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直直盯着秋煜,听着不错,可是他怕,不免感叹:“是了,祖家大奶奶年轻又美貌,咱家这心里也不落忍,倒是什么计策,说来咱家听听。”
秋煜三言两语说出了善宝的想法,曹公公甚是惶恐:“这……”
秋煜转头看看沙漏,急红了脸:“公公再不可迟疑,否则午时一到,祖家大奶奶的命没了,您的命,也没了,所谓胡树倒猢狲散,您没了,您在京城的妻子,恐不会有好下场。”
曹公公犹豫不决,却也着急,急的抓耳挠腮,最后秋煜撩起官袍,重重的跪在他面前,眼中喷着怒火,出口却是极其哀凉:“请公公,救她一命。”
曹公公俯身想搀秋煜,扯痛后背,咬牙道:“咱家与宰相大人私下感情甚笃,咱家说句不要脸的话,视秋大人为子侄,秋大人快快请起。”
秋煜豁然站了起来,满面欢喜:“公公这是答应了?”
曹公公狠狠心:“是。”
秋煜长长的长长的舒口气……
他走后,曹公公仍旧乖乖的俯卧着养伤,心里却在反复演练善宝的计策,觉着差不多,传了小内侍进来:“咱家恐命不久矣,扶我去叩别皇上。”
小内侍应了,又出去喊了两个内侍进来,一起将曹公公搀扶下了炕,一步步挪出房里。
皇上此刻正在衙署后面的厅堂发雷霆之火,虞起和随扈的其他官员皆噤若寒蝉,而门口,赫然立着祖公略,他手里捧着侯爵的礼服,也就是说他曾经辞官不做,现在是罢了爵位不要,因安王的服色还没送达,他就拿着镇北候的服色前来归还皇上。
皇上怒到胡子抖动,指着祖公略道:“朕从未见过有罢了爵位之人,你说,到底为何?”
祖公略面不改色:“皇上滥杀无辜。”
仅凭这一句,若不是因为皇上觉得他是亲骨肉,若不是想用他来力挽自己快崩塌的江山,他便犯了欺君之罪,可凌迟。
虞起忙从中斡旋:“王爷有话好好说,我主英明,从未滥杀无辜。”
祖公略冷冽一笑:“那么皇上有何证据说明善姑娘与刺客同谋?是她好心给曹公公治伤么,易筋散草民从书上也看过,是失传已久的江湖惯用之毒,善姑娘只要能救曹公公的命,何必管她是从哪里看到的。”
皇上豁然而起,忽而又坐下,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是真不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他自己才昧着良心要杀那个祖家大奶奶,突然又有些失望,要想君临天下,像祖公略这样怀着妇人之仁,是决计不可的,进而怀疑,他的个性与自己大相径庭,到底是不是自己儿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知会有多少男人为她肝肠寸断
厅堂外,树梢不曾动一动,连廊下筑巢的燕子都懒懒的蹲在巢边,气息闷得似有一场大雨要来,屋内,祖公略与皇上两山对峙般,其他人,阒然无声。
曹公公于敞开的门看进去,适时的道:“万岁爷,老奴来叩别。”
皇上把目光从祖公略身上移到曹公公身上,小内侍们架着他,人虚弱到不成样子,皇上给虞起递个眼色,虞起忙将祖公略请到一旁。
曹公公费力的迈入门槛,颤巍巍的推开小内侍,朝皇上便拜:“万岁爷,老奴自觉不久于人世,特来叩别。”
他说着伏地叩首,后背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血仍旧洇了出来,太监服色深重,血迹不刺目也还是清晰可见,皇上心有不忍,亲自过来相搀,也就是虚扶一下,恐这样的殊荣仅曹公公才有,主仆几十年,皇上还是亲王的时候,曹公公便是他的小厮,皇上登临高位,曹公公自宫成太监陪伴左右,感情甚笃。
“你伤着,就不要多礼。”皇上道。
“老奴怕是快不行了,所以叩别。”曹公公泣道。
两个人相距一步之遥,曹公公听皇上让他起来,便努力站起,伤痛难耐,突然摔倒状,皇上本能的来扶,曹公公本能的去抓,皇上只觉手背给什么利器划了下,晓得是曹公公尖利的指甲,按例,曹公公这是大不敬,说他弑君不为过,但皇上与他感情深厚,且念他身子羸弱不堪,更兼无意,也就没在乎。
曹公公终于稳住了身子,对皇上说了些难分难舍的话,皇上也安慰了他一番,曹公公便又回到房里俯卧。
厅堂内祖公略方想在皇上面前替善宝说项,却见皇上突然按了按额角,似乎不舒服。
虞起已经问过去:“圣上是不是太累了。”
皇上眼睛迷离:“朕是有些乏了。”
虞起忙喊人将皇上送回房歇着,上了炕,又躺下,皇上感觉头越来越昏沉,索性闭上眼睛想睡一觉,还不忘觑眼沙漏,午时,马上就要到了。
大牢内,善宝已经被秋煜悄然送回,听狱吏喊她的名字:“祖家善氏,刺杀皇上,罪不容赦,午时斩首,马上行刑!”
虽然有计策在前,善宝听说自己即将被行刑,还是如遭棒击,身子晃了晃,扶着嗷嗷大哭的李青昭方能稳住。
“表姐你莫哭,临死有你相陪,也不枉我们姊妹一场。”
“表妹你别死,你死了舅舅、舅母会掐死我的。”
“我会托梦给爹和娘,他们不会责怪你。”
“我也不想你死,我不喜欢祖公略了,我只喜欢你。”
姊妹两个面临死别,李青昭哭到说不出话来,善宝亦是泪水连连,倘或计划失败,自己真的死了,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实在不厚道。
狱卒已经开了牢门,哐当当一声,李青昭一把抱住善宝,死死抱着,任凭狱卒拉扯就是不放开,最后狱卒一声吼:“再不松开连你一起砍头!”
李青昭不得不松开,见善宝被狱卒拖出牢房,她大哭扑过去,牢门复关紧,上了老铁锁。
出了牢房,善宝被押着来到衙门前,此地空阔,用来做刑场。
三尺法案摆好,后面坐着监斩官秋煜,一侧的花梨木透雕莲花太师椅上,坐着来监督的皇上,虞起同其他随扈官员陪在一旁,四周,羽林军围了个密密匝匝。
善宝被推到最前,旁边立着虎背熊腰的刽子手,锋利的刀在日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秋煜时不时的偷窥皇上,心里不停祈祷,见皇上乏到抬不起头来,他觉着善宝的计策应该已经奏效。
“大人,午时已到!”衙役禀报给秋煜。
“秋大人,可以了。”皇上有气无力下令。
秋煜心一抖,暗暗诵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从令箭筒子里抽出了带有“斩”字样的令箭,手竟然有些哆嗦,迟迟不肯丢下去。
皇上有气无力道:“秋大人怎么了?”
秋煜一惊,想找些话来拖延,越是急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道,我这令箭丢下去,善宝是死是活,全凭天意了。
手腕一抖,令箭抛在地上。
下了斩令,刽子手一手拿刀一手端着酒碗,含了口酒在嘴里,噗!喷到刀刃上,然后将酒碗使劲一摔,高高举起了刀。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认识不认识善宝的,都替她惋惜,如此年华,如此美貌,香消玉损,实在可怜。
人群中混着祖家人,真是笑坏一些哭坏一些。
祖百富和窦氏对望一眼,完全没想到善宝会有此下场,夫妻俩还做了同善宝长久斗智的打算呢,如今兵不血刃的取胜,高兴得快笑出声来。
那几个姨娘,只是啧啧,不知是怜惜还是得意,四小姐祖静婠躲在郝姨娘身后,五小姐祖静好几番想冲出去,郝姨娘喝令大丫鬟碧玉带着两个小丫头把女儿拉了回来。
大少爷祖公远协妻子庞氏,三少爷祖公道协妻子方氏,四少爷祖公望用袖子障着半边脸,想看不敢看,五少爷祖公卿不在场,他已经被孟姨娘反锁在房里,没办法,听闻善宝要被砍头,他操起宝剑就要劫狱,孟姨娘耍了心机才把他哄回房里,然后关了起来。
人群里还有文婉仪,听说善宝要被砍头,她特意穿得红艳艳过来,人逢喜事精神爽,面色也跟着红润起来,还不忘冷嘲热讽:“可惜了,不知会有多少男人为她肝肠寸断。”
芬芳却啐了口:“活该!”
文婉仪假模假样的斥责芬芳:“何故跟个死人计较,回头替我烧些纸钱给她。”
人群里还有朱老六一家,见朱老六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朱英豪攥紧了拳头,敢喊出“宝妹……”便被他老婆张翠兰和他老娘崔氏堵住嘴巴然后拖了下去。
人群里还有白金禄,他身边陪着教头刘春。
“大当家的,你真要抢人?”刘春附耳问。
白金禄好整以暇的摇着折扇,语气淡淡:“我不能看着她身首异处。”
刘春担心道:“这是法场啊,皇上都在呢。”
白金禄瞪他一眼:“怕死就滚远点。”
人群突然一阵骚乱,从里面冲出来锦瑟和猛子,羽林军过来挡住,锦瑟高声喊着:“小姐,奴婢陪你上路!”
PS: 谢谢“镶蓝的云”的打赏,好好码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快将那祖家大奶奶给朕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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