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出事后煤窑一直是蔡屠户在帮她盯着,她赶到煤窑把大家伙召集起来,将江富海带人到她家闹事跟大家说了说,“我估摸着今明两天他还会带人来砸煤窑,这煤窑是我的,可也是你们大家伙的。能让他想砸就砸吗?他砸的可是咱们的饭碗,你们能答应不?”
“不能!”
“不能!”
大家纷纷表态不能让江富海想砸就砸。
“我这就回去喊人。”蔡屠户对屠八妹说罢又扭头看向大家,“未必就他老江家有人我们就没人不成?能喊到人都赶紧喊去!”
屠八妹扯着嗓子大声说:“我在镇上摆酒,不管来多少人今儿晚饭我都请了!我就在这等着,把你们能喊到的人都喊来,人越多越好。”
她放过话后,不一会蔡屠户他们就召集了一帮人聚到窑上,他们这帮人前脚刚到,江富海就带人杀气腾腾赶了来。双方一照面就动上手,因双方人数相当,谁都没占到便宜,两边都有伤亡,这场斗殴直到派出所来人才结束。
江富海走前放话说明天要带人踏平煤窑。
晚上,余月红两口子及老六的公婆都聚在屠八妹家,他们都是得到信听闻江富海砸了屠八妹家过来看看的。
建新和毛四杰也来了,建新进门就说:“妈,我听说他要踏平煤窑,要不要给老八打个电话让她劝劝他?”
屠八妹嘴一勾,“干女儿能亲过他儿子?他儿子搭上一只眼,他能听进老八的话?”
“要不报警吧。”毛四杰说。
“报警?”余月红说:“镇派出所总共才几个人?你没打起来他们能来管你不?”
“那怎么办呀!”建新急得直跺脚。
屠八妹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不了赔上煤窑,多大个事,还能死人不成。”
余月红叹气,“乡下人向来野蛮粗俗,不讲理的。”
邓科长,应该说邓处长,斜她一眼:“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现在关键是得想个法子,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把损失减到最低,这才是当务之急。”
“是啊,邓处长说得对。”老六的公公点头赞同,他说:“要不我和邓处长找江富海谈谈?”
余月红说:“他们乡下人能跟你说理不?根本说不通的。”
屠八妹也说:“没用,他张口要三十万,老五被他儿子打得遍体鳞伤。别说我没有三十万,我就是有,我扔河里我烧成灰我也不给他!”
商量来商量去也拿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屠八妹让两对亲家先回去休息,“连累你们替我操心了。没事的,他或许也只是嘴上说说。不早了,先回去吧。”
把余月红他们劝回去后,屠八妹瞥眼毛四杰,“你和建新也回去吧。”她说完又嘀咕,“都说女婿顶半子,事到临头有什么用。”
建新听屠八妹这么一说冲着毛四杰就发飙,“毛四杰!我们家出了天大的事你爸妈来都不来,这些年他们又贴补过我们一毛钱没有?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我嫁给你都得到些什么?你又尽没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要不是我妈暗地里贴补我,凭我那点工资我早饿死八百回了!我家有事你要出不上力咱俩就别过了!我要你有什么用?”
“我心有余力不足啊。”毛四杰苦着脸说。但他瞟眼屠八妹,接着又说,“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 箭在弦上
毛四杰是电工,电工班本来就较清闲,加之厂里现在效益不好没啥事干。平时他在单位报个到就溜出去打牌,全镇各个麻将馆他都是常客,与镇上街痞子基本混了个脸熟。他所谓的办法就是让屠八妹花钱请街痞子出面了难。
屠八妹一想这不行,倒不是心疼几个钱,而是街痞子一掺合起来搞不好就会闹出人命。一出人命她那煤窑就算完了,这些年辛苦赚下的一点家底也得全部搭进去。
但是,不请街痞子吧,煤窑也会被江富海带人铲平。
江富海已经放话,明天他和何婶在外乡的亲戚都会赶过来。他儿子瞎了只眼,他们那些亲戚一喊都会动。在屠八妹窑上做工的人则不同,人家打工东家不打可以打西家,明天见势不妙只怕她窑上的人多半就不会再参战。就算今天现有的人手肯出手相帮,仅凭那三十来号人也守不住煤窑。
窑上采煤用的机器加起来就要大几十万,不过机器坏了可以修,人若死了可活不过来。两害相较取其轻,屠八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寄希望于派出所。
“行了,你俩也回去吧,让我一人跟家静静。”
屠八妹把建新和毛四杰打发走后去了派出所所长家,她开门见山告诉所长,如果明天江富海欺人太甚她不排除自己会请街痞子出面,到时事情闹大别说她没打招呼。
“这可不行,这会搞出人命,你可别冲动。”所长说,“明天我带几个人过去,到时我找领头的先谈谈。要谈不通还有县里市里呢,总有说理的地方。要相信政府,别乱来,啊?”
屠八妹回去时在三食堂那儿碰到蔡屠户,蔡屠户想上她家没敢去,在那转圈圈干着急。得知屠八妹刚从所长家回来,他一脸希望地问道:“所长说啥?”
“能说什么?所里总共就十来号人,事情没闹起来所长也不可能把人全派过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可能我就这命,只能有碗饱饭吃。想发财,那得命里有。”
“唉,想开些,你也别太着急。自个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自己身体再好没钱有什么用?老五在牢里蹲着,老七老八还没嫁人,光有好身体没有钱我拿什么给她们置办嫁妆?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屠八妹撂下他气乎乎地走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江富海家的亲戚就到了。上午八点来钟的时候何婶家的亲戚也赶了来,江家几个儿媳包括雷素玲在内的娘家都来了人。约摸上百号人聚集在工农村的江家,手里都拿着铁铲锄头及木棒,江富海的几个叔伯兄弟叫嚣着要去踏平屠八妹的煤窑。
江家这些亲戚拿着家伙乘着车进镇,镇上人都被惊动了。派出所的所长急得焦头烂额,他没想到这事动静搞到这么大,接到信报就领着五六个人赶来了工农村。
所长跟江富海好话歹话说尽了,无奈江富海在上百号人的簇拥下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就一句话:要么屠八妹拿出三十万要么抵出煤窑。
看着不可一世极度膨胀的江富海,屠八妹的牛脾气也上来了。他已经把她家砸了还想夺她煤窑,若就这么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办不到!
屠八妹拿着一捆麻绳走到江富海跟前,“要钱没有,想要煤窑?做梦!你今天只要敢动一下我的煤窑,我就吊死在你家后院,不信你就动一个。”
“吓唬谁呀?动就动,抄家伙,走!”
“走,去砸烂她家的煤窑!”
人聚到一块,只要有人带头起哄,一石就能激起千层浪。
眼看百来号人蠢蠢欲动,叫着喊着准备涌去窑上,所长情急之下掏出枪,高举在手大喊道:“老乡们,听我说,你们这样聚众闹事是违法的!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事态闹到不可控的地步,到时县里市里来人,你们哭都找不着地!”
“别听他威胁,咱乡下人不是好欺负的!”
“是咧,富海家的娃眼不能白瞎,咱一定得讨个公道!”
“拿枪顶个屁用,吓唬咱乡下人啊?有种朝我们胸口开一枪啊,敢吗?”
“下了他的枪!”
有人嚷嚷着要下了所长的枪,所长一时骑虎难下,开枪怕刺激到他们,把事情搞得一发而不可收拾;不开枪,枪又已举起。他此刻若放下,只怕他们以为震住了派出所,下一步抬脚就会开拔直奔煤窑。完了,屠八妹一上吊,这闹出人命性质就恶劣了。
“事到如今只有向县公安局求助了,赶快去打电话。”所长吩咐一民警。
民警点头,正要动,村口马路上响起纷乱急促的嘈杂声。
难道江家还有亲戚?屠八妹心里一凉,自打男人去世后,千难万难她都没低过头。难道今天这个坎她就真的过不去了吗?
“妈!妈!”
屠八妹心里正自百转千回,就听建新在急切地唤她,抬眼一看,建新跟阵风似的急奔过来。
“妈,不用怕,咱们人比……比、比他们多、多好几倍,你看——”建新喘着气回身往后一指,毛四杰领着十一分厂几百号人雄纠纠而来,迅速将江富海他们那一百把人团团围住。
所长瞪眼止步的民警,暗丢了个眼色,民警会意,匆匆而去。
“妈!”毛四杰肩上扛着一钢管,挤上前来大声喊道:“我们这是先头部队,大部队还在后头集结,说话就到!”
“好!”屠八妹胸一挺,顷刻容光焕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说完转向江富海,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道:“我女儿被你儿子打得一身是伤,你儿子瞎只眼,我女儿蹲大牢,你找我要公道,砸了我家,我又找谁讨公道去?”
“所长!”民警去而复返,大声向所长做着报告:“县里已经出动警力,马上就到。另外局长指示:不管三七二十一,谁敢带头闹事就把谁抓起来送去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