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没有证据,郡主要我证明清白,如今有了证据,郡主又道我弄虚作伪,这让昭锦如何辩白?”
这又是在闹什么,竟来搅扰母亲安宁?
“明明就是你气不过我整治你,故意来毁我的绣屏!母亲,你不要听她狡辩!”叶幼涟打定主意要夺陆昭锦的绣屏,立刻哭嚷起来:“您屋子里怎么会有什么野猫!这爪痕明明就是她刻上去的!”
绣屏如今已毁,就算叶幼涟想再绣也来不及了,她是赶鸭子上架,必须得到陆昭锦那副绣屏。
“行了,勿要哭闹。”叶夫人还是那副大公无私的模样,看向陆昭锦还有几分慈爱:“昭锦,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爪痕我会让人验看,不过……”叶夫人悠然抿了口茶,又道:“这绣屏既然毁了,涟儿一时半会儿也补不上,既然你那儿有,就先借她一展吧。”
没错,她是山阳长公主,又是婆婆,就是巧取豪夺了你的绣屏,又能如何?
陆昭锦眼皮子也没抬,早知道就算自己用金针做好了假,也是无用。
只不过前世是她与陈氏斗到后期,叶夫人才将这张脸皮撕破肆意偏袒陈氏与叶幼涟,不想今生几番较劲,竟让她今天就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可惜前世她一早将陪嫁交到库房,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如今事发突然,她没能设计周全。
否则倒可以让叶幼清来看看。
不过,想必就算他看了,也会觉得这母亲偏爱女儿,能有什么错处。
甚至还会觉得是她不识大体,一个绣屏罢了,偏要捏着拿着地不肯给,敬茶那日的锦囊不就是如此?
“母亲如何不早说?”陆昭锦容色淡淡,没有叶夫人预料中的不忿反抗,也没有委屈怯弱,鹅黄杏衫的少女只是满不在意道:“涟妹不过想要一展绣屏罢了,我还能吝着不给?”
叶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陆昭锦故意说得直白,明摆了是在臊她,臊她以大欺小,臊她自打嘴巴。
尽管今日在场只有五人,叶夫人仍是觉得难堪,可绣屏尚未到手,她今日也见识了陆昭锦的难缠怕她再耍花样。
“行了,你下去吧。”叶夫人沉着脸没有发作,而是摆手逐客。
陆昭锦告退转身,堂门大开时,忽然回头,“对了,锦云姑娘刚才说的对,她的确是看管不利。”
“你!”叶夫人恨得牙痒,多年的公主之尊,有几人敢这样嚣张地屡屡犯她威严?正到口的喝声在一瞬止住,目光猛地一怔,随即喝道:“锦云!”
“奴……奴婢在。”
锦云不知夫人为何发怒,匆忙跪倒,难道是因为狸猫的事没办妥?赶忙解释道:“奴婢真的剪了狸猫……”
“住口!”叶夫人神色狠戾,吓得锦云浑身哆嗦地闭嘴:“你看管不利,竟让狸猫入室还毁了郡主的绣作,你该当何罪!”
叶幼涟张口结舌,母亲这是怎么了?陆昭锦都走了,又没外人,“母亲……”
“还有你!”声色严厉,叶夫人拍案而起,“今日若不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我也不会受她羞辱,平日真是将你娇纵坏了,竟然串通婢子来蒙骗我!”
“母亲……您在说什么啊!”叶幼涟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道:“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我昨夜就告诫过你,是我忘了给昭锦准备回门礼,她有什么脾气撒出来就好了,不过就是新妇没来请安,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要替我出气的?”
叶幼涟就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叶夫人的种种暗示。
“母亲,涟儿就是看不惯她端着恩人的架子!明明她是做儿媳的,却哪里有个儿媳的样子!”
“不必说了,明日拿了她的东西,你要好好谢谢人家,不许再胡闹。”叶夫人声词严厉:“都在一个府宅里住着,哪有过不去的坎儿,母亲素日教你的容人雅量都学到哪里去了?”
房间里还传来慈母教女的声音,陆昭锦已经跨门而出,容色恬淡之下,袖中手帕攥得紧紧。
叶幼清,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没有见到叶幼清本人,却在堂门外见到了他的随身小厮南生。
叶夫人最是老辣,开门那一瞬看见南生就会知道叶幼清躲在暗处,虽然不知他听了多久,但以她的本事,圆回自己的慈母形象是绝没问题的。
所以她才故意说最后那句话,既然天赐良机,她就绝不能让叶夫人全身而退。
果然,她前脚才出院子,后脚就听见锦云凄厉的惨叫求饶。
以叶夫人的性格,锦云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至少此生再无爬上来的希望。
前世对她处处颐指气使的大丫鬟,如今又少一人。
脚步未顿,陆昭锦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或许是想逃开叶幼清那双深水般的目光。
可笑,他还得留在主院陪叶夫人唱完那场慈母戏,如何能追来。
陆昭锦摇了摇头,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回桐音楼的路不远不近,刚巧要穿过叶府最小却玲珑精致的微园,卵石小路旁左右肆意的枝桠上盛放着粉嫩春桃,芳香静人心神,陆昭锦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小姐,是徐姨娘。”绿乔出声提醒,桃花小径蜿蜒深处的亭子里,正是徐氏在烹茶,飘香满园。
“走,去看看。”陆昭锦细嗅茶中香味,眉头微蹙,跨步上了凉亭,带笑道:“姨娘好兴致,昭锦可能讨上一杯?”
徐姨娘起身见礼,有些受宠若惊,赶忙道:“这茶里加了青桃花粉,也不知您喝不喝得惯。”
第三十六章 :莫测
绿乔赶紧看向陆昭锦,青桃花粉,那不是叶幼涟害陆昭锦的东西吗?她怎么会有,还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喝?
“青桃花粉性甘平,长服可轻身养颜,是个好东西。”陆昭锦虚搭着绿乔的手坐下,笑吟吟看向徐姨娘。
“倒是徐氏卖弄了。”徐氏有些局促地随着陆昭锦坐下,她虽是长辈可毕竟是姨娘妾侍,又是宫女出身比任何人都清楚世子妃的地位,加之性格中的趋炎附势,便垂眉为陆昭锦斟上一杯,笑容几分谄媚:“忘了您是大医陆的女儿,这点儿东西,哪能不识。”
“无妨,姨娘折煞昭锦了。”陆昭锦举手接过,微微示礼,才放鼻下细嗅,“想来姨娘是很懂这青桃花了。”
徐氏也举杯轻品,笑容随意,“哪里敢说懂,就是喜欢着,就在院子里种了几株玩玩儿。”
玩玩儿,却能将青桃花粉和青桃叶玩到了她新婚的糕点饺子中,差点让她腹泻不止,惹夫君厌弃?
“姨娘的青桃花树怕是有年头了,这花粉可有些涩了。”陆昭锦以帕子擦拭唇角,放下葵花杯,徐氏的心提了起来,这花粉素来是沉年树龄的香,哪里听说过年久变涩的道理,必是世子妃不满她哪里。
“怎么会,我尝尝……”徐氏伸手去捞陆昭锦的杯子,却被她巧妙躲开。
“姨娘莫急,想必是婢子不识,勿掺了青桃叶的缘故,您挑出去就好了。”
徐姨娘脸上刷地变白,陆昭锦虽然不受夫人待见,却也不是她一个妾侍得罪的起的,而现在……
“怎么会!每遍花粉我都是塞过三遍,吩咐她们万不可混入花叶的,那会令人腹痛难安的。”徐姨娘赶忙辩解道:“半月前蒋姐姐拿走的那一小罐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呢,今日断不会疏漏的。”
蒋姨娘?
陆昭锦攥杯子的手一紧,就听徐姨娘还嘀嘀咕咕着:“没有啊。”
“许是昭锦辩错了味道。”陆昭锦倒是毫不做作,开口就认下失误,心里却是数轮思量。
她前世对徐氏并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是个世故谄媚的女人,而且叶夫人对她也是难得的恩厚宽待,只有叶幼涟不屑,觉得徐氏是背主之辈,从不给她好脸色更不与她交谈。
论说如果徐蒋二人中,若真有一人能跟叶幼涟说上话,那也是蒋氏的机会大些。
毕竟她诞下庶子,又有从小伺候叶侯的情分在,总比徐氏多些优势。
“无妨,您如果喜欢,我便给您准备一罐送去。”徐氏还在热情网罗陆昭锦,浑然不觉眼前女子已是心不在焉。
“承姨娘厚爱了。”陆昭锦客气一番便起身告辞。
今日阖府都知她被叶夫人召去,徐氏却好巧不巧地在这里烹茶,又适时地说了这种话,让她难免不多想一点。←百度搜索→
前世的自己就是想得太少,太注重表象,而被这一府的人玩得团团转。
等她学会了强者为尊的生存法则,却早已失去了夫君的目光。
挣扎挣扎,一生都在为一个男人的目光而设计、陷害、辩解,真是可笑。
陆昭锦跨门而入,还浸在莫测的局势中,就听绿乔有些局促地出声:“小姐,咱们真要给吗?那绣屏可是……”
盯着绿乔看了一阵,直到绿乔浑身发麻,脸上的笑意再挂不住前,陆昭锦才摇了摇头,“不必着急,想从我这儿放血,她先得割半两肉下来。”
“是,小姐。”绿乔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陆昭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和绿乔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