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来,掬水洗了脸,头脑清明了很多,仍旧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呆呆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许久,偶有鸟儿飞过,扑棱棱抖动翅膀惊醒了她,看水面升腾着白蒙蒙的水汽,大片的香蒲被游来游去的鱼儿撞得乱颤,岸边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绿油油的草铺展开去,一直铺展到苍翠的山下,美景赏心悦目,她才感觉重回人间。
想着李青昭还在大牢,总得回去问个究竟,所以辨别了下方向,猜度哪里是雷公镇,拔腿就走,渐渐的能够遇到上山采药的山民和下田锄草的农人,边打听边走,走到快晌午回到了雷公镇。
至大街上,听锣声阵阵,伴着吆喝:“祖家大奶奶伙同贼匪刺杀皇上,今日午时斩首!”
善宝双膝一软,扶着一处墙壁方能稳住身子,晓得这是衙门之人在巡街公布自己即将被斩首的事,以儆效尤。
她忽然纳闷,自己如今不在大牢,等下衙役去大牢提自己,面对肥肥胖胖的李青昭,该当如何呢?
心里突地慌乱,衙门之人会不会以为是李青昭帮助她越狱逃跑,那样李青昭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有的事情都如一团乱麻,来不及梳理,救人要紧,她迈腿想跑,手臂却被一人抓住,扭头看,却是秋煜,听秋煜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然后拉着她七拐八拐,几乎是小跑的速度来到一个所在,看样子像是户人家,秋煜在门口扣动门环,不多时出来个花甲老翁把门打开,看样子与秋煜熟稔,轻轻的唤了声“秋大人”便把他们让了进去,然后反身将门紧闭。
善宝使劲丢开秋煜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她揣摩,自己稀里糊涂被抬到乱葬岗,必然与秋煜有着关系。
老翁从旁道:“这里距离大门忒近,姑娘还是进去说罢。”
谨防隔墙有耳这是常识,善宝便随着秋煜进了屋子,一铺大炕,几件家什,虽然简陋却干净,屋内也再无其他人,看样子这老翁是孤身一个生活。
“到底是怎么回事?”善宝迫切想知道发生的一切。
秋煜待老翁把茶盏端了上来复又退出,才道:“皇上下令,今日午时将你斩首示众。”
斩首,还示众!
乌龟王八蛋,善宝实在忍不住心里骂了出来,然后盯着秋煜的眼睛:“你便将我用药迷翻,抬到乱葬岗,目的是让我逃跑。”
秋煜点点头:“抱歉,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救你,由李姑娘用蒙药迷翻我夫人想到了此计,而除了乱葬岗,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唯有那里人迹罕至,想着蒙药会持续一段时间,等午时一过我再去看你,孰料蒙药对你药力甚微,偏巧我有公务路过此地,陡然见你立在街上,真真把我吓坏了。”
善宝还在直直的盯着秋煜,盯到眼睛酸痛,痛到流下泪来,哽咽着问:“你为何这样做?”
秋煜目光闪烁,不知如何回答,憋了半晌道:“你是个好人。”
如此解释太过苍白无力,善宝抹了下眼泪:“你把我放了,午时斩谁?”
秋煜微微一笑,故作轻松的样子:“有个女死囚,与你身量差不多。”
偷龙转凤,善宝苦笑:“皇上是何许人,假如当时他监斩,执意揭开女死囚的蒙脸布,发现并不是我,你又该当如何?”
秋煜迟迟疑疑,分明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我不是没想过,或许你猜的这些不会发生。”
凭着侥幸来救人,善宝道:“一旦发生,死的就是你。”
秋煜凌然一笑,昂首道:“人固有一死。”
虽为儒生,这态度这气势非一般男人可比,善宝问:“那你为何不让我死?”
出口感觉问的非常多余,他又不是第一次救自己,当初祖百寿新死,他为了保护自己宁可背负一个昏官的罪名将自己投入大牢,又唯恐有人加害特特嘱咐司徒云英多番照拂,心里清楚他的心思,问了,岂不是让他难堪。
秋煜果然有些难堪,哑口无言,将头扭到一边,半晌突然回过头来,带着几分怒气道:“哪有那么多问题,总之现在你就留在这里,事情过后,我会找机会送你离开雷公镇。”
他说完抬腿就走,善宝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秋煜先是垂头看看善宝抓着自己的手,然后转头来看她,四目交投,言语无力。
“我有办法活命。”善宝道。
“恐来不及了。”秋煜道,毕竟皇上已经下令,且衙门已经敲锣打鼓的公布出去。
善宝死死抓住他:“来得及。”
秋煜了解善宝,聪明绝顶,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若有其他办法岂不是更好,于是道:“你说说看。”
善宝拉着他:“来。”
二人去炕上面对面坐了,善宝道:“这件事需要一个关键人物。”
秋煜问:“谁?”
善宝道:“曹公公。”
秋煜蹙眉表示不解。
善宝是成竹在胸的:“曹公公所中易筋散太医不能解,我能,我瞧着皇上不让我给曹公公治病,是宁可舍弃曹公公的性命也要把我置于死地,究竟为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曹公公也是凡夫俗子,他一准不想死,我救他,让他救我。”
然后,她把自己的计划细细说给秋煜听。
秋煜仍旧犹豫。
善宝坚定的看着他:“相信我,如此,我不会死,曹公公不会死,你也安然无恙。”
秋煜沉思良久,最后点了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要金缕衣还是楠木棺材
这天热得让人烦躁,衙署内更如蒸笼,曹公公俯卧在炕上,侧头看着窗外丝毫不动的树梢,问身边的小内侍:“快午时了吧?”
小内侍道:“还有一段时间,师父,您这会子可好些了?”
曹公公啐了口:“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被砍一刀试试,哎,这会子疼的更厉害了。”
小内侍下意识的抹抹脸上的唾沫:“这可怎么是好呢,太医束手无策,那个祖家大奶奶快被砍头了。”
曹公公哭丧着脸:“皇上不要我了,万岁爷不要老奴了。”最后竟真哭了起来。
刚好此时秋煜走进,先问候了曹公公一番,见他唉声叹气,不免也跟着长吁短叹,时间紧迫拖延不得,于是支开小内侍,房里仅剩下他与曹公公两个,他道:“公公可想活命?”
曹公公带着哭腔道:“哎呦我的秋大人,蝼蚁尚且贪生,谁想死呢,可是我这伤除了祖家大奶奶没人能治,那些个直娘贼真是够狠,砍就砍了,偏偏还往刀上淬毒,要了咱家的命了。”
他贪生怕死,这就好办,秋煜直接道:“公公也不过四十出头,英年早逝实在可惜,听闻公公家里还有妻子,公公若没了命,一家子可怎么是好,所以本官想救公公。”
这里的妻子,是妻和儿子的意思,曹公公身为总管大太监,在皇上面前红得发紫,满朝文武甚至后宫,哪个不是对他礼让三分,得了皇上的首肯,他娶了妻收养了儿子,有自己的宅邸,除了无法行人事,其他都如正常男人一样,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他当然不想死,听秋煜要救他,顿时满面欢喜:“秋大人懂医术?”
秋煜摇头:“非是本官,而是祖家大奶奶。”
曹公公好一番失望:“我的秋大人,祖家大奶奶就要被砍头了,你是监斩官,这会子却糊涂了。”
秋煜掉头觑了眼沙漏:“距离斩首还有一段时间,还来得及。”
曹公公眨巴着小眼睛琢磨下:“是这么个理。”咬牙撑着坐了起来,严肃道:“秋大人你做个见证,若是祖家大奶奶肯救咱家,咱家保证给她个全尸。”
人之死有多种,身首异处是很凄惨的,能够留下全尸,是很多濒死之囚徒蒙昧之事,所以曹公公觉着他给了善宝一个大大的回报。
按照善宝教的,秋煜道:“祖家大奶奶开的条件不是这个。”
曹公公思忖下,道:“她要金缕衣还是楠木棺材?”
金缕衣,本朝规定,凡王公候伯之爵位才能死后身穿金缕衣。而楠木棺材亦是,平头百姓甚至富贾都无权享受,除非是有爵位之人和他的眷侣。
秋煜慢慢晃晃头,凝重道:“她,要活。”
曹公公愣住,转瞬明白过来,叹口气:“抱歉,咱家现在救不了她,曾几何时,咱家以为在万岁爷面前再无第二人可比及,经过这件事,咱家发现,在万岁爷心里,咱家……”
神情暗淡,仿佛一个失恋之人,他现在忽然发现,皇上心里他远不如祖公略重要,到底祖公略是皇上的骨肉,而自己,只是皇上的奴仆。
秋煜一甩官袍下摆坐在了曹公公对面,声音虽小,但听出很急:“恕本官斗胆说一句,既然皇上如此对您,您可不能对不住自己。”
曹公公连声嘘着,眼睛不停的瞟向门口:“秋大人你疯了。”
秋煜相当镇定:“本官没疯,本官是觉着公公实在可怜,而那祖家大奶奶何尝不可怜,假如公公按照祖家大奶奶的计策行事,非但能保住公公的命,也可保住祖家大奶奶的命,如此一箭双雕之计,公公救了自己,也救了祖家大奶奶,还请公公三思,祖家大奶奶她,才刚刚十八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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