幺女 (九月墨雨)

　　荔枝一边给程婉瑜做着她刚才嘴巴里所谓的“开胃”的菜，一边愤愤不平的想着自己的童年。
　　她从记事起就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与娘亲以及一大堆漂亮的女人还有她们的孩子住在一起。
　　每天院门口都会准时的出现几个人，提着装着饭菜的木桶。
　　那个时候她娘总是非常轻蔑的看着那些疯跑过去，生怕没有了自己份儿的姨娘们。
　　偶尔的时候，娘亲会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扭着腰迈着奇奇怪怪的步子去领饭。然后拿回来的菜要比往日都精细许多，甚至会多上两个菜。
　　每到这一日，娘亲都在门口摆一张小几子。然后一边看着其他孩子流着口水，一边得意又大声的给她夹菜。
　　大院里的孩子很多，女娃娃不少男娃娃更是数不清。
　　男娃娃到了十岁就不在院子里住，搬出去或是当小厮或是当学徒。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到大院里，与大家一起过年。
　　等到他们成亲了，就要搬出程家而且还可以带上自己的亲娘。很可惜，有些女人愿意走有些女人不愿意走。
　　女娃娃们就可怜许多，长得俊俏的听说被主人送给了外面的大老爷当小妾。长得不好看的就好命很多，会嫁给家里头的管事。可惜她们的娘是不能够离开的，等到她们死了就会被人用铺盖一卷抬了出去。
　　整个院子里最风光的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她娘一个就是五老爷的姨母魏夫人。
　　五老爷的娘亲死于难产，魏夫人抚养他长大。之后五老爷被夫人看中，过继到她的名下。魏夫人一下子水涨船高住进了大院里唯一一处独立的跨院，成为了大院里最尊贵的人。
　　每次五老爷过来魏夫人，娘亲都会领着自己去转一转。若是魏夫人心情好。还会摸摸自己的头发给几块糕饼吃。
　　第二位尊贵的人就是娘亲了，说是尊贵也只比其他的姨娘过得好一些。
　　从小到大，院子里的人都说自己是最有福气的人。每年自己的生日，外面都会送来许多礼物。每到这一日，娘亲也格外的温柔。姨娘们说着不要钱的好话，给着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好玩意。
　　她不明白，问娘亲为什么。那时候娘亲总是笑得一脸幸福。说是因为爹爹喜欢自己。
　　荔枝知道。经常来娘亲房里的就是自己的爹爹。那个看着好吓人的男人，每次他来娘亲都会拉着自己高高兴兴的吃一顿饭。
　　那个男人大多数的时候都很不耐烦，娘亲就赶紧喊人领自己走。等到后来那个男人就不怎么去娘亲的房间了。他有时候会在寇姨那里有时候会在宋姨那里。
　　直到有一日娘亲与寇姨吵架，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大院里如此的不同。
　　因为她的生辰与一个女孩子一模一样，她是那个女孩子的福星也可以说是替身。
　　那一年她七岁，已经略懂人事了。她只知道她比小红、小翠还有南瓜都强。她们是不一样的。她是大院里独一份，娘亲说她将来是夫人奶奶的命。所以从生下来开始。她就是大院里的独一份。
　　她有的别人没有，她吃着别人看着，她丢在地上的糕饼渣子是一群孩子疯抢的好玩意。
　　尽管她不信，她不相信有人会比自己强。趁着看门的婆子偷懒午睡的时候。她偷偷地溜了出去。
　　从前跑出去从不敢走的太远，因为娘亲发现了打她打的很厉害。
　　那一次她一点都不顾及娘亲的坏脾气，她跑到哪里也不知道。直到她听见了有人大声喊叫发脾气的声音。好奇的蹲在角落里看。
　　一个穿的特别好看的小姑娘，正大声的冲着身旁的人发脾气。她把石桌上的盘子都推到地上。那么多她没见过的食物在土里打滚。那个小姑娘看也不看一眼，抬起脚去踹身边的婆子。
　　荔枝觉得那个小姑娘的鞋子真好看，比娘亲的鞋子还好看。
　　后来来了几个妇人，打头的跟娘亲差不多大。梳着比娘亲还要好看的头发，带着好漂亮的簪子。
　　她也没有看一眼地上的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吃的，笑的很温柔的抱起那个小姑娘。
　　给那个小姑娘拿过来一件衣服，哄着她看一眼问她喜不喜欢。
　　当时荔枝就在想，这个小姑娘的娘比自己的娘脾气好多了。
　　还没来得及好在哪里，就被那件衣服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件红色的衣服，一闪一闪的有什么在发亮。
　　荔枝揉了揉眼睛，发现那是衣服上的银线在发亮。她一下子好羡慕那个小姑娘，可以有一件绣着银线的衣服。这样的衣服，魏夫人生日的时候，五老爷也曾经送过一件。不过魏夫人从来不穿红，所以她的衣服没有这一件漂亮。
　　小姑娘撅着嘴巴，一点都不在意。不高兴的喊着那个妇人：“大嫂，她们不给我橘子饼。”
　　那个妇人皱了皱眉，盯着刚才被小姑娘踹的婆子。那个婆子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慌慌张张的解释。荔枝记不清了，恍惚再说是因为那个小姑娘身体不适不能吃上火的食物。
　　后来那个妇人点点头，哄着小女孩说了什么。那个小姑娘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任由那位妇人牵着手走了。
　　荔枝回到家里还是免不了一通好打，娘亲很生气直到她问娘亲那个小姑娘是谁的时候，娘亲才抱着她哭起来。
　　那一天她才知道，那个小姑娘也是爹爹的女儿，与她同一天出生。只是她命比自己好，托生到太太的肚子里。
　　而自己因为与她同一天出生，就有人断言自己是她的替身。先于她早一点出生挡煞，又会替她挡劫，是她这一辈子的替身。
　　原来自己的一切都被那个小姑娘抢走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采粽叶

　　程婉瑜喝了一口荔枝做的汤，眉头微微皱了皱。放下汤匙，歪着头问小红：“今天初几了？”
　　“二十六了，再过几天就到端午节了。”小红一边笑着回答，一边不动声色的将程婉瑜面前的汤碗撤下去。
　　“那就去买些糯米，提前包些粽子。”小红点点头笑道：“奴婢这几日瞧着街上多了好些卖棕叶的，倒不如往年自己去摘来的有意思。”
　　程婉瑜好奇的挑眉：“往年都是自己去摘么？”
　　小红点点头：“奴婢只有一年是随着厨房里的大娘去外头采的，可好玩了。”
　　程婉瑜来了兴致，让荔枝去喊小翠进来。她是厨房里长大的，肯定知道如何去采粽叶。
　　她从前跟崔西敏在任上的时候，随着当地人用的是箬叶，那是一种竹子叶。听见小翠说原来家里面用的是河里的芦苇叶，还都是厨房里的人自己去采的。程婉瑜来了兴致，提议今天就去淮州府周边的芦苇荡里自己采。
　　通知一声范总管，让他去准备车马。程婉瑜带着小翠、小红与荔枝三个丫鬟坐在马车上。
　　范管家驾着车，杨护卫、沈护卫二人一左一右骑着马跟在身边。二毛、黑豆与大勇打头阵早就去踩点找地方去了。
　　出了城不远，就听见前面马蹄声声是大勇骑着马折回来。小翠撩起帘子，高喊道：“是不是找到一片好地方了？”
　　大勇兴高采烈的扯嗓子回道：“对啊，我们还发现了一艘小渔船。待会还能捞菱角吃那！”
　　小翠放下帘子，噗嗤一笑对着程婉瑜道：“现在哪有什么菱角啊，那都是夏天的时候才有的。小姐，咱们谁也不告诉他。让他去找去。等会找不到了您就故意问他要。哈哈哈哈哈！”
　　小红与荔枝也捂嘴偷笑，想着向来嘴笨实在的大勇急的团团转就觉得有意思。程婉瑜摇摇头，发现越是跟这几个‘孩子’在一起胡闹，就越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虽然她今年不过十六岁，可这心里面也是三十来岁了。似乎回来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忘记前世那些种种不快呢。
　　到了河边的时候，二毛跟黑豆早就跑了下去。边上一艘脏兮兮的小渔船。还有渔网在上面挂着。
　　小翠兴奋地忘记了程婉瑜。直接跳到船上拿起船桨用力一推小船就晃晃悠悠的往里面走。
　　程婉瑜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觉得新奇有趣。指着远处的芦苇道：“那些就是了吧？”
　　小红也按耐不住，加入了采芦苇的行列里。程婉瑜站在岸边。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拽这个扯那个十分的有趣。
　　看见荔枝站在原地不动，好奇道：“你怎么不去玩？是怕水吗？没关系，你瞧那边没有水也有很多呢。”
　　荔枝讪讪的笑道：“没有，奴婢不怕水。奴婢是想留在岸边伺候小姐！”
　　程婉瑜以为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怕水。摆摆手道：“你不用伺候我了，我也要去船上玩一玩。”
　　说罢拎着裙子再也难掩好动的性子。扶着范中恩管家上了小船。
　　荔枝在身后皱着眉劝道：“小姐，这些叶子也没什么好玩的。您要小心安全那，不如还是别去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才是过节的乐趣嘛！”摘了几个程婉瑜觉得没劲。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船桨上。
　　她学着刚才小翠的样子，用力挥动船桨。小船晃晃荡荡，吓得程婉瑜尖叫连连。
　　二毛、黑豆与大勇见到自家小姐兴致大好。可惜划船的手艺实在是太烂。连忙上前护航，确保程婉瑜的小船不会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