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小兵双手捧着一把长弓而来,牛角打磨成的弓身,弓弦竟然是蚕丝所造,端看那紧绷着的弓弦,就是直接勒死人也没什么问题啊!
朱盛大笑着,一把拿起弓来。
一手搭箭一手撑弓,整个弓被轻易的拉成了满月形。
只听“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
正当众人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精彩一幕之时。
那箭矢,就那么完美的越过靶子,飞到百步以外。“啊!”一声惊呼,眼看着箭矢来到眼前,杨檀抖如糠筛,瘦弱少年手疾眼快,伸手一抓,将杨檀拉到一边。
“砰”
箭矢直挺挺的,插在了木栅栏上。
如此惊险的一幕,杨檀经过劫后余生连拍胸脯。对一旁刚才救了他的少年道:“多谢兄台!”
少年咧开嘴笑了,一口土生土长的蜀人腔道:“不必哩。”
少年很是羞涩,说话快,但是语调却极为的顺耳,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个头不高,身板瘦肉,不时的傻笑,双颊微微涨红,就像记忆里,邻家少年一般。
正当众人打量着那少年之时,朱盛的脸涨的更红了。
:“我,我再试一次!”
说着,又一次拾起箭矢,众人的目光再次汇集到他的身上。
“咻!”
一声,箭矢飞射,这一次更加离谱,直接射到了营地外的草垛上去,眼看着箭尾没入草垛,整支箭消失无影,众人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
:“笑个屁!”
朱盛一咬牙,将弓扔在地上:“甚么破弓,一点准头也没有!”
这一下,笑声更加大了,连杨毓也不禁笑了起来。
方才那少年,抿着唇,低低的笑,似乎忍的很难受,身子微微颤抖着,朱盛眉头一立:“喂!你!”他伸出粗指指着那少年。
少年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我?”
朱盛冷哼道:“你这小儿,也敢笑话我么!”说着话,朱盛抖抖肩膀,扭扭脖子,一步步的走向少年,这股压力,就像千斤巨石一般。
众人这才想起,朱盛箭法差,可却是实在的天生神力,看着沙包大的拳头,众人不禁纷纷捂住眼睛,不敢看。
少年笑着道:“兄,莫气,弟并非调笑。”
朱盛一把抓住少年的领口:“是么!”
少年瞪着眼睛,珉珉嘴唇,笑着道:“兄,快放开我,让乐宣君和乔将军看见,会对兄前程不好。”
朱盛微微蹙了蹙眉,迟疑着,就那么瞬间的功夫,少年突然翻身倒地,“砰”的一声,地上的沙土被少年扑腾起来。
少年大叫一声:“乐宣君救命!”
朱盛瞠目结舌的看着少年一脸痛苦的模样,手足无措的看着杨毓。
:“乐宣君,我,我没有。”八尺大汉,转眼之间委屈至极。
周围隐约响起一些议论声。
:“这北村莽夫空有武勇,竟敢在贵人面前失仪,恃强凌弱至此,看乐宣君不将他砍了。”
又一士兵,应在军中是有些地位的,冷着脸哼了一声道:“似这种人,怎能入军中!就算进了,也该军棍打死!”
听到这样的话,朱盛更加张皇失措,看着倒地不起的少年,回想起方才这少年没有倒地之前,似乎说“瓜娃子,瞧好了。”
他看着少年痛苦不已,又隐忍怯懦的模样,是听错了吗?
是吗?
真的听错了?
杨毓略微偏偏头看着朱盛,又看看地上的少年,不禁笑了。
真是有趣极了。
她缓步走下高台,慢条斯理的踱步,就像春游一般,漫不经心。
:“你。”杨毓话还未出口。
杨檀悄悄的来到少年身边,刚要伸手扶起少年,却见少年目光狡黠的冲他笑了笑,他顿时一怔,低低的笑了笑,又退回到众人之间。
突然,那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翻了起来,利落的身手,让人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被朱盛掀翻在地的可怜少年,是他?
他笑着冲杨毓拱手行礼,用洛阳官话道:“朱兄,你说,若是真将我打死了,或者打残了,今日该怎么收场?”这话语调端丽,似曾相识。
朱盛无辜又委屈,本就不善口舌,此时更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指着少年:“你,你,你!”
☆、第三百零五章 陈留关氏
少年摆摆手道:“朱兄,记得今日的教训,幸亏我有祖先庇佑,并无大伤,今日之事,就算了。”
:“你这竖子!我打死你!”朱盛大喝一声,举起拳头就冲向少年。
:“乐宣君!朱盛打我!”少年大叫一声,就想猫到杨毓身后,他伸手一扯,却不料杨毓侧身一躲,轻飘飘的躲开了。
少年一惊,有些诧异杨毓的反应竟然这么快。是否她看穿了自己的作为?
思索的瞬间,朱盛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了下来。
“呃”一声闷响,少年连退了三步才站住身子。
:“看我打死你!”朱盛又往前冲了几步。
这时,杨毓才缓缓的道:“朱盛,停手。”
只这一声,朱盛侧目看看杨毓,气哼哼的放下拳头:“哼!”
杨毓重新走上前去,看着朱盛道:“朱盛,无故殴打战友,罚三军棍。”又侧目看着那少年道:“你叫什么?”
少年一手捂着胸口,怯怯的道:“谢度。”
:“谢度挑衅他人,同处三军棍。”
:“乐宣君!”朱盛明显的不忿。
:“你觉得委屈?”杨毓歪着头看着他。
:“是!事实如何,无人知晓,我满腔委屈!”
杨毓笑着道:“给你这三棍,你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屈服在你的武勇之下的,做事多想想前因后果。”她转眸看着眸光略有些深沉的少年道:“你,这份聪明若用在战场上,我会赏你,但今日,该罚。”
:“你们服是不服。”
朱盛微微顿了顿,再次看向杨毓,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服。”
杨毓扬唇而笑,转身离开。
二人紧紧的抱着树立在军营中的石柱上,又宽又厚的木杖毫不留情的打在二人脊背上。
樊明笑着问:“君已决定收下此二人?”
杨毓笑了:“公怎知?”
樊明露齿笑道:“都赏了军棍,自然是自己人了。”
:“这二人各有好处,也各有坏处,让人爱不释手,又恨得牙痒痒。”杨毓的神情有些复杂,却掩不住的高兴。
:“好生调教一番,不会令君失望的。”
:“是。”她微微顿了顿,看向樊明:“谢度,方才说了洛阳话?”
樊明略微诧异杨毓的洞察力,杨毓道:“谢公安到金陵多年,却始终坚持讲洛阳话,我有幸与谢公安有几面之缘,才听了出来。”
二人目光对视一瞬,不约而同的看向受刑的谢度。
邱永将整理好的军将名册重新誊写一遍,双手奉于杨毓。
杨毓咂舌道:“邱公,这些事务我的确不甚熟悉,邱公在九江城之时管辖府军三万,这区区两万人管起来该是得心应手,能否请公多费心些?”
邱永道:“我本就是乐宣君的文士,该为君排忧解难,我便长留军中为君打理这些俗务。”
杨毓点头道:“有劳。”
一旁,邱永的下仆阿昏将厚重的名册接了过去,几人分别跪坐在杨毓身后,神色郎朗。
三杖很快受完,朱盛扁着嘴坐在一旁,再不出声。
杨劲将弓箭递给谢度。
谢度笑着接了过来,箭矢搭弓,下一瞬,一支轻箭劈开空气,直冲着箭靶而去,正中靶心。
:“谢度,正中靶心!”
:“好!”杨檀不禁失声大叫,不住的拍手叫好。
原本尖细的嗓音隐没在一片叫好声中,杨檀自知失言,吓得愣了半刻,发现并无人发现之后,低低垂下头,唇角微微扬起,目光带着难以言说的羞涩,看着谢度。
他身穿着普通农户的短打粗布衣裳,似乎察觉到杨毓的目光,下意识的抬眸看了杨毓一眼,只那么一眼,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慌忙失措的又低下头去。
:“不会是碰巧的吧。”朱盛盘腿坐在地上,身边围着一群同村,挑衅的看着谢度。
谢度眯眯眼,笑了笑,恢复了怯懦的模样:“要得。”又是蜀语。
走到围栏边,坐了下来。
这场射箭比赛,能中靶心者,庶民中有三十五人,大多出身猎户家能有个好箭法也不出奇,唯有谢度,是近几个月才到竹山县,平素独来独往,与人交往不深。
而军营中原有的兵士精通此道的有二百零三人,天边金乌西沉,第一日的考教也就结束了。
乔巫安顿着这些新来的庶民发放了统一的战甲等器具,杨毓已经协同邱永离开了军营。
马车又有行着,樊明看着杨毓的神情,不由问道:“君,谢度之事,是否彻查一番?”
杨毓点点头道:“否则,我无法安心。”
:“善。”
:“哎呀!”杨毓突然喊了一声道:“调转车头,回去!”
:“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