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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厂花男友 (八十七)


只是这般硬起心肠未免有些忐忑,看了看那跪着的两人,咬牙道:“不必说了,现下我是不会吃的,你们就照这话去复命,不用害怕,陛下知道是我说的,绝不会迁怒你们,快起来,去吧。”
两名宫人知道再哭也无用,只得委委屈屈地站起身来,沮着脸正要退下去,就听外头脚步声响,殿门随即被推开,那一袭赭黄团龙袍,腰系白绫的高大身影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内侍。
高暧不料他竟突然自己来了,惊讶之余,便将头撇向一边,不去瞧他。
高昶脚下不停,阔步来到近前,朝那小案上的杯盘碗盏扫了一眼,铁青的脸色登时又沉了几分。
“把这两个奴婢拉下去,着实打。”
“遵旨。”
几名内侍应了声,上前便拉。
两个宫人吓得面如土色,身子软垂在地,挣扎哭喊,已不成了样子。
高暧咬着唇,实在听不下去,蓦地回过头来,颦眉道:“是我自己不愿吃,却要打她们做什么?还要再多伤几条人命么?”
高昶见她开口说话,心头一喜,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何况又是除夕之夜,图个吉利,也不愿与两个当真,当下朝身后挥了挥手。
几名内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扶了那两个宫人起身,便一起退出殿外。
没了声气,这殿内愈发静得怕人。
他见她面色苍白,眼窝微陷,才只两天的工夫,人似已消瘦了许多,不禁又是气恼又是怜惜。
叹了口气,拿了张椅子放在榻边,端起那碗,夹了几样菜蔬布好,便连着筷子一起递到她面前,温声道:“虽说今年不得大宴,这膳还总是要用,莫要任性了,快吃吧。”
高暧却不去接,沉着眼问:“他在哪里?”
开口便是这句话,高昶虽说早已想到,仍不禁火气上蹿,但看她那憔悴的样子,却又有些不忍,只得强压怒气,微笑着又把碗筷向前送了送:“莫提别的,你先把饭菜吃了,万事都好商量。”
“那我求你一件事……你放他一条生路,我便由着你留在这里。”
高暧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眶中沁着血丝,已没了往昔的神采,但却充满了渴求。
他心中愈发不悦,端着碗筷的手也沉了下去。
“这事已惊动了朝堂,那厮矫诏欺君,意图挟持你外逃,冒犯大行皇后晏驾,此前还假传圣旨,将你私藏在自家府邸中,这些全是死罪,今日早朝,群臣都在上书弹劾,朕便是有心赦他,也抬不过天理国法……”
“莫要说这些,我不爱听。”
话还未完,便被出言打断,跟着便听她又道:“朝堂上的事我是不懂的,别人怎么说,也懒得去管,我只知道你是皇帝,一言九鼎,你说叫他活,他便能活。求你……放他一条生路,以后也莫要再为难他,只须我亲眼见他离了京城,便真的一心一意留在这里,从此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第118章 红尘路

似她这般的心性,该是从来不曾如此求过人,这番言语自当是出于真心。
可高昶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光景,想起今日在东厂牢中徐少卿的那些话,不由妒火大炽,心头更怒。
只看那情真意切的样儿,便知她心中的情爱所系,即便从此再也不见那个人,这一生只怕也是牵肠挂肚,切切于心,万难忘怀了。
说什么一心一意留在宫中,万事都听他的,到头来还不是半点心思也没放在自己身上,究竟又有何意?
既是这样,还不如早些了结了,断了她的念想,也省得日后两头防备,再生出事来。
想来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儿家,无非是宫中寂寞,受那阉贼诱惑,又两次出宫同行,相处久了,自然生出些情意来,只须那厮一死,便算绝了根,天长日久,说不准哪天便回心转意了。
他暗自想着,定了定神,面上微微一笑:“朕方才也说了,现下朝中议论纷纷,若在此时放他,只怕乱了人心,胭萝也该当知道朕的难处,这事且容朕好好思虑,待过些时日,这风头过去了,再瞧着如何妥善安排。胭萝就莫要管了,来,用膳吧。”
言罢,又端起碗,递到她面前。
高暧见他起先眼中满含恨妒,转眼间却又风轻云淡,情知其中有异,当下试探道:“也好,但他离京那日,我亲自送他走,也好当面说个清楚,从此不再相见。”
高昶眉梢一立,怫然不悦道:“朕不是已说了么,此事胭萝不必再管了,他眼下是千夫所指的重犯,即便真要赦,也须暗中行事,不叫人知晓,事后更须遮掩,你若去相送,再生出些枝节来,怎生了得?朕既然今日开了口,难道还会失信于你么?”
她默默听完,木然看着他,没有言语。
那澄净的双眸略显空洞,又似含着说不尽的怨愤。
高昶被瞧得有些发毛,不自禁地向后撤了撤身:“胭萝,你……”
“你不必枉费心思骗我,若是不能亲眼见他好好的离开这里,我是不会信的。”高暧凄然一笑,竟似带着几分嘲讽。
他心头那股火“噌”的升腾起来,忍耐不住,将手中的碗筷在几上重重一顿,沉声道:“胭萝这话何意?朕是你的兄长,更是皇上,君无戏言,怎么会骗你?”
她依旧望着他,缓缓摇头:“正因如此,我才会怕。你也不用再瞒,那日在清宁宫,你突然闯进来,我其实就被关在左近隔间,之后的话都听到了,你的心思我也……”
“听到了更好,省得再与你解说!”
他鼻中一哼,索性也不再遮掩,看着她语重心长道:“胭萝,你虽不是父皇亲生,但却是他老人家下旨钦封的,自然也是金枝玉叶,怎能向一个狗奴婢垂青?自古阉竖良善者罕有,为恶者累累,史书不绝,此人罪大恶极,心机极深,不过花钱巧语骗你罢了,胭萝千万莫再执迷不悟,一意袒护他了。”
高暧听他仍称徐少卿为“阉竖”,应是还没发现他的秘密,心下稍安,语声淡然道:“真便是真,假便是假,既然不是天家骨血,便不必徒有虚名,何况我从来没将这公主的名位看得天大,如今既知道了,反而释然。”
她说着慢慢起身下了床,对着高昶盈盈跪倒:“他是不是良善之辈,我不知道,做过哪些恶事,我也不晓得,但他与我既有恩又有情,所以我绝不能无情无义,弃他不顾,只要陛下真的宽恩放人,我愿立誓,从此与他恩断义绝,求陛下答允。”
说来说去,话头又转回来了。
高昶面色铁青,森然问:“若是朕不答应呢?”
她心中一痛,面上却淡然如水:“陛下不肯开恩,那也无妨,其实我原也没抱着几分希望,既是不成,我也无法可想。一月之内若是他不能好好的生离京城,我便舍了这性命,随他共赴黄泉。”
“你!”
高昶在床沿上重重一拍,霍地站起身来,指着她咬牙怒道:“朕此生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剖心置腹,视如珍宝,可你……竟为了一个狗奴婢,对朕以死相逼!那日在清宁宫,你该当也听到了,朕为了你,违了人伦孝道,不惜与母后反目,这……这难道还比不上你与那阉竖的什么恩情?朕这辈子从不受人要挟,谁也不能!你想为他殉情,也没那么容易!”
他说得声嘶力竭,就像要把心中的怨愤一股脑儿全都倾泻出来,到后来已近与咆哮,双目圆睁,紧盯着她,急促地喘息起来。
高暧缓缓直起身,手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柄鎏金剪子,尖端直抵在白皙的脖颈上。
“胭萝!”
他大吃一惊,便要抢上去夺,就看她双手向后一送,那剪子尖利的锋刃刺破肌肤,扎进少许,鲜血登时冒了出来。
高昶见她紧攥着那利器,半点也不肯放松,脸上却是沉冷平静,仿佛丝毫不觉颈上的伤痛,显是死志已坚,绝非说笑。
杀伐征战,尸山血河他都见过,却没经过这阵势。
他不自禁地慌了起来,顿住步子,惊道:“胭萝,不必如此,你快放下,莫伤着自己,咱们……万事都好商量。”
高暧摇了摇头,泪眼泫然,却毫无哭泣之声,凄楚一笑:“这世间最苦的事,便是有缘无分,痴心不得,不说我和他,就像大哥与皇嫂,还有盈盈,还有你……或许当年我娘为我生父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所以,这便是命数,既然认了,难道你还定要夺人性命么?少一分杀孽,积一份善果,于你于我,于这世间,兴许也少些苦事。”
高昶听完,怔怔不语。
是啊,有缘无分是苦,并不在于是否两情相悦,像皇嫂,还有那个淳安县君柳盈盈,若非真情所致,只怕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而他自己对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明知不谐,却要强求,求之不得,又心念愈甚。
其实他并非真要得个什么结果,只要她留在身边,时时可以看到她,这心也就足了,谁知到头来却要让她一生痛苦,连像原先那般兄妹亲爱也不能了,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颓然一叹,望着那清丽的面容,往事如烟,渐渐浮上心头,说什么也舍不得放手。
既然如此,恨也就恨吧,各退一步,便是天高海阔,也让这冷寂的宫中多一丝人情味儿,只要她平安,说不定还能寄望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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