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姒锦提早半刻前来,隐于灌木丛中,又四处兜转,寻了一棵参天大树,飞身而上,等着那人到来。
来这也极准时,子时刚到,便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宫姒锦定睛看去,那人黑衣黑帽,若无稀薄月光,只怕都要看不见他。
“来者何人?”
“对音三日,你不认得我了?”那人用了假声。
“可有证据?”
来者抬臂,将手指置于唇边,极细微的哨声掺杂内力,是她听香榭的传密入音之术。
“甚好。”宫姒锦笑道。
当即从树干跳下,兴冲冲地要去迎她,熟料胸前一痛,血流忽滞。宫姒锦怔愣地望向那人,猝不及防,她被点了穴。
“你这是做什么?”她质问,直到此时她仍未搞清状况。
“这还用问?当然是将你生擒,送给夏侯堂主发落了。”那人缓缓开口,不再是假声,猥琐的声音一出,宫姒锦的心便凉了一截。
“刘英——”她咬牙切齿地念道,眼睁睁看着那人摘下斗篷,露出那张奸诈而又狡猾的脸,“你怎么会我听香榭的幻音!?”
“老实点!”刘英冷哼一声,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她的手掰到身后,开始粗鲁的捆绑,“没想到当今丞相的掌上明珠竟是听香榭的人,不知道将这丑闻公诸于世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呢,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会不会冷落宫丞相,若是太子也遭皇上冷遇,如今这形势,恐怕就要风向大变了。”
刘英絮絮地说着,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宫姒锦越听越惊,不光疑惑他已知晓自己丞相之女的身份,更惊诧于他所说的风向。
“白虎堂向来与总舵不睦,而你如今是夏侯隼的人,乔楚最盼着宇文宣礼登基为帝,如若太子失势,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哈哈哈……”刘英摇头大笑,一口金牙分外耀眼,他冷冷讥讽道:“谁登基大统又有什么关系,云城不还是云城吗?乔楚想要的是武林至尊的地位,而宇文宣礼则是想借助武林之力暗中铲除太子,他既承诺了大业一成,便给予正武盟永垂不朽的江湖地位,到那时,谁还在乎盟主是谁!”
直到此时,宫姒锦才明白,她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而诱她出来,则是想推波助澜,将朝廷中太子的势力一举掀翻,皇上最忌官员勾结江湖门派,若是她听香榭掌门的身份被揪出,整个宫家都将受连累。
“你们就这么信任宇文宣礼?就确信他会给你们武林至尊的地位?”宫姒锦问道。
刘英冷笑,“互相利用讲什么信任,女人就是话多。”
“就算如此,你本身也不是江湖人士,莫名得了一身武功,就打算替夏侯隼卖命了吗?你别忘了,你京城家中,整个刘氏都是拥护太子的。”
“哈哈哈……”刘英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听闻京城刘氏更是暴虐无常,他红着眼,激动道:“什么狗屁刘氏,还不是将我弃之敝履,在我最落魄快要被山贼虐待至死时,是夏侯堂主救了我,还给了我丹药与心法,我才能有如今这般模样,谁人还敢欺我,我刘英练功濒死前就曾立誓,今生所受的苦虐定要让那些害我弃我之人加倍偿还!”
宫姒锦微微偏头,躲过他因激动而喷出的口水,心中疑虑大致有了答案,只是她尚有一事不解。
“来云城后,我一直小心翼翼,连名字都是用的化名,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她淡淡问道。
刘英消停片刻,蔑了她一眼,绳子已经绑好,即便她冲开穴位,也解不开绑得严严实实的绳子,正要拖她回正武盟,却被她冰冷的目光慑到,为掩饰心慌,他不屑地回答:“当然是林若言那龟孙亲口承认的,若不是得了确切的消息,夏侯堂主也不会大费周章搭理你这妮子。”
果然如此。
真的是他。
心中冷冷一笑,还说对少主没心思,最后不还是弃车保帅,为了少主,将她出卖了吗?虚伪的男人!
莫名的灰心败气,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被眼前猥琐之人嘲讽更是糟糕透顶,刘英拽着她极其粗鲁,这人对她早已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自然也没有轻手。宫姒锦本在怅惘,因粗绳抹了娇嫩皮肉,而皱了皱眉的瞬间,一记冷箭飞射而来,不欲夺命,只为将她二人分开。
刘英如今身负邪功,敏锐自然不在话下,一个仰身躲过,却不小心使得缰绳脱了手,宫姒锦腕上不吃力,穴道又被人点了不能动弹,顷刻间摔倒在地,狼狈至极。
刘英当即戒备,此处漆黑无人,发此暗箭之人也悄无声息,习武之人却一点气息都捕捉不到,邪门得很。
正要重新牵回绑在宫姒锦腕上的绳子,打算迅速离开,却忽然间,第二道飞箭携风袭来,由远及近呼啸而至,目标精准,设想刘英那意欲不轨的爪子。
一道尖声呼痛划破上空,手上鲜血彻底激怒了刘英,大喝一声,眼角发红。
“是谁?滚出——”
话未毕,一颗拳头大的石子飞入他嘴,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这次掉得满地的,是那一口金子。
黑衣之人缓缓步出,一袭应龙翱天的密纹精致华美,与他身份相称,却独独显得无尽气势与威仪,宫姒锦静看着那人,两颊不自觉地气鼓鼓,有些恼,“喂,林若言,你偷听了多久?”
“听到听不下去。”那人冷眉冷目,无论说什么,都似有若无掺着讥嘲,幽幽冷眸从刘英身上拖过,“本堂主的名讳也是你这下贱之人能说的。”
说着,他狠狠踩上他胸口,足尖用力碾着。
而那刘英方才被他封了口,林若言此次似是怒极,下手更是极重,也不知他从哪找来的硕石,竟能严丝合缝地与他嘴巴贴合,如此吐不出,满嘴碎牙咯在牙床,好不难受。只听他呼噜说着什么,却是半个字也听不清。
突然,腿脚上一阵酥麻,似电雷穿体而过,林若言一惊,猛地将他踢翻。
“找死!”
又是一记飞箭,直接索命,刘英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这下离得近,宫姒锦看得清楚,那短箭其实是飞镖,从他袖中飞出,既快也准。
“给我松绑。”宫姒锦噘着嘴道。
林若言走过去,缓缓蹲下身,将她身子扶正,好让她舒服一些,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绑在她手腕上的麻绳,借着月光,一道道红印清晰可见。
“可恶!”林若言狠狠吐出两字,眼波中却一抹心疼闪过。
宫姒锦却道:“你还骂他可恶,若他不骂你那一句,你且还不出来呢,谁管我手腕是红还是肿,命都丢了,只怕你还要在树下看热闹。”
林若言听出一股酸味,神色略略和缓,似是认错般,道:“我当他没那么大胆,是我不好。”
宫姒锦揉着手腕,极厌恶地扫了一眼那尸体,问:“你杀他作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他。”
“一时气急。”林若言答,他没说刚刚刘英邪功破体,若不及时将他斩杀,只怕走火入魔,压制起来更麻烦。
林若言替她推拿着穴位,要想手脚恢复知觉,还得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彼此相对无言的时刻,谁都不看谁。
“那个……”宫姒锦率先打破沉默。
然而却被他拦口,语意无波无澜,他道:“你不必问我事情经过,我只告诉你结果,乔雪瑶已经知道你身份,我若不开诚布公,只会引起怀疑,我计划未成,只能道出实情,不过你不必担心,盟主只知你是丞相之女,却不知你已入听香榭门下,知道此事的,应当只有夏侯隼,但他此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宫姒锦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却独独在意其中一句,过了许久,她问道:“什么计划?”
“你无须知道。”
宫姒锦缓缓抬眼,眼前的男子垂眸敛睫,动作轻缓温柔地为她揉捏双腿,然这一切都隔着一层疏离,静默半晌,她问:“我会被赶出去吗?”
“不会。”林若言语意坚定,抬眸与其对视,“有我保你。”
“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撵出去。”他承诺。
宫姒锦却淡淡笑了,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比武招亲如期进行?”
他的手僵了一下,眼眸也更似寒潭般深邃,他点头。
“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
☆、暗箭伤人
宫姒锦去了朱雀堂,问了段浪,她才验证心中所想:林若言将一切道出,并将她视作棋子,而乔楚也很欣然接受有她这颗棋子在,故而比武招亲照常举行。
不用说也知道,乔楚有心攀上宇文宣礼这棵高枝,恰在四皇子做客正武盟的当口,爆出手下刚刚提拔出的心腹就私藏太子党,这事放谁都得腹议一番,好在林若言巧舌如簧,竟堪堪将嫌疑化解。
其中原委不难想通,林若言只消表明忠心,并说宫姒锦是他安抚在身边的质子便可,无需旁的,单单这宫家二小姐的身份,便是当今丞相的一根软肋,到时真的明争暗斗起来,王牌一出,太子便损了一员大将。
段浪所言,也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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