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陆昭锦借着叶幼涟的手当他的面撕毁了卖身契,正是主家自行解约的常用手段,他岂能不惊讶。
他自由了?
他可以去陆家了?
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叫陆昭锦大小姐了?
“陆昭锦!你这投机耍滑的骗子,你从哪儿偷到的卖身契!”叶幼涟可不会承认,立刻断言她是偷的,想借此留住阿乔。
如果他走了,自己还怎么找他报仇?
没有了主仆之分,即便她是郡主,这麻烦也不好找,何况还有个难缠的陆昭锦在。
“我偷的?呵,看来你乱说话的毛病,还没有改。”
陆昭锦瞥她一眼,清凉又危险的语气让叶幼涟脊背发寒。
这女人可是刚将她暴打一顿过的,再惹怒她,还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没理会倒退半步的叶幼涟,陆昭锦仔细给阿乔检查伤口,边道:“去问你二哥吧,别以为那东西是白得的。”
并没听出她话里有话,叶幼涟为自己畏首畏尾的模样着恼,绣屏已经到手,蒋氏也被送走,她还怕陆昭锦什么?
“一张误撕的卖身契能顶什么用?陆昭锦,我知道你家财万贯不差替他赎身的钱,可你想巧取豪夺我叶家的家奴,呵!”叶幼涟翻了个白眼满是不屑:“也太高看你陆家这医商身份了。”
陆昭锦长针封穴为阿乔止血镇痛,看着浑身是伤的阿乔,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原本她一连几日埋头研究丹典配方,出门后并不打算找叶幼涟的麻烦,没想到她还是不长记性。
“哦?既然我陆家医商不值一提,郡主何必求药?何必……”陆昭锦呵笑,眼中精光一闪:“求痊愈之法?”
“你说什么?!”叶幼涟压制住尖叫,几步走到她身前,底喝道:“陆昭锦!你敢在我的药里做手脚!”
“放人,道歉,”陆昭锦站起身来转对叶幼涟,眼光轻蔑,笑容狡猾,也是轻声细语:“我可只说过痊愈,未曾保证过,不留疤痕。”
叶幼涟只觉得腕上那个伤就快要了她的命!
“你!你好歹毒,竟然在这儿等着我!”叶幼涟低声嘶嘶,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若不来挑衅,便没这回事儿了。”陆昭锦敛了笑意,冷哼:“我的耐心有限,你可不要耗****。”
“你!你好!阿乔!”叶幼涟尖叫一声:“你自由了,那卖身契是我撕了,你可以滚……走了。”
阿乔还想从地上爬起来叩头谢恩,却被陆昭锦拦住,“等等,阿乔,你要清清白白地离开这里,挺直脊背地走出叶家。”
“我……我……”阿乔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没想过这些,他只想着报了大医陆的恩情,却得到了陆昭锦不计报酬的好,现在还帮他赎身,替他洗雪。
“好!”叶幼涟咬牙切齿,“你是清白的。来人啊!把赵管事和那两个不中用的奴才给我抽上四十鞭子丢出府去!他们竟然敢惊我的马!”
“冤枉啊郡主!啊,饶命啊!”两个执鞭的小厮被抽得嗷嗷叫,连带着断腿的赵管事一起被当成了替罪羊。
“道歉。”陆昭锦坚持,强逼着叶幼涟在阿乔惶惶无措的眼中草草屈膝,才让人将阿乔抬去桐音楼。
叶幼涟见她迈步欲走,攥紧了拳头追上去,“陆昭锦!”
贱婢要是敢骗她,她必定不管不顾,杀了那个贱奴泄愤!
“差点忘了。”
陆昭锦娇俏一笑,牵着紫蹄踏月的马缰亲昵地抚摸着它的面颊,睨了叶幼涟一眼,“郡主若想得药,可得求它了。”
“你什么意思?”
叶幼涟不明所以,一匹马罢了,难道用它的皮肉入药?
“万物生克自有规律,毒草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想必郡主听过此话。”陆昭锦眼中含笑,“你是被雀枯草所伤,它的解药就是这马儿每日单独食用的那种马草。”
叶幼涟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难道陆昭锦想让她跟马同食,去吃什么马草?
“解药只可解毒,若想祛除它留下的红纹疤痕,必得……”陆昭锦买着关子,冷笑指着紫蹄踏月:“连涂这宝马的马粪一月。”
“陆昭锦!你敢羞辱我!”
叶幼涟濒临癫狂,她怎么可能信这种荒唐的话!
“信不信由郡主自己决定,我陆家解药之法就是这样怪异。”陆昭锦理直气壮,牵着紫蹄踏月便走,复又回身道:“这马久食异料才有此不同,郡主可不要自作聪明,断了自己的希望。”
第五十六章 :锦缳
“四小姐,嘉阳郡主来了。”京都相府陈家大宅里,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通秉,“可大的怒气,奴婢们拦不住啊。”
“拦着做什么,快请进来。”浅色碧纱罗裙的女子一子落定,抬臻首竟是生得艳丽无双,黛眉凤目,明媚动人。
“锦缳姐姐!”叶幼涟拎着裙角跑进门来,一路急急又似带着哭腔,“姐姐这次必得帮我!”
陈锦缳小巧秀气的鼻尖微皱却很快换了笑容,屈指一刮她鼻头,戏道:“怎么回事?谁竟敢惹我们嘉阳郡主?”
“还不是那个贱婢!”叶幼涟话到嘴边,却被陈锦缳一指点在唇上,就听她声音冷傲:“你们都下去吧。”
“是。”一屋子婢仆退避,二女坐到桌前,叶幼涟不忘讨好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姐姐这次可得帮我!”
抬手为叶幼涟斟茶,边听她满腔怒火地叙述一轮,陈锦缳始终容色淡淡,“涟儿不必着恼,养好伤才是正事。”
“不!姐姐最是聪明,快帮我想个主意制服那个贱婢!”叶幼涟小脸一红急急道,她怎么会说是涂了马粪所以周身异味,只道是陆昭锦故意让她出糗,给她的怪药自带恶臭。
“惭愧,上次那三朝回门的主意我已是棋差一招,如今哪还敢说制服她。”
陈锦缳容色淡淡,毫无愤懑之态。
叶幼涟心里敬佩,难怪母亲总要她学习陈锦缳,这位陈四小姐的涵养果然极好,若是她,早就气急败坏了。
“姐姐的计策当然万无一失,都是那贱婢在家里作怪,才勾了二哥去的。”叶幼涟几句话就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末了还道:“其实二哥很遗憾没看成棋局的,姐姐有这手艺在身,不怕勾不住二哥的魂儿。”
“说得什么浑话!”陈锦缳娇嗔一声,眉带羞涩,却是含春欲放,“那怎地我屡屡托逍遥堂请他,他却不来?”
“还不都是那个陆昭锦,又弄了个弟弟进府跟二哥学武,我们家都快成替她养人的了!”叶幼涟恼火地嚷道。
陈锦缳带着和煦笑容,已然将这几日叶府陆家发生的种种摸个一清二楚,又故作颦眉,愁道:“她竟这般狡诈,你又如此真善纯良,夫人更是宽和仁爱,哪里是她的对手,可真叫我担心。”
“锦缳姐姐你真好,你要是我长嫂,可该多好!”叶幼涟攥着陈锦缳的手委屈道:“都是那个贱婢!”
“你也不必着恼,或许我们还有些办法。”陈锦缳笑着覆上她的手道。
“真地?”叶幼涟欢喜若狂,赶忙催促道:“姐姐快别卖关子了,可急死我了。”
陈锦缳笑嗔一声:“还是这样性急,就得板板你着毛病。”
“再有几日就到五月,到时我们的四艺斋不是又要招些新人了?这次多纳些姐妹便是。”
叶幼涟眨了眨眼,这跟四艺斋纳新有甚的关系?
四艺斋是陈锦缳组织的谈论琴棋书画交流女儿才艺的组织,所聚的都是各位亲贵重臣的女儿或是有才凸出的女子。
而且由于是相爷嫡女的帖子,哪个女子不是珍而重之地巴巴盼着,所以名声便在三五年间打出了风头。
每年的四季末月,四艺斋便会吸纳一些新人加入。
所以每到五月八月十一月和二月,这个便是各家女子踮脚盼着的事,也是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事。
若是谁家女儿收到请柬,自然喜不自胜,可若那个贵女未曾收到,那怕是要一季都抬不起头来。
被排斥在贵女圈外还是轻的,甚至还会受到自家亲人的鄙视。
“这你就糊涂了,那顾家和方家的两位姐姐今年都该成家,莫不是要清她们出去?”
陈锦缳淡淡笑着,见她似有所悟,又道:“所以我这次打算给二十以下的成了亲的姐姐们,也发一份帖子。”
成了亲的?
叶幼涟转瞬便明白了,大笑起来,“姐姐真是太聪明了!”
“到时候满京都年轻权贵的妻女都在咱们四艺斋,只有她陆昭锦这个世子妃被丢了出去,我看她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在府里耀武扬威!”
不似叶幼涟那样笑得轻浮,陈锦缳为她添茶道:“哪儿那么容易就臊到她,还得靠你的面子。”
“没问题!不就是发帖子吗?我的印信姐姐随便用!”
叶幼涟一拍胸脯保证道:“我倒要看看,哪家敢不给我嘉阳郡主叶幼涟这个面子!”
“如此甚好,待事成后,我们便是将她挤出贵女圈外,也是提醒大家她那商籍出身。”
陈锦缳妙语轻轻:“你到时候在宫中府内使些力气,若有夫人相助必能更快,那陆昭锦俯首帖耳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