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颜召心中又是一懵,这皇帝指的是将杨家带入京城,参与探查杨世忠之案的事情么?这件事情明明是直接授意给父亲的,他也不过是听了父亲的命令去照办,怎么皇上不问父亲,反而专程将他叫来相问了?
难道是皇上已不相信父亲了么?陆颜召不禁微抬起头,看了父亲陆丙一眼,却见他面色冷峻,眸光黯沉,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陆丙的目光只轻轻一扫,射向了祭台之下跪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主持这次祭祀的太常寺少卿言藩。
言藩的脸色也不好看,而且是非常非常的不好看,他除了面部表情阴沉得可怕外,紧握在大腿两侧的双拳甚至在发抖,以前将头仰得老高的鬼才魔王如今竟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陆颜召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事情使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害怕到如此地步?
他想到了魏公公刚刚传给他的一道圣旨!皇上原是将杨世忠的案子交给了言菘父子审查,如今却是突然要交三司会审,难道是刚才祭祀大典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皇上突然想到要插手到杨家之案中?
陆颜召想不到是什么事情,父亲之前也没有给他透露过任何祭祀大典上的消息,就是皇上的突然传召也来得如此蹊跷。令他十分惶恐不安,他不知道皇上的这个问题他到底该如何回答?
“颜召,据实回答朕的话,不许有半句虚言!查到什么便说什么,也无须害怕!”皇上见他神色中似有思量,好似窥到了他的心思一般,忽地鼓励说道。
陆颜召想了想。脑海里忽地浮现出韩凌所说的。言藩在东郊杏花坊有个很大的别墅,里面有他贪污的很多很多的钱,他心中百转千回。不觉心思一动,为了那脚上踢的都是珍珠玛瑙,他也拼了。
父亲不敢得罪言菘父子,他怕什么!
于是。他也很老实的回答道:“臣查得,张玉莲所述供词全属伪造。杨金英身份亦是定远知县姚正方修改做假,姚正方首告杨世忠之罪是受了他人指使!就是赵文华也亲口承认拦下了所有为杨家申冤的奏章阻塞言路,使之上不达天听,也是得了言丞相的命令。这是姚县令和赵文华的供词!”
陆颜召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两份血写而成的供词。
他没有看到,当他说出这番话时。不仅言藩的脸色变了,就是他父亲陆丙的脸色也变了!
“传上来!”景熙帝亦是神色端肃的命令道。
魏公公应命。接过陆颜召手中所举的两份供词,送到了景熙帝的面前。
景熙帝的目光在扫过那份供词之后,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这时,陆颜召又道:“臣还查得,太常寺少卿言藩在东郊杏林坊大兴土木,修建私宅,养姬成百,贪贿金银财宝无数!”
陆颜召话刚落音,景熙帝突地勃然大怒,将手中的供词揉成一团,扔到了言藩的脸上。
“道路皆言,两人通倭,变且不测!现在连上天也告诉朕,你们父子二人包藏祸心,陷害忠良,贪脏枉法,祸乱朝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景熙帝的大怒顿时令陆颜召也紧绷了身体。
言藩动了动唇角,不知说什么好,言菘却是扑通一声,跪到了儿子身边,一把老泪纵横的说道:“皇上,小儿冤枉啊!两人通倭如此大罪,小儿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此等通敌卖国之事来啊!这定然是杨奕清陷害我儿所递呈上来的奏折,还请皇上明察秋察,还小儿一个清白!”
“杨奕清并没有递什么奏折给朕,朕听的是天意,分宜父子,祸乱朝政!这是你们告诉朕的天意!”
一听到天意,言菘又急了,喊道:“道士所言,无确凿证据,不可当真,皇上切不可被……”
说到这里,言菘的袖子被重重的一拉,整个人都差点翻倒下去。
言菘看了看身旁的儿子,自知失言,赶紧住了嘴:皇上信道士,他怎么能说道士所言不能当真?
言藩的心里也是惊涛拍浪,五味杂陈,他到现在脑子都还有一点乱,明明先前已经设计好的,让陶仲文设法在扶乩时在纸笺上写上:杨家暗藏谋逆已久,罪应族诛!
可为什么当那纸笺送到皇上手中时,却变成了:分宜父子,祸乱朝政,七日雪降,上天之罚,杨氏忠烈,被陷含冤!
言藩的脑袋也转得很快,很快他就想到了这个被韩陌送进宫的香妃娘娘,这个女人……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刚才调包了陶仲文所写的纸笺!
真没想到那个向他卑躬屈膝的伪君子韩陌竟然给他下了这么一招棋,难道他做了这么多的戏竟然是送这个女人进宫来给他挖掘坟墓的么?
不,韩陌那样愚蠢的小人又怎么会有这般心计?这到底是谁布的局?
言藩十分的不甘,他将不甘而愤怒的眼神望向了被景熙帝捧在手心的香妃娘娘,谁知被他这么一瞥的香妃娘娘竟然将身子微微一缩,好似受了惊吓般的靠进了皇帝的怀里。
景熙帝见罢大生怜惜,然后便是雷霆大怒的将目光投射向了言藩,怒喊道:“还不快将这对父子带下去,陆爱卿,此事依然交由锦衣卫审查,快带走带走!朕也乏了,今日的祭祀大典便到此为止罢!”说完,便搂着那浑身散发异香的美艳女道士一步一步向着山下走去。
“是!”陆丙颔首行了一礼,余光里瞥见那香妃娘娘右拳紧握好似藏着什么,而她的脸上也似闪过了一丝仇恨的光芒。
陆丙的心顿时变得惶恐而紧张起来:这个女人与亡妻蒋氏长得有几分相似,她到底是不是蒋家的人,如果她是蒋家的人,那么她来到皇帝的身边又是想做什么的?
难道……是为了替蒋家报仇吗?
此时,陆颜召站起身来,率领着两名锦衣卫提起言藩便向北邙山下走去了。
言藩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自己竟然也进了诏狱,而进了诏狱的他也始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输,而且竟然是输给了一个女人?一个原本可以为他所用的女人?
他忽然想到这个女人与长公主定下的七日赌约,想到长公主用尚方宝剑要求锦衣卫保杨家三日不死,以及今日祭祀大典上所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他便想到了那个在金香玉坊中与他谈判的女孩,她说过一句话:你有两大弱点,第一便是自负,那第二又是什么?
“陆颜召,你将韩陌的女儿,那个小丫头带过来,我要问她一句话!”在被关进诏狱中时,言藩忽然对陆颜召喊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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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你是被雷劈了
陆颜召找到韩凌的时候,韩凌正被杨秋璇紧紧的搂在怀中片刻都不肯松开,杨家的人也都围在了这对母女周围,或沉默着,或喜极涕零,但却没有一个人多说一句话,仿佛怕惊扰到了这对母女的团聚,或是打破了这如同梦幻一般的天降之喜。
杨世忠的案子能得到三司会审的机会,这对于杨家人来说便是意外的天降之喜,这种惊喜甚至就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陆颜召见到这种煽情的场面,忽然有些讪讪然的不好意思,心底深处又微有些羡慕怅然。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和亲人这般亲妮过,母亲死得早,父亲也从来是对他严厉管教而不苛言笑的,他和父亲之间更多的是像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而非父子关系。
继母崔氏虽然表面上对他慈爱得如同亲生母亲一般,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女人内心里有多么的憎恶他,他曾无意中听到那女人说过一句话:“狐媚子生下的孽种,跟他亲娘一样到处喜欢沾花惹草!”
知道了继母崔氏的真面目后,他便很少回家,也如了她所愿,经常留宿在外,所以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差,什么走马章台,好赌成性,只要是形容纨绔子弟的词都用在他身上了!
陆颜召怔神。
韩凌眼尖的先发现了他,连忙唤道:“娘亲,陆公子来了!”
杨氏连忙抹干了眼角的泪,站起身来,朝着陆颜召尴尬的笑了一笑,施礼道:“多谢陆大人这三日以来对我们母女及杨家所有人的关照。”
“阿璇,这句话应该由我们来说才对!”杨茗义走上前来。向陆颜召施了一礼,“虽是在锦衣狱中,可我们也能明白指挥使大人的真实用意,我杨茗义代杨家所有人谢过陆大人,请受我一拜!”
“不必多礼!”陆颜召抬起了杨茗义的双手,说道,“我和我父亲行事只是奉行圣意。求得皇上圣旨将你们杨家人带到京城的是宫里的香妃娘娘。而现在杨将军的案子能从言藩手中脱出来交由三司会审,也是香妃娘娘的功劳,所以你们要谢便谢宫里的那位香妃娘娘吧!”
提到香妃娘娘。杨氏的脸上便布满了愁容:阿灵她终于做到了,救了杨家所有人,可是她呢?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孤身在那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以后的日子将会怎么过下去?她会不会为了蒋家报仇而一意孤行做出什么傻事来?
韩凌见杨氏眉心紧锁。心中也生出了一丝忧悒:是了,若按前世的记忆来看。清落姑姑进宫不到半年就去逝了,具体是怎么死的她前世也没能查出来,只知宫里传出消息,道是韩妃娘娘宿疾发作而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