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率先朝着牡丹花园的门外走去,却在与景王擦肩而过时,手腕上蓦地一紧。
韩凌条件反射性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握紧。
“景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她怒声低问,眸中的光芒迅速变寒。
这样的眼神再次令景王心中一颤,他不禁问道:“本王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因为全京城的贵女都喜欢你,我就应该喜欢你吗?”韩凌亦是揶揄的反问。
“这倒不是,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一样,你对我不仅仅是讨厌,而是憎恨,本王仔细回想了一遍,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吧?”
这句话顿时令韩凌心中如同激潮翻涌一般难受,前世所遭遇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如果那样的伤害还不算是伤害的话,那怎样才算是伤害?
原来朱城昀并不知道前世的事情,那就是说,他并没有做过与她同样的梦,而那段记忆只能她一个人来承受!
既然他不记得,那么前世那些至今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确实也怪不到他。
韩凌笑了一笑,干脆的回道:“没有,你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情,不过,你现在的目的让我十分不喜,就这么简单。”
“我什么目的?”景王捏紧了手中的一只青瓷瓶,竟似有些心虚的问。
韩凌没有朝他看,只冷笑着回答道:“景王殿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求娶我,不就是想拉笼杨家,让我四舅舅为你所用么?”
“可是殿下,你也应该听说过杨家的忠烈,杨家世代为报效国家而出力,对皇子们的党争毫无兴趣,其实别说我四舅舅不同意将我嫁给你,而就算因为某些原因你最终娶了我,又能怎么样呢?杨家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初衷和信念,更加不会因为我而参于到夺嫡中来。”
“其实对于边疆的战士们来说,朝中势力的勾心斗角、皇权的争斗真的是很龌龊很无趣!有着铁血丹心之人都不愿意踏进这趟浑水中来!”
韩凌说到这里,景王眼神微眯,似有感触,沉吟半响之后,他又笑道:“杨小姐所言的确在理,但杨小姐可知,生在帝王之家的人没有其他的选择,你不愿意争,可偏偏会有人逼你去争,因为不争的结果就只有等死!”
“景王殿下这是要告诉我,人生有许多无奈么?”韩凌讪然一笑,“也是,可怜生在帝王家嘛!”
“但是无奈不能成为你去伤害利用别人的借口,不是么?”她话锋一转,又讥声反问道。
景王神情一怔,颇有些羞愧愠怒,而韩凌的心中仍然只有嘲弄般的苦笑,前世这个男人在将刀捅进她的心窝之前,眼神中也似透着满满的痛苦无奈。
难道因为他的无奈,就要去包容体谅他对她造成的所有伤害么?谁会这么犯贱找虐?
“对不起,景王殿下,我这个人说话就是直了一些,不中听你别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一条路,景王殿下想要走什么样的一条路,其实与我无关,我不该多舌。”
“殿下,我们该进宫去了!”韩凌说罢,挣脱掉了他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却在这时,竟听景王说了一句:“但如果说,我想要娶你并不是为了拉笼杨家利用你四舅舅呢?”
他蓦地转过身来,正色续道:“杨氏阿凌,本王是真心想要求娶你,并非全因你现在姓杨是杨家的外甥女,而是因为你这个人!”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子!”他顿了一声,最后说道。
韩凌顿下了脚步,沉默半响,最后看向他,极轻极认真的道了一句:“可是我不想嫁给你!”
说完之后,她再次头也不回的提步向前,留下景王怔在原地对她的这句话反复思索良久。
这也许是他头一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受挫,不但在信心上受到了打击,而且连尊严都受到了损伤。
他手中握着那只青瓷瓶差点掉到了地上,但他却直望着韩凌的背影渐渐远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追向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其实也正是韩凌刚才离去的那个方向。
当他追出牡丹花园五十步之外时,竟见一蒙面女子正和韩凌打了起来,那女子的身手极快,衣袂蹁跹中整个人如同穿花蝶影一般,竟是分不清真身何处,韩凌起初还能平稳的和她过招,到后来竟渐渐落于下风,直到最后,那女子一掌重重的将韩凌击退至一颗粗壮的树干之上,并欺身而上,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在杨家呆了七年,韩九小姐的武艺似乎并未得杨家真传,实在是逊色的狠啦!难道是这七年,你都将时间浪费在制药学医上去了么?”
那女子以柔媚莺沥的腔调嘲讽般的说道,然后将一张脸凑到了韩凌的面前,伸手撩开掩住了韩凌容貌的帷幕!
“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长什么样子吧?”她说道,然后下一瞬间,表情便变得十分古怪。
景王见罢之后,表情也有些古怪。
“扮什么不好,竟扮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头,真是倒胃口!”女子说道,又柔声一笑,“不过,阿九,你这易容术不正是跟我所学的么?”
跟她所学?韩凌心中一惊,盯向了这名女子的脸,可惜她此刻连额头上都蒙了一块抹额。
“你是什么人?”韩凌狐疑的问。
女子柔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言罢,又转而对景王说道:“殿下还是太过仁慈啊!难道因为她说了这一番话,殿下就心软了么?”
“殿下还是将金风玉露给我吧!”她向景王伸出手来,要道。
景王亦在发愣,却不料那女子突地射出长长的水袖,竟是将他手中的瓷瓶卷了去!
瓷瓶落在那女子手中后,被迅速的揭了开,顿时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如同泉水般流进了韩凌的鼻中,直令韩凌神思微昏,身体呈现出一种酥麻感,与此同时,韩凌面上的那一层皮也被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毓秀清绝致极的容颜。
景王正想问这青瓷瓶中到底装了什么,但见韩凌露出真容时,不觉心神一荡,神情变得微醉起来!
原来这便是她的真容,果然神似杨夫人却比之更为灵澈动人,而且这个女孩子完全不似小家碧玉般的婉约,竟是那般美得震慑人心!
那女子见他神情发怔,又摆动着腰枝欺近过来。
“为了证明我的能力,这便是我送给殿下的第一份大礼!愿殿下能玩得尽兴!”
*****
“听说孙先生是景王殿下最器重的一位幕僚,老江湖了,那么孙先生应该能帮景王殿下好好的出谋划策,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景王这孩子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万一是在成长的道路上两眼一抹黑瞎狂奔,不幸长歪了,怎么办呢?孙先生得管教,你说是不是?”
此刻,徐墨玄正在景王府的外院,坐在一树干上,居高临下的对着急急赶来的孙纬淳淳教导。
孙纬急得满头大汗,生怕徐墨玄一不高兴,真带着锦衣卫闯进了景王的寝房,可怜景王还要他帮忙出来挡一阵,他这哪是幕僚做的事情,简直被徐墨玄呵斥得跟孙子似的,连连点头,一股子发不出的怒火憋在胸口简直要憋出内伤!
“给个准信吧!你们殿下什么时候出来?换个衣服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像个男人吗?”
“孙先生,这一点我也要给您提个建议,您身为长辈,不能太过纵容性格还未长成熟的孩子,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气势,穿衣换鞋顺头发三秒搞定的事,怎么能磨磳这么久,比女人还磨矶,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孙纬心里正嘀咕着你也不过是个孩子好吧!仅仅只是一个念头划过,徐墨玄忽地从树干上跳了下来,十分不耐烦的喝道:“不行不行,我实在是等不了,你闪一边去吧!”
“兄弟们,跟我来!”他对身后的那帮锦衣卫喊道。
孙纬听罢,一个激灵,顿时化身好似庇护小鸡的老鹰,张开着双臂拦在了徐墨玄面前。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把年纪了,还跟我玩这种低级的游戏!本少爷刀剑不长眼的,最喜欢横冲直撞,孙先生您还是小心一点!靠边站吧!”
身后的锦衣卫一个个捂着嘴简直要笑喷,孙纬又急又气,差点就眼睛一酸,老泪纵横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了来,那声音带着柔柔的娇媚,竟似喊着:“墨玄哥哥!”
徐墨玄身子陡地一僵,对这个称呼感觉有点怪异,但当他看到正朝这边迅速奔过来的女孩子时,脸上的神情就有些怔住了!
因为这个正朝他雀跃奔来的女孩子竟然是阿凌!
阿凌竟会这么亲妮的叫他?而且此刻望着他的神情分明还带着几分感动和痴迷。
徐墨玄的心顿时悬空起来,不知道是欣喜还是不敢置信。
“墨玄哥哥,你怎么了?景王殿下说他不带我入宫去见靖妃娘娘了,我们现在便走吧!”她说着,神情中透着欢喜与濡慕之情,竟然十分主动的凑到了他的面前,深情款款的续道,“阿凌知道你一直在外面等我,怕我出事,可我现在不是平安的出来了么?你还等什么,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