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小师妹?”
“哇!她就是陆家的大小姐?叶府的世子妃?”
人群议论纷纷,陆昭锦却一步上前抓住了那老木拐杖,别着劲儿道:“于家族叔,看来那日还没让你学乖啊。”
“你!你你!你放肆!”于老爷子不由回想起了那日就是在这大堂,被叶幼清喝斥狗似得辇了出去,顿时涨红了脸,手上用力想拔出拐杖,“还不松手!陆昭锦,你别忘了,我可是你族叔!”
陆昭锦憋着股子气,仗着年轻不肯撒手,在于老爷子使上两手时猛地松手。
“哎,哎哎!”于老爷子一个用力过猛倒退数步,才堪堪被身后几个马帮的人扶住。
“看来,于家族叔和马帮的关系真的不错。”
陆昭锦睨了眼,一声便熄了看客们的议论,随着静默延续,很快又爆出更大的议论声。
“还真是,于家老爷子从头到尾都是跟马帮的人说一样的话……”
议论声臊得于老爷子面上有些挂不住,恨恨用拐杖敲地道:“我这都是为了陆家!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明白”
“当然不明白,为了陆家,怎么蔡仲堂要改种马草的时候,于家和三位族叔没有身先士卒?!”
“为了陆家,怎么倚老老,背弃宗主上下之从属,欺我陆家人丁单薄?!”
“为了陆家,怎么勾结这些外鬼,带头搅闹我陆家老宅,还有本事越过我陆家主事,召集所有在京的管事仆役,想借势迫我三师兄低头,折我陆家风骨?!”
陆昭锦字字铿锵,如果不是这些内鬼作祟,蔡仲堂想在陆家一手遮天也没那么容易。
所以祛除这些长在内部的毒瘤,才是陆家如今最迫在眉睫的,尤以于家三户为甚。
“你们三家的先祖都曾同我陆家先祖义结金兰,那牌位至今还供奉在陆家宗祠,也永远会供奉下去。”
陆昭锦轻纱下的唇角微勾,说不出的狠厉,“但尔等宵小,只怕天上地下,无处容身。”
“你,你你疯了!陆昭锦,你在说什么胡话!”
于家三老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从未想过,陆昭锦竟然敢有这种想法!
她怎么敢?!
他们之所以敢在这里倚老老,就是仗着祖宗规矩,四姓拱卫一姓。
如今陆家这一姓已经断代无主,他们就是欺上来了,又能如何?
谁能责罚他们?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陆昭锦小小年纪,竟有这种魄力,敢将大医陆都不敢宣之于口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唇舌如,刺得他们头昏眼花,竟是一时缓不过声来。
“笑话!什么叫做勾结外鬼!谁是外鬼?”马帮里爆出怒声。
“陆家大小姐是?”花堂主哈哈一笑,欺身近前,轻声道:“别以为当了世子妃就敢吆五喝六地不把我们当人看,要知道,这天外还有天呢……”
“你可要看清楚,这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清楚楚,你陆家的马方是要能强马的,你随便弄个方子糊弄我们,当我们马帮是吃素的吗?”花堂主骤然提声,冷喝:“闲话少叙!你们陆家爱怎么内斗怎么内斗,这方子拿不出来,就给我按契约赔钱!”
花堂主一句话撇清与于家三老的关系,马帮的野汉子们也跟着吆喝起来:“赔钱!赔钱!呦呦嘿!赔钱”
场面混乱不堪,陆昭锦的目光扫过人群中挤来挤去的众人,又瞥了自家回廊下一眼,眸中精光一闪。
“赔钱是吗?好啊。”
群声顿时熄了火,陆家大小姐疯了?
第六十一章 :舌战(推荐260)
花堂主也被噎住了,妈的,难道这陆昭锦真是个败家子,毫不吝惜那万贯家财?
他们这次只是奉命要帮蔡仲堂返回陆家,尤其是那马方,帮主可是严令要还回去,可没说要真拆巴了陆家!
“小师妹此言有理!”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竟是陆昭廷。
疯了!陆家的人都疯了!
之前见陆昭廷那小子骨头挺硬啊,怎么到了陆昭锦这丫头片子眼前就软了,还是趋炎附势,言听计从那一种!
陆昭锦转头正见陆昭廷微微颔首,会心一笑,果然,三师兄一点就透。
马帮拿住的,是她们舍不下万贯家财的心,而他们拿住的,是马帮背后主子的命令。
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要暴露他们已经知道马方是场陷害的事了。陆昭廷看向自家小师妹,他总觉得小师妹不会那么傻将精心谋划的事情毁于一旦。
“看到这三个人了吗?”陆昭锦纤长指尖点向于家三老,“这三个家族便是陆家的一半,你们拿去。”
“你!你说什么!”原本还在惊厥中的三老顿时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要逐他们三户出门,而是要将他们三户送人?!
“混账!那是于家的,你凭什么……”花堂主冷声开口,就听陆昭锦呵笑:“那是我的事,花堂主这样问,就是愿意接受我陆家这赔偿了?”
“堂主不可啊!”副堂主立刻“忠言直谏”道:“这陆家才是玩药的行家,咱们接过来也没有用,何况,马方一断,战马强度就有了问题,到时候如何向朝廷交代。”
陆昭锦斜睨过去的眼中精光闪动,陆昭廷心里更是拍案叫绝。
小师妹真是好手段!
借着逐三老的由头逼迫马帮二人自己说出不能接受陆家赔偿的理由,一下子让陆家占据了主动权。
从此以后,他们便可以堂而皇之地使用这张重量级的牌,而马帮却是落入被动挨打的下风。
“这么说,马帮其实只是想要用马方完成朝廷指派的战马任务了?”陆昭锦含笑道。
花堂主狠狠瞪了副堂主一眼,拂袖道:“陆家大小姐,你可不要以为抓住了我马帮什么把柄!那批战马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陆家也逃不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家破人亡,好一句家破人亡!
她当然知道,前世的家破人亡,这笔帐,今日正好清算干净!
“哼!花堂主真是为我陆家操碎了心!”
陆昭锦长袖一甩,站到阶上,俏生生地犹如一尊紫玉雕像,声音清冷道:“既然如此,为何咄咄逼人,不肯要我陆家的方子?”
“少在这儿糊弄人!你那新马方还在实验中就毒死了二十多匹马!”花堂主可找到自己占理的地方,高声道。
“哦?”陆昭锦眼波微转,一招手廊下就有人抬着一匹死马走了过来。
花堂主抓住时机厉喝道:“大家都看见了!这可是陆家自己抬出来的,这样会喂死马的方子,她也敢给我拿去培育战马!北境数万将士的性命,岂敢儿戏啊!”
这句话的感染力极强,人群立刻炸开了。
“太过分了!陆家这是要国吗!”
骂声越来越响,陆昭锦耳边似乎响起了当年那一声声怨毒的咒骂……
不,不!
陆家不是国贼,从来不是!
“住口!住口!你们这些被眼前假象蒙蔽的笨蛋!”
陆昭锦胸前中的委屈爆发,怒声喝道:“我父亲一生清清白白,我陆家世代行医救人,你们少要冤枉人!”
少女独有的娇弱声线在人群中分外明显。
那浓浓的委屈不甘,令人心中为之酸涩。
他们这是干什么。
又没有证据,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冤枉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还是大医陆的遗女,那是救命无数的大医陆啊!
他战场上甚至为救叶侯而死,怎么可能是国贼!
众人颜色讪讪,就听一个稍有些低沉的嗓音在那匹死马前响起,“这马不是因为新方子死的。”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
众人这才注意到被抬来的死马旁蹲着一个年轻人,话正是他说出来的。
“你算什么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副堂主第一个厉喝,立刻有马帮的人冲上去要制服乱说话的年轻人。
陆家抬马来的几个人立刻拦阻。
陆昭锦娇滴滴的喝声适时响起:“怎么?做贼心虚的不敢让人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众人交头接耳。
花堂主冷哼:“马就在这儿,要真有什么实话,你那三师兄不早抬出来了?”
马帮的手下立刻冲上前去,陆昭锦却容色淡淡。
电光火石间,一道灰衫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拳影如幻地护住了陆家的几个家仆,“谁敢在陆家放肆!”
陆昭锦睨了眼花堂主,却没搭理他,只扭头看向那个年轻人脆生生道:“阿乔,你接着说。”
阿乔用过陆昭锦亲手调的药,身上鞭痕早已结痂,现在只是行动还有些不便,面色倒还精神,立刻低头应是。
“这二十匹马都是六日前从马帮送到陆府来做新方子的实验。”
阿乔声音不大,众人为了听清只好只字不言,现场反倒显得十分肃穆,阿乔不由有些紧张地看向陆昭锦。
紫裙的少女站在堂前翘檐的阴影下,含笑鼓励似得点了点头。
仿佛一股温润的力量注入心头,阿乔立刻鼓足劲道:“当时它们虽然看似健壮,可蹄力却似不足。”
为作证,阿乔将蹄子翻给众人看,那钉入的马掌还光鲜亮泽,日期却是很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