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本就在众人预料之中,各府贵女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只有叶幼涟暗自咬牙,她用尽了办法,但还是不能全部祛除腕上的疤,连着叶夫人也开始心急。
大选的事能拖到今日,已经是她的极限,可迟迟不能得到昳容膏,让人几乎绝望。
“母亲,这件事能成吗?”叶幼涟担心道:“徐氏的话,真的可信?”
“她你大可放心。”叶夫人满不在乎道:“除了我,谁还能在叶家保她不死,只有本宫好好地活着,她才有价值。我担心的是,他们是否可信。”
叶幼涟也跟着神色凝重起来,“可我们没有办法了,母亲,而且,他不是保证过,绝不会被人识破吗?”
“当年他给我烈焰蛊的时候,也说绝不会被人识破,但结果呢?”
叶夫人狠砸桌面一拳,“那个贱婢甚至知道怎么治疗,听说那贱种昨儿都会叫娘了!”
“母亲放心,他不也说了,陆昭锦的法子治标不治本,这种蛊根本没办法根治的,她早晚会露馅的。”叶幼涟冷哼一声,“到时候,二哥就知道我们的‘冤情’了。”
“哼,不管怎样,还是得防,这可是我最后一颗棋了。”
叶夫人眸色森寒,漆黑的瞳孔中仿佛看到了窗外夜幕中淅沥的雨滴。
一个稍显娇小的身影披着黑斗篷,雨滴打湿她的衣角,藕荷色的绣花鞋蘸着新鲜的泥土,敲响了主院房门。
“来了?”碧云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眼,伸出手来:“快给我。”
“夫人呢?”斗篷下的女子并不理会碧云,直接冲入房间,迎上叶夫人的眼,屈膝见礼。
“谨慎。”叶夫人笑赞,“若不是当年怕蒋氏坐大,本宫是想将你留在身边的。”
黑斗篷下的女子没有说话,只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
“夫人,从此恩情两清。”女子叩首,“谢您当年救命之恩。”
“本宫……”叶夫人劝说的话还没说完,女子便告退,消失在雨幕之中。
“真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贱婢!”叶幼涟怒骂。
叶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却没有说话,把玩着手中玉瓶,冷笑一声:“等她没用了,自然也就不需要脸面了。”
“拿去吧。”
玉瓶清波粼粼,被叶幼涟收如袖中。
陆昭锦,论出身,比地位,拼权势,你拿什么跟我斗。
一盒小小的昳容膏,我就不信,你拦得住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花叶间,响成一片涟漪。
绿绮将支着木窗的撑子取下,擦干了窗台的水渍,“小姐,夜深了,您还是安寝吧。”
陆昭锦还在思考,茫然抬头,“什么?”
“奴婢是说,您该安寝了。”绿绮给她添了件披风,提醒道:“花巧不是说两位方家小姐都在册子上,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比荣比地位,方九小姐这位清音郡主可不比叶幼涟差。
何况方家可是有两位适龄小姐,二比一的比法,总不会让叶幼涟占了便宜。
“是啊。”陆昭锦嗯了声,可仍没有停下思绪。
因为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问题。
前世,那太子正妃便是方七,而叶幼涟则屈居其下,成了侧妃。
看今世的状况,情况不会比前世糟,但陆昭锦想不通的是,既然太后属意叶幼涟,又为什么给太子选了不需要联姻也是十分巩固的方家。
纳叶幼涟为妾侍,说起来是拉拢住了叶家。
但实际上,也是得罪了叶家,只是面子上好看罢了。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后,和那位心机深沉的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做。
皇家,无利不欢,这件事必定大有玄机。
看来想对付那位太子爷,在马方的阴谋下保住陆家,还是得从这件事着手。
想选妃,我就让你好好的选。
陆昭锦神情淡漠,就寝后还在空间里看了一册手札,这才入睡。
……
六月的雨一下就是连绵不绝的。
气候潮湿闷热,陆昭锦特意吩咐给府中所有人加了一碗祛暑的绿豆汤。
老夫人夸她,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陆昭锦也没有忘记叶老夫人调理身体的药膳,强身健骨的两味药草甚至取自碎瓷空间,因此效果格外明显,连老夫人都夸赞她的医术。
“都是祖荫,昭锦惭愧。”她谦逊,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会这么想。
叶老夫人归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自然有同辈份的人相互走动,这药膳的妙用渐渐传了出去。
“可惜啊,我没这么个懂医理的孙媳妇。”庆安侯府老夫人惋惜道。
老一辈人在房里说笑,陆昭锦也没闲着,又到了她去昳容阁送药的时候。
这一次她没有让陆平来取而是自己送,主要也是为了看看昳容阁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她还是不放心那件事。
“怎么停了?”陆昭锦发问,绿绮立刻挑开帘子,就听马夫道:“世子妃,有个小道长,拦住了车。”
小道长?
陆昭锦心中一颤,赶忙道:“他说什么?”
“小道长说,他师傅测到车里的贵人有烦心之事,特来排解。”
“这道长,也太会胡诌了,谁没什么烦心的事儿。”花巧笑道,陆昭锦也是皱眉。
“非也,非也,寻常人想得我师傅的排解,还得排着队伍呢。”车外的小道士耳朵很尖,反驳道。
这车里人真是不识好歹!
师傅又何必特意下山来寻她。
小道士怒气冲冲,转身就要走,只听车里传来柔柔一声:“在何处相见?”
听声音倒不是那么颐指气使。
小道士停住脚步,转身道:“前面的茶楼雅座,我来给贵人带路。”
“有劳了。”女孩子声音说不上十分客气,但并不骄矜,让人听得舒服。
小道士还算满意,前头带路。
倒是花巧不太高兴,这小道士怎地这样高傲。
却碍着刚才的事没敢作声。
耳朵还这么灵!
第二十三章 :被窃
好一副仙风道骨。
坐前老道长神态自在,鬓上两缕白发如须垂下,雅间敞开的窗拂来阵阵凉风,令之飘逸如仙。
老道人伸出双手,干枯消瘦的手掌,皮肤却如婴孩般白嫩。
“贵人,请入坐。”
陆昭锦依言入座,这才发现,老道人黑纱道冠之下发如乌豆,唯有露出的两鬓雪白如霜。
这绝不是养生有术,就能做到的。
陆昭锦不露神色地收起讶色,看着老道人从小箱子里取出茶饼,熟练地煮水,煎茶。
“法子是古法,可配料却是西来的,茶饼也是南疆特产,仙长真是好本事。”陆昭锦一笑,伸手接过茶碗。
“贵人也好见识。”老道人笑呵呵地应道,自饮起来。
不过是丹典中有所记载,茶饼也是南疆供入大夏的特产,叶家也有过几个。
“西域煎茶,好佐盐奶,这些香辛之物也是如此,不知贵人可曾饮过。”老道人终于开口,问得却并不是陆昭锦预料中的事。
“不曾,只在书中读到过。”陆昭锦将茶碗放下。
这煎茶之法,口味独特,早在她先祖时大夏朝便已弃用,何况又加了许多香辛料,她喝不习惯。
老道人见状眉头微皱,声音颇疑:“贵人没有去过西域,那贵人家中商队可有去过?”
陆昭锦终于明白,这老道人为什么要请她喝茶了。
原来是以为她去过西域。
又知道她家中有商队,看来早摸清了自己的底细。
“仙长说笑了,我年纪尚浅,家中商队也只是买卖四方药材,怎么会去过西域。”
老道人吹了吹茶碗热气,面露深思。
花巧与绿绮面面相觑,这老道人怎么回事儿,叫人来时说什么排解,人来了却问东问西,现在还自顾自地喝上茶了。
瞧这幅仙风道骨的模样,总不会来骗茶钱的吧。
“小姐,阁里还等着咱们呢。”花巧悄声提醒道。
也是在给老道人提醒。
老道人恍若未觉,半眯着眼思考,倒是陆昭锦含笑摇头,“不得无礼,这位,可是承影观的仙长。”
花巧惊讶地瞪大了眼,承影观的仙长?
怎么回事儿?
“贵人好聪明,那可能猜出老道的身份?”老道人捋了把长须,突然睁眼道。
既然这老道人喜欢打哑谜,陆昭锦就陪着他,打到底。
“那至清道长闭关未出,如今出关便来了京城,难道只是为了见我这么个小女子?”
“哈哈,贵人见笑了,老道是奉诏入宫,与贵人一晤只是闲来偶遇,偶遇。”至清摆了摆手,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这老道,神神秘秘却极其滑溜。
陆昭锦只觉得无处着力,有些拿捏不住。
按她的推断,至清应该是为她当日留在厢房里的小片朱丹藤而特意寻来,可他却说是奉诏前来。
这个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奉到的。
至清道长该不是闭关炼丹有成,献了什么丹药,才得旨意奉诏进京的吧!
陆昭锦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