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曹家不能倒,她也不能倒,自小到大,她嫡长嫡养,何时受过这份委屈,驷丽夫人腰撞上台阶,如今她兄父未被定罪就受此屈辱,若是真倒了…驷丽夫人咬牙,她还不想死!她不能死,那么就只有让陛下死了。何况,还有小殿下,只要小殿下登基,只要太傅大人再帮衬他们一把,她就可以继续在这深宫内享尽荣华,做她的先皇夫人。
衣裳沾染了泥土,驷丽夫人发鬓糟乱的爬到帝后面前,“娘娘,您在让我看陛下一眼。”
“滚过去吧。”帝后眯着眼开口,反正任你哭的再凄楚,陛下也不会醒来,她就想看驷丽夫人绝望后的挣扎,这让她心里觉得很是舒坦。
“陛下,您醒醒,您看看丽娘啊。”驷丽夫人扑到皇塌前,顺势将怀里的瓷瓶掏了放到手心,黑色的药丸被她借着袖口倒出。
王太医估摸着汤药熬的差不多了,便唤医女去端药,最好的机会,驷丽夫人心蹦蹦直跳,她手指微颤,轻轻抚上了李晟的脸。
忽然,李晟嘴唇微动,眼睛微微张了条缝。他醒了!驷丽夫人心脏立刻跳到嗓子眼,心一狠,手中的药丸就被塞到了李晟口中。
她看着他的眼睛,无声的抖道,“陛下不要怪妾,妾不想死。”
“怎么了。”帝后一直看着这边的情况,见驷丽夫人这会没了声响,狐疑道。
她刚要迈了步子过去,王太医就先她一步,“许是要醒了,微臣先去探看下。”
帝后一听,连忙对旁边的人严声,“陛下都要醒了,还不快把驷丽夫人拖下去!”
驷丽夫人身子不停地抖,李晟看到了,他看到了。
王太医快步走到龙塌前,手中的药碗自然也没给医女,只见明黄微陷,李晟躺在榻上唇齿微动,口中似有异物,王太医松了口气,顺势舀了匙冒着苦气的汤药送到李晟嘴边,“陛下,先把药喝了。”
床上的男人口不能言,只睁着眼看着太医把一勺勺汤药送到他的口中,口腔内的药丸遇水即化,涌入喉腔。
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李晟忽然喷了口污血出来,他用尽了力气拽住王太医的手腕。
王太医大惊,捧着碗喊道,“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帝后快步奔到塌前,只见李晟嘴唇乌青,眼睛微凸,胸口不停地起伏,像条濒死的鱼,她猛然瞪向王太医。
王太医看帝后那眼神便知她心中的猜疑,他手中的汤药还剩了小半碗,王太医仰头送了一些到自己口中,片刻才道,“汤药没问题。”接着放了药碗,单手按向李晟的脉搏,脉象紊乱,“是中毒之状。”
汤药没有问题,人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中毒了,帝后尖叫道,“来人!”
殿外的侍卫鱼贯而入,帝后指着殿中的所有人恶狠狠道,“统统给本宫带下去,一个也不准放过。”
王太医自然也不能避免,可他心里是不怕的,毕竟他的汤药除了先前的第一封加了大量的安眠散,其他的皆是没问题。
“帝后。”王大人有意的提醒,“方才驷丽夫人也曾来过。”
李晟躺在龙塌上,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胸口透不过气,他死死的挖着自己的喉咙,试图呼吸,脖子上布满了抓痕,帝后这会也急了,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带着哭腔,“人都死哪去了!快!快!太医!太医!”
李晟意识越来越涣散,耳边传来帝后尖叫的嚎啕声。
“大佞似信,外示朴野,中藏巧诈,此类人万不可信。”谢太傅的声音犹在耳畔。
当——当——当——
宫内传来三声钟响,丑时已至,沉重丧钟在这个寂静的黑夜显得异常清晰。
手中的酒杯落在桌子上,宋延巳抬头看着天空,这一世,你知道了真相,是否走的更加不安,李家的这片江山,还真是风雨飘摇紧。
背后忽然一暖,江沅抱了白狐裘披在他肩上,宋延巳就这么回头看她,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亦没有可怜的悲悯,就这么平平静静的。
“你在做什么?”江沅蹲下,抬手帮他系上系带。
“看星辰。”他拉着她的手,把她轻轻带到怀里。
“胡说。”江沅蹲在地上,把头靠上宋延巳的膝盖,狐裘的白毛软软的划过脸颊,“天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有的,已经出现了,特别亮。
李晟驾崩的蹊跷,民间人心惶惶,朝中更是一片混乱,李璟被宫人手忙脚乱的套上玄色衮服,九条冕旒垂在眼前,此刻小殿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哭着要白嫔抱。
“闭嘴!”
眼见帝后一巴掌就要打上来,白嫔连忙上前一步挡住,她紧紧的抱着李璟,求道,“璟儿还小,帝后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你别让他哭了,今早无论如何,那宝座他也得给我踏上去!”帝后看着跪在脚边的白嫔,觉得扎眼的很,就因为李晟某次喝多强行临幸,白嫔就怀了龙子,一跃从小小的采女成了九嫔之一,偏偏她生下的还是李晟唯一的儿子。
“母妃。”李璟眼圈里还挂着泪。
“璟儿乖,呆会你随着帝…母后去前面转一圈好不好。”白嫔家世一般,容貌又不比她人,且自幼没了父亲长兄又是个不成器的,即便她产下龙子,在宫内也照样不得待见,这会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李璟,帮他拭着眼泪,“到时候,璟儿就听你母后的,千万不能哭知道吗。”
“嗯。”李璟点点头,看着帝后伸出的手,犹疑了片刻便握了上去。他一步三回首的看着白嫔,直到拐了弯。
“娘娘。”白嫔身边的侍女伸手搀了她,“殿下还会回来吗?”
白嫔捂着嘴,看着消失在拐角的小小身影,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对啊,帝后还会让她的儿子回来么。
她身边的侍女忧心道,“奴婢伺候娘娘多年了,深知娘娘心善,可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但说无妨。”白嫔拭着泪被侍女搀扶着坐下。
“娘娘,帝后一直想要抱养殿下,若是往日也就罢了。”侍女倒了杯茶双手端给她,“可是如今,陛下已去…”
白嫔见她略有疑虑,看着随帝后离去而变的空荡的殿堂道,“左右现在殿内就你我二人,说吧。”
“若是小殿下这个节骨眼被帝后抱去,断然不会有人敢说些什么,可那样,殿下不就是帝后的儿子了么。”侍女低头在白嫔耳畔道,“在咱们南梁,无子的姬嫔可是要殉葬的。”
“可璟儿却实是我的儿子。”白嫔素手执杯,摇头道。
“但是娘娘,您想过没。”侍女补充,“或许帝后并不希望殿下有两个母亲。”
啪——杯盏落到地面,侍女看着陷入震惊的白嫔,悄悄松了口气。
第60章 不负相思
大殿之内,李璟穿着连夜赶出来的朝服,有些害怕的坐在龙椅之上,他未祭天地宗庙,不能带十二冕旒,便制了九条的太子旒晃在额前。帝后面前垂着金丝帘幕,殿中死气沉沉。
依南梁律,三师三公及一品以上官员皆要留在宫内三日守丧,宋延巳因着爵位,也要与其他的国公侯爷一起在着素衫宫内呆上三日。
守完丧,便是拟殉葬的单子。
宋延巳跪在灵殿中,他双手轻放于膝上,除了早晚膳,动都未曾动,他双眼直视着面前乌黑的理石,又过了许久,才决然起身。
殿外的风吹的极大,冬日的夜寒的紧,整座皇城一片缟素,大风鼓动着他的衣袍。
“国侯爷,您这是要去哪?”内监看到他出来,连忙搓搓冻僵的手,碎步迎了上去。
“顾修华在哪里。”宋延巳直接开口。
内监一愣,眼睛飞快的转了两圈便了然,这顾修华容姿甚美,又是个无子的,想来国侯爷是生了什么心思,当下也觉得顾思珺命好,万一伺候的高兴,说不定还能逃过一死,甚至被接出去当个玩意养着也说不定,总比三尺白绫或者老死冷宫要强的多。当下就眯了眼笑道,“在相思殿呢。”
见宋延巳不吭声,小太监连忙躬身上前,“不若小的带侯爷您过去?”
脚步踏在宫道,传出轻微的哒哒声,宋延巳垂着头,小太监行了半响,又转的眼睛骨碌响,“这顾修华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宫内,也是极出众的。”
他有意讨好宋延巳,单挑了顾思珺的容姿与他说叨。
“你话挺多,到真不怕被绞了舌头。”宋延巳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国侯放心,奴才一向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那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小太监心底一惊,摸不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道,“若是国侯不喜,奴才着就把方才的事忘了。”
“你叫什么。”宋延巳也知道这多半不是什么有根基的内监,他停了脚步,这太监是想卖他个人情往上爬啊,到还真当他是个好利用的了。
小太监见他停了脚步,心里暗道坏了,连忙低头陪不是,抬手使劲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是奴才话多,国侯莫气。”
“本侯只是问下姓名而已,你何必这般害怕。”宋延巳看着自己捻动的指尖笑道。
能不怕吗!小太监最后一咬牙,灯笼也不打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磕了半响,见他依然不动,这才认了命,他跪在地上抖着身子,“奴才姓张,小字唤显贵,求国侯原谅奴才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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