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似乎是嫌对皇后唯一的兄弟封赏尚不够厚,过了几天,再给渭阳侯邓弥增加了封邑,将清河郡封给了她。
清河郡原为清河国,曾是汉宗室清河王刘蒜的封地,清河王死后,封地废国为郡,由京中调派官员治理,听说是个太平富庶的地方。
邓弥接旨,连忙换了衣服,诚惶诚恐入宫去面谢天子。
天子坐明堂,受了叩拜和恩谢。
刘志看看邓弥,转头命尹泉取来一个小锦盒,他手里拿着锦盒,笑着说:“朕还有一物要给你。”
邓弥瞟一瞟锦盒,巴掌大小,心想,不会又是一颗什么珠子吧?
这位年轻的陛下,格外喜欢送人东西,因他贵为君王,想送谁送谁,想送什么送什么,真是叫人拒绝都无从开口。
邓弥接过锦盒,一面琢磨着这次赏什么,一面将盒子打开了。
下个瞬间,她脸上血色尽失,膝盖一软,扑通跪地,惶恐叩头不止:“邓弥该死……邓弥、邓弥万死,请陛下恕罪!”
锦盒里装的,是早前遗失的白玉龙璧。
而前几天进宫见皇后,路遇陛下刘志,那块赝品还堂而皇之地挂在邓弥腰上。
那时当着昆阳君的面,陛下看见了,笑意似乎颇深,说道,这龙璧送出去了,现今瞧见都觉得眼生了几分。
眼生……
小小偷天换日的把戏,想必早已被识破了。
邓弥猜,这龙璧,刘志捡着肯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死期终于是来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刘志却惊讶说道,“朕不过是想物归原主罢了,什么死不死的,快起来说话。”
邓弥以为听错了:“陛下……不要罚我吗?”
刘志想了想,说:“本来是应该罚的,但此刻朕心情好,就不罚你了。”
苍天垂怜,险险逃过一劫!
邓弥太过高兴,没忍住,立刻就笑了。
刘志望着她,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朕是从哪里捡到它的?”
真的就是真的,拿在手里的感觉都不一样,踏实多了。
“啊?”邓弥握住白玉龙璧,欢喜抬头,“哦,想必是底下谁捡着了呈给陛下的。”
“不是,这是朕自己捡的。”
“那是哪里?”
“广成。”
邓弥顿住,心里霎时凉了半截。
除了去年行猎,陛下再没去过广成,也就是说,这龙璧,压在他手上……快有一整年了?
“是在朕差点儿射伤你的那处草丛里捡到的,平常也不见你挂在身上,但没想到你一直随身带着。”刘志用手撑着下巴,眯了眯眼,饶有兴味打量着颜色再次骤变的人,“你真是有趣又可笑,以为朕会不认识自己的东西吗?竟敢佩戴着假龙璧从朕面前过去。”
邓弥十分无奈道:“我又不知当日会遇到陛下……”
“朕赐你的夜明珠也弄丢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
“龙璧和夜明珠,你更喜欢哪个?”
“啊?那个……陛下所赐,皆是心头所爱!”
刘志有点儿遗憾地叹息:“原来只是所爱,而不是最爱呀。”
邓弥听不懂话里的意思,犯懵站着。
刘志摇头:“罢了,朕比你多活了十数载,不也始终无缘遇见心中最喜欢的东西?对了,朕听说,你近来总是整日闷在家里?”
邓弥张口结舌:“这个……是因为……”
“要不然,你就去新的封邑走走。”
“……啊?”
“就是清河郡。”刘志说,“阳春三月,清明风至,万物始萌。清河郡风光独秀,是个民风淳朴、太平宁静的好地方。清河王故宅尚在,有老仆妇留住在里面,日日打扫,你去了,可以住在那里。”
邓弥迷茫:“陛下单单是让我,去清河郡……散心玩乐吗?”
刘志稍稍思忖,然后给了邓弥一块令牌:“有闲空的话,去查查仓廪府库,进多得多,反正以后清河郡是你的食邑了。顺便,帮朕瞧瞧当地的官吏做事是不是上心。”
临走前,刘志让邓弥将假龙璧留下。
尹泉以为是要将此赝品砸碎,免得混淆,以及杜绝不必要的流言。
但是陛下没有将龙璧交给他,而是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然后自己收起来了。
尹泉不解:“陛下,您这是?”
刘志笑:“玉不错,雕工也很好,是个有意思的物件。”
这就是要留下的意思了?
尹泉没有再多问,只不过还是会私心暗想:“陛下似乎很喜欢渭阳侯这孩子,想必皇后邓氏,将来的福泽是会更深厚的。”
第二十七章 荒庙
邓弥欢欢喜喜回到家里,看到母亲宣夫人在与另外两人品茶谈笑。
织金纱帘隔断了视线。
唯听见邓康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我娘真比祖母还啰嗦。”
邓弥还以为大嫂林氏过来了,转过帘子,却发现另一个坐着没说话的是窦景宁。
邓弥愣了愣,道声:“好热闹。”
“叔父,恭喜了。”邓康起身,喜笑抱拳道,“我已听祖母说过了,陛下又将清河郡封给你了,你的食邑大概过万户了吧?”
邓弥如实回:“不知道,我还不清楚清河郡有多少户。”
宣夫人说:“这可不行。”
邓弥说:“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陛下让我去清河郡,查查当地的仓廪府库。”
宣夫人笑道:“很好啊。”
邓弥看一看邓康:“阿娘,能让子英和我同去吗?”
“你是要去清河郡?”旁侧一直没说过话的窦景宁忽然开口了,“听闻那里山明水秀,是个好去处,我也随你们过去。”
窦景宁无官无爵,镇日清闲,爱上哪里上哪里。
邓弥无所谓。
邓康却高兴得不得了,说这一路必定有趣。
于是,三人约好了次日在城门口碰头的时辰。
次日,邓弥踩着时辰牵马到了城下,却只见着一个窦景宁。
“邓康呢?”
“还没来。”
“这臭小子,莫不是睡过头了吧?”
才说完话,沘阳侯府的一个小厮就忙里忙慌穿过城门跑近前来,累得弯腰连喘了好几口气,之后告知邓弥说,邓康因吃坏了肚子,不能来了。
邓弥起先还很担心,但当得知邓康那小子前夜还和狐朋狗友宴饮至很晚回去,就大为气恼了,她什么话也没留,扭头就走了。
窦景宁大半路都没说话。
若不是后来走到岔路口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不得不停下来,邓弥都快想不起来是两个人同行了。
邓康说什么“一路必定有趣”,有趣个头,是无趣至极才对。
“走左边的路。”
说完这句话,他又变回闷葫芦了。
邓弥故意放慢了速度,她回头望着窦景宁,问他:“喂,看你有心事似的,是不是同你那严肃的爹爹吵架了?”
窦景宁果然是有心事,这话都没听清,半晌抬眼恍惚询道:“什么?”
邓弥再问了一遍。
窦景宁摇头:“不是,没有。”
认识这么久,尚未见他因外人外事如此沉闷过。
邓弥想,他肯定是在家里挨过骂,不痛快了,故此借机出走。
——真是死鸭子嘴硬。
不过想想也是,窦景宁都二十的人了,除了长得俊就似乎再没别的优点了,窦武那样铁面严肃的爹,碰上这么个游手好闲、叛逆乖张的儿子,不上火生气是不可能的,没用上棍棒来教训算是够宽容了。
邓弥又想,爹不疼,娘爱是爱,到底是爱幼子幼女更多,窦景宁也真是可怜。
故此,路上都是邓弥在找乐子逗窦景宁开心,她还欣喜告诉他说,白玉龙璧失而复得,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在不懈努力下,对方脸上的笑终于渐渐多起来。
邓弥开解说道:“和爹娘吵架有什么呢?我也和我阿娘吵过,吵完之后她还是疼我爱我。要我说,和爹娘之间,能不吵就不吵了,免得后来发现爹娘都是对的,自己是又傻又笨,还会满心愧疚,觉得辜负了爹娘的期许。”
窦景宁却没有应她。
离清河郡还有一日行程时,道中忽遇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往前跑了一程路,只见着一座荒弃的破庙。
雨越下越大,破庙总比在树下躲雨强。
窦景宁拴好了马,四下寻了些干草干柴干树叶,在破庙里燃起了一堆火。
两个人的衣裳都湿了,窦景宁把湿衣脱下来烘烤,让邓弥也将湿了的衣裳脱下来烤干,以防着凉生病。
邓弥坐着不动,尴尬推辞:“不用,我衣裳没有湿很多。”
这显然是谎话,两个人淋的雨同样多,一个的衣裳湿得可以拧出水来,一个却说自己的衣裳不怎么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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