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她亲眼看见了用柳叶篆写着自己名字的抹金玉轴,极为金贵的**织锦缎上绣着瑞荷,标志着她三品诰命的身份,郝公公将玉轴双手捧给她,“恭喜淑人了。”
淑人,一二品诰命才是真正的夫人,余下的诰命会成夫人都只是尊称,而三品诰命,称淑人。
陆昭锦还有些不明所以。
皇帝,无端端加封她做三品诰命,干什么?
感激她救了八皇子,还是安慰她受了长公主的冤枉?
天家凉薄,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无功不受禄,陆昭锦心里暗自摇头,那这份加封,绝不是好受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受封了,就是承认自己的世子妃身份。
陆昭锦嘴角微抽,她都有些觉得,这又是叶幼清的哪一计,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把她套牢在里面。
因为这圣旨可是大合他的心思啊。
这是颁给陆昭锦的圣旨所以她跪在最前头,叶幼清则在她一侧,见她表情变幻莫测,就知道她在猜些什么。
男人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另一手就抓住了圣旨,一把塞到她怀里,口中笑嘻嘻:“接旨接旨,我媳妇都高兴傻了,我替她谢恩,谢陛下隆恩!”
叶幼清高呼,郝公公是见惯了他的无赖样,含笑应是,便不再看向陆昭锦,而是转身对太后施礼。
“娘娘,陛下请您回宫,有事相商。”郝公公一颔首,又添了句:“说是为了殿下的大婚。”
大婚?太后嗯了声,不置可否。
太子大婚日子敲定在两个月后的黄道吉日,该商量也是该同礼部商量,皇帝只是找个借口,请她回宫罢了。
看来这道圣旨暗藏的意思在这里,请太后回宫,那就是请太后不要为长公主出头。
太后不明白儿子的意思,但不会驳了儿子的面子,命人摆驾回宫。
事情来得太快,让陆昭锦措手不及,乌泱泱站了一院子的宫女太监们就已经退潮似地流走,规矩得体。
“娘子快快起来,跪累了吧。”叶幼清早就蹦了起来,挤眉弄眼地伸手去扶陆昭锦。
女孩子骤然变了脸色,一把将玉轴丢向他,看得一屋子的人心胆俱裂。
这诰命的玉轴要是摔碎了,那可不得了了!
陆昭锦却是浑不在意自己拎着袍角站了起来,连上前扶她的花巧都被拨到一遍,还没站稳,就听她怒喝:“叶幼清,你给我说清楚!”
“说什么啊?”叶幼清抱着玉轴扣了扣耳朵,做贼心虚地看向四周。
“你少给我胡搅蛮缠,你那一套我这八……我早就见惯了!”陆昭锦气得差点儿说走了嘴。
“八什么?”叶幼清来了兴致。
陆昭锦瞪眼,不答反问:“这诰命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去请封的?”
依着大夏的规矩,除非是有大功,否则这诰命一般都是夫君或儿子达到相应品阶上书替妻母请封,皇帝才会颁下旨意,以示恩赏,很少有皇帝主动颁旨的情况。
“我没有啊。”叶幼清理直气壮,还谆谆教导:“你有功,你救了八皇子。”
“哼,”陆昭锦冷哼,若真是因为这个,皇帝还会让她与徐氏为了叶老夫人中毒的案子对簿公堂?
叶幼清也知道瞒不过陆昭锦,却不急着解释,因为他知道,陆昭锦只是现在气昏了头,用不了多久她就明白了。
男人笑着招了招手,叫过绿绮,将玉轴塞到她怀里:“来,替你们家小姐收着,有俸禄的。”
绿绮抱着玉轴,犹如抱着一颗烫手山芋。
这,她家小姐摆明了是不愿意接受诰命,但这可是皇帝赐下来的东西,她哪儿敢推辞啊。
就是陆昭锦,这次也不敢抗旨。
因为这次不同于之前,这是恩旨晋封,她占不到大义,更找不到抗旨的理由。
而且有了之前抗旨的前车之鉴,这次她若再抗旨不遵,那可真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了。
还会牵连陆家,就是她对方家姐妹的恩情,也救不了她第二次。
皇帝毕竟是皇帝,怎么能容许一个人一而再地冒犯他的威严,所以,之前的抗旨,只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意外。
这次的诰命,她是非受不可了。
所以,她和叶幼清这场休夫拉锯战,终于是以失败告终了吗?
女孩子目光灼灼,尽是不服输的光芒,看得叶幼清是头痛不已。
他知道,自己这防止被休的处境,还是没有改变。
而且愈演愈烈。
喜欢的女人太聪明,太好胜,太要强。
“真是头疼!”叶幼清猛地大叫,捂住了眼睛,一屋子的偷笑声再也压抑不住。
第六十八章 想我
“诰命?三品的诰命,陆昭锦?”陈锦嬛躺在榻上,手腕系着厚厚一层白纱,人也带着几分苍白。
“不可能!”她猛地坐了起来,“这不可能!陛下无缘无故,为什么下旨封她?她只是个贱籍的商户女!”
“小姐,小姐您别乱动啊!”秋月焦急地喊道:“仔细伤口崩开了。”
陈锦嬛捂着手腕呆呆坐着,脑中还是一片混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婚事是一场算计,目的是利用她传话引来长公主,彻底绝了长公主想回叶家的念头。
可这一计已经结束了,所以她才会故意发狂划伤自己的手臂,打算借着太后凤驾在此,给太后一个理由下旨休掉陆昭锦的理由。而且按照秋月描述,她的预料没有错,原本太后马上就要颁旨让叶幼清休妻,却又被圣谕打断。
陛下是支持这门婚事的,支持在她陈家式微的时候与叶家联姻,保住三门相府的。
方家虽然是太后的母家,但也是外戚,皇帝心中也担心陈家一旦衰败,会造成方氏外戚独大的局面。
自古外戚之祸数不胜数,皇上盛宠陈贵妃,也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可陛下又为什么突然变卦了?
陈叶联姻,不是一步平衡朝局很好的棋吗?
陈锦嬛棋艺无双,堪称国手,可皇帝这一步棋,她却是想破了头,也没看明白局势。
难道是陛下要重用叶幼清,所以提前晋封了他的妻子,以示殊荣?
不不不,这不可能。
叶候不死,叶幼清这辈子都别想和军旅沾边,就是朝局他都难以触碰,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陈锦嬛急的心力交瘁。
她身在叶家,竟然看不懂叶家的局势,这个事实简直要让她崩溃。
“四艺斋,我的四艺斋!”陈锦嬛咬牙切齿,恨红了眼。
因为陆昭锦的昳容阁,她所谓的四艺斋早已无人问津,没有消息来源让她犹如缚住手脚的蚂蚱,根本跳不远。
若不是陆昭锦,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沦落成妾,怎么会受了伤也无人问津,如此凄凉!
陈锦嬛大恨,根本没有意识到,到底是什么让她这种才艺双馨的贵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另一边的桐音楼里,陆昭锦却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三师兄送来的消息,说是,北境有变。”绿绮低声禀报,陆昭锦点了点头。
她早该想到的,叶候回京了。
必定是叶候通过某种渠道求见了陛下,而且禀报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皇帝的态度才会转变得如此明显。
陆昭锦手托腮,撑着桌子思虑不安。
她隐约能猜到叶候禀报了什么,无外乎就是那陆续运到北境的万匹战马,和北境抓捕的那个“邓统”的事。
可皇帝就算再看重此事,看重叶候,也不该奖赏她啊?
除非是,有求于她。
陆昭锦猛地站了起来,高声唤道:“绿绮,绿绮!快去找三师兄,告诉他,称病!谁也别见!”
“尤其是与官家有关的人,昳容阁闭阁,就说我回了叶府,不能再抛头露面!”陆昭锦急急吩咐道:“快去!”
“哎!”绿绮从未见过小姐这样惊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陆昭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总觉得这样也不妥当。
但凡是被皇家看中的家族,不掉点儿肉,怎么能叫做忠心为国?
比如叶家,比如陈家,都是如此。
虽然她可以装成是碍着圣旨敕封回到叶家,做她的“好媳妇”,让昳容阁和陆家暂时淡出人们的视线,但她还是搞不清楚皇帝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不过,不论皇帝怎么想,至少有一条是明摆着的,那就是陆家。
陆家是她的根,也是她的软肋。
皇帝只要抓住陆家,就是抓住了她的痛脚,不管是要她做什么,她都得硬着头皮答应。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事。
女孩子沉沉思索,也不知道叶候到底对皇帝说了什么,但这样的恩赏,实在是让她受得有些心惊胆颤。
“干什么呢,急急忙忙的。”院子里响起了叶幼清的嗤声,男人很快就进了屋。
“嗯,有那么几分女主人的样子了。”他道。
陆昭锦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还在思索这让她想不通的政局叶幼清就已经晃到了她面前,俊朗的脸凑得极近:“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