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怎知宇文护一定会来救宇文邕呢?要知道,除了我,没人比他更希望宇文邕能死。”
婉瑶端起茶盅吹了吹浮在上面的碎沫,轻抿了一口,慢悠悠的道:“所以要你放了宇文宪,只有宇文宪在,宇文护不会至宇文邕的生死于不顾。宇文护若是不在意自己名声,怕是早就杀了宇文邕自己坐上皇位了,等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要个名正言顺么!这次他若是不肯施以援手,不忠之名坐实,那他这几年的功夫不是白费了?”
“呵、呵呵,我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是要北周大军踏平了我这小镇不成?若是宇文护肯来,怎会独自一人而来?怕是北周尽数军队都要来我这里喝茶了吧?到那时,我可是还有命活着离开?”
婉瑶放下手中的茶盅,咣当一声,显然是对沈格然的不信任而动了怒,抬起眼来睨了他一眼后,问道:“难不成北齐没了人?”言下之意是兰陵王段韶与耶律光岂会眼瞧着城池沦陷而置之不理?
婉瑶这步棋下的倒是有些冒险,一旦被北齐将领知晓沈格然生擒了宇文邕,岂会再放虎归山,可她也只能堵上一把,他把赌注压在了宇文宪的身上,信他可以统筹帷幄、调兵遣将,救宇文邕于水火之中。婉瑶不得不这么做,若是不把宇文护引到敌营里来斩杀,怕是就算他死了,他的那派系营党也会造了宇文邕的返,宇文护几朝元老,根深蒂固,实力不可小觑,想必随便搪塞个理由,来个清君侧,宇文邕就算打赢了北齐,没了皇位,又有何意?内忧外扰,他这皇位想要坐稳了,还得需上几年,婉瑶等不急了,她亦是没了时间,这是最后一搏,胜负在此一举。
沈格然眯眼笑的涟漪,伸手握住婉瑶的双肩,讨好似的道:“没想到你整日里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儍吃儍喝,脑子倒是转的极快,放了宇文宪?由你,我说过,这一次,我信你,无论如何。”
沈格然殊不是最后的生死一搏?若赢,输了天下,赢了婉瑶,足矣!若输,赢了天下,输了婉瑶......,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试着这样生活过,行尸走肉一般,心被人偷走了,还要怎么活?
人啊,就是命里犯贱,该他得到的时候,他却拱手让给别人,如今,明知婉瑶一颗心不在他身上,却还是想要试上一试,拿命!
宇文宪被放出城的那天,刚好宇文邕抵达虎牙口,他只带了小部分军队快马加鞭连夜而来,见了宇文宪,也顾不得休息,将司业城内的情况问了个遍,当然,也包括婉瑶的情况。
浮生因路焱的伤势而陪着他留在了虎牙口,得知大部队全被掳走之后,担忧不已,见到宇文宪,亦是急忙问着婉瑶的情况,可是有受了伤?是否被用了刑?沈格然意欲何为?
“婉瑶暂时无碍,只是被囚禁了起来,别太担心!”
宇文宪不知婉瑶打的什么算盘,也没时间问个仔细,她只告诉他,要他想法子引宇文护入城,这是打算在司业城内诱杀了宇文护不成?
宇文护老奸巨猾,明知城内有埋伏,哪里会肯冒死而去?
宇文邕稳重内敛的性子,终是坐不住了,他明知沈格然抓了婉瑶,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出来,眼见着胜利在望,他却没有一丝犹豫,趁着夜深人静,偷偷赶去了司业。
宇文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见门外有马蹄声过,猜想是他皇兄不顾及自己安危独自去了司业,却也没拦着。
虽不知道婉瑶的计划,可他可以肯定的是,婉瑶定是不会害了他皇兄。
从鸽子的事上他便知道,婉瑶还在爱着他皇兄,否则,明知宫内多阴谋诡计,鸽子又那么小,又怎忍心将她送进去?不过是怕宇文邕太过孤单,要鸽子陪着他罢了。
突然一愣,茅塞顿开,终于明了婉瑶之意。若是他皇兄被北齐生擒,宇文护怎能坐视不理?定会前去营救,哪怕他再希望皇兄逝于战场,也难敌悠悠众口的猜忌,原来如此。
宇文宪兴奋的坐直了身子,不免惊叹于婉瑶的智慧,如此一来,名正言顺的除了宇文护,便是替他皇兄打下了一半的江山。想到此,不免又有些难过,到底,婉瑶爱的还是宇文邕,即便他伤她入骨......
宇文宪忽而笑了起来,苦涩难耐,他垂着头,默了许久,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再没了往日的滟涟,声音里是无尽的凄婉,嘴角微阖:“婉瑶,若有一天,你嫁与他人,我们就做陌生人,断了一切,我可以默认我们不在一起,但原谅我无法接受你爱上别人。”
这话,婉瑶当初嫁进宫内时,他便发过誓,到头来,还是难敌情之一字。
或许谁都可以,可唯独婉瑶不行,他没法跟她做朋友,他试过,真的试了无数次......(未完待续。)
☆、大结局六
夜色当空,月朗星希,寒风瑟瑟的直面吹响宇文邕,吹乱了他如瀑的青丝,宽广的袖袍被鼓鼓吹起,如冰般雕刻过的俊朗容颜冷冽非凡,狭长的眼眸觑起,满面肃杀。
或许,这一来,便再也回不去了,可他无怨、亦无悔。
他一生的愿望不多,一愿国平、二愿民安、三愿亲朋永健。为了这些愿望,他自登基伊始至今,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家仇国仇时刻提醒着他,宇文护不除,他难掌实权,北齐不破,难以统一北朝,又何来统一天下?他亦有他的雄心壮志与傲然风骨,让各国百姓没有战乱、不分你我、富足生活,为此,他的一生都在奋斗......
可细细想来,他又何曾为自己考虑过分毫?
此刻,他惟愿能与婉瑶生同裘、死同穴......
就让他自私这一次吧!
宇文邕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婉瑶时的场景,一双明媚善睐清澈澄明,宛如一泓清泉,在那一日的长安街头上,分外耀眼。即便被打了二十大板,硬是坚韧的不曾开口求他半个字,那嘴角弯弯带着嘲讽的笑意在他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以至于后来无数个梦里,他都曾梦见过那一双眼睛,灵动而倔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便是那刻开始喜欢上了婉瑶。
当他知道婉瑶是齐国公主之时,为了江山社稷,他未曾遵从自己的真心,一令之下险些要了她的命。宇文邕不难过么?他难过,那种心上像是被人用针细细扎过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可他无悔,为了宇文宪不被她迷惑,为了他江山稳固,为了他北周数万计百姓,他不得不那么做。
当知晓宇文护借婉瑶拉拢宇文宪之时,他却又鬼使神差的跑去了大冢宰府要了她为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声声誓言,要护她周全。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宇文邕的真实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想要留她在身边。
其实婉瑶不知道,那一刻的宇文邕,当真是入了戏,那一刻的他是真的想要护她一世周全,可也是限于那一刻。无论婉瑶齐国公主亦或是宇文护之女的身份,他与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对立的位置,他是北周的皇帝,他无法自私的只为自己一人而活。
出生于帝王之家,本就该无情,要了天下,注定是要负了她。
若是能够选择出身,他宁愿没有这一身龙袍加身,只当个普通的百姓,守着婉瑶一人,安心的过着最为平常的日子。
可他无法选择,所以,爱着她的同时,又一次次的伤害着她,直至将她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婉瑶恨他吧?恨他没有能力护着她,护着他们的孩子,所以宁可假死离开皇宫偷偷的生下鸽子也不愿意再见他?
他欠她的,欠她一生的幸福,所以,如果生不能同裘,惟愿死同穴!
沈格然刚刚从婉瑶的屋子里出来,便听见有人来报,道是宇文邕已经进了司业城,单枪匹马而来。
他负手而立,冷凝一笑,流光溢彩的眼眸中讽刺易见,喃喃自语道:“来的可是够快的,独身而来?哈哈,胆量可嘉,不愧是宇文邕。”抬起眼眸交代道:“让人好生招待他,莫丢了性命就好。”招待两字,被他咬的死死,身旁侍卫当即明白沈格然是何用意,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沈格然侧身看了看婉瑶的屋子,见她再他出来后便灭了灯,也未多留,大步流星的出了府邸。
算一算,这该是与宇文邕第二次正式碰面,这一次,他要一雪前耻,不过,不会卑鄙到用宇文邕的法子,他爱婉瑶,更是尊重她。
一排排弓箭手持弓立于墙上,瞄准了宇文邕的心口窝,宇文邕一身玄色的长袍王者霸气尽显,他不卑不亢的坐于马上,声音不怒却摄人心脾,道:“朕如期赴约!”单单几个字,震慑力十足。
沈格然于月夜中隐隐走来,漫天的大雪如轻鸿一般飘飘洒洒的落在他的发间、衣间,如天境外走来的神抵一般,他负手而立,觑眼而笑,淡淡道:“宇文邕,好久不见!”语气里却是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
宇文邕坐于马上,垂眼睨来,只要一想到婉瑶在他府上,心里便像打翻了醋坛子一样,愤愤道:“婉瑶在哪里?朕要见她!”
沈格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宇文邕一番,唇角半勾笑,缓缓开口道:“想必皇上是忘记了这是何处吧?想要见婉瑶,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说罢后一挥手,无数之箭如春雨一般向宇文邕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