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巘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样严肃的对陈熙说话,谈不上什么讲到道理,句句刻骨,字字锥心。
陈熙则是全程无话,尽是沉默,在之后,他恭恭敬敬,认认真真的跟清嘉认了错,还亲自登门前去那富商府上道歉。
从此以后,陈熙的叛逆是彻底的结束了,便再也没有惹过什么大乱子。
他每日除了读书,其余的时间均是待在那演武场上,勤学苦练,陈巘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指点一二,陈熙的武功便突飞猛进,所以才不过十八岁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那个时候,清嘉总是在儿子练武的时候在一旁看着,给他备好茶水点心,待到他觉得差不多了也该精疲力尽的时候好像是归笼的信鸽一般扑回来找吃的。
所以说,这个巨大的演武场几乎承载了她儿子所有的成长印记,因此清嘉每日都让人打扫干净,若是想儿子便去哪儿坐一会儿,总是能让想念得到几分缓解。
如今众人一起来这里,只是这一次的主角陈巘未变,但却依然不是陈熙。
容寒轻轻一跃便翻上了台子,只是没想到他脚尖才刚落地,那端陈巘已经好好的立在了台子的正中央了。
他几乎没注意到陈巘是如何上台来的,心中不免微微一沉,更加谨慎了几分。
台子的旁边放着的便是武器架,数十种武器应有尽有,容寒这次没有谦让,上前挑了一支长枪出来。
陈巘见状,眼角一挑,手中不知何时便同样多了一柄长枪。
如此一来,才算公平。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请。”
容寒于是不再客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攻过来,两人交战在一起,双枪交戈之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蓁蓁在一边瞧得认真,心中有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她见陈巘单手迎战,已经数招,手控八方来势,脚下未失分寸之地,颇有那么几分强者盛气凌人的气势来,激的她一声呼喊:“爹爹加油!”
她的眼中,目光是那样的闪亮,满满都是崇拜和孺慕之情。
容寒停在耳中,手微不可见的微微一顿,旁人根本无法看清,只可惜他今日与之交手的人乃是陈巘,这自然不可能瞒天过海。
不由得,陈巘眉心微蹙,眼底一沉。
有些时候男人的第六感这种东西也很准。
番外:其叶蓁蓁(十七)
陈巘的预感敏锐,果然不出所料,容寒的攻势越发迅疾起来,像是想一鼓作气,占据优势,克敌制胜。
若是他的对手是别人那估计还有可能被他这凌厉的攻势所吓到,但很可惜他所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陈巘。
他们之间的阅历相差了二十余年,陈巘如今尚在巅峰,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要强过他许多。
容寒能够坚持到尚且不落下风已是不易,陈巘最初本来并未认真,甚是不放在欣赏。
因为陈熙的武功在当世的同龄人之中已经算是佼佼者,毕竟得他一手提拔,自然不可与其他同日而语。
但他却也不可能在自己手下走过百招,这还在是他并未完全凝神备战的情况下。
但容寒一出手,他便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气势。
力道迅猛,出手果决,攻其不备,不留破绽。
意外的是他的枪法竟是不赖,细细的招架下来才能感觉其中玄奥。
虚实结合,环环相扣,稍不注意,受伤身败。
只是陈巘当初也没少跟息尊国打交道,与他交手的息尊名将也不算少,但这枪法套路明显与息尊本国的高手不同。
要知道武学流派虽然各有千秋,但总体来说在同一个大环境下,武功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的地方。
息尊本国的武学就是以刚猛的力道见长,让人一交手便知深浅,这一点陈巘早就领教过了。
但是他们并不在意回防留手之类的,多半都是讲究实战性强。
所以每每交手,他们所信奉的便是——进攻便是最有效的防守。
尽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胜的惨烈。
但是容寒的武学套路明显不同,不单巧妙而是流畅,任何方向的死角命门都能够有效的护住。
不仅如此,他出手还十分的快,一击不成马上又是下一轮,所以才是才能做到这样的环环相扣,这般巧妙。
由此一来,陈巘而已收敛起自己的漫不经心,开始带着几分认真在与这位息尊王交手。
因为最初的时候陈巘还顾念着他的身份,所以手上一直不温不火,但眼下见他武功也确实不弱,当下心中便提起了几分兴致来。
两人你来我往,战的激烈,很快就过了百招,陈巘尚且游刃有余,容寒却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陈巘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的攻势放缓,虽然面上看起来还是力道十足,但只要一过手便已是破绽百出。
一旁的清嘉和蓁蓁观战,但是看着倒是都比他们自己还要激动些,时不时的陪着母亲轻呼两声。
清嘉已经好久都没看到陈巘与人切磋了,双方又是真刀真枪,这样你来我往,你杀我退的战况,自然要让她担心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大约又过了数十招的样子,陈巘心中约莫差不多了,瞧准时机,一把折了容寒手中的长枪,一场切磋这才有了结果。
两者之间实力悬殊过大,所以结果并无例外。
容寒虽是输了,但却也并不意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罢了。
毕竟,他的对手是名震天下的镇国大将军,有多少高手折损于他手下已经数不清,他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并不值得意外和介怀。
从开始到现在这就基本上是一场没有悬念的竞武。
陈巘收了枪,目光与容寒平视,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你武功不差。”
容寒知道自己输了之后,索性将那支断掉的长枪随手一扔,倒是洒脱,道:“大将军武学登峰造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佩服。”
这些只是场面上的客套话罢了,容寒有几分真心他不清楚,但陈巘也并不当真。
一场小小的插曲便这样告一段落,只是他们这边才刚一结束,那端蓁蓁就忙不迭的冲过来,对着陈巘嚷嚷:“爹爹,你刚才使的这套枪法叫什么,我想学你快教我!”
陈巘却是不答应,拍了拍女儿的头,宠溺道:“女孩子家家的学这些做什么,你娘又该说你没个样子了。”
清嘉一直觉得女儿家学这些舞枪弄棒的活计不像样子还危险,所以一直不乐意陈巘教她,后来在蓁蓁的软磨硬泡之下也才勉强让她学了些防身用的暗器和拳脚。
但这已经是她能够忍耐的极致了。
陈巘素来疼爱女儿那自然是有求必应,但清嘉若是不许那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
于是蓁蓁不乐意了,噘嘴:“爹爹偏心,哥哥要学什么您都悉心教导,到了我这里这样不许那样不让,真是一点也不公平,我不依!”
蓁蓁开始撒娇起来,她知道父亲最吃她这一套了。
陈巘倒也并不为难,只管将问题抛给她自己便是:“你自己去问你娘同意否,若是她点头,那无论什么爹爹都教你。”
总之,不可以让清嘉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蓁蓁听了不免泄气:“娘她才不会答应我呢!上一次还是您偷偷摸摸教的我,这次怎么就不行了!?”
只是她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陈巘就想起了那一次自己独自在书房睡了整整一个月的日子,想想还真是苦不堪言。
此刻培宁也上前来,见蓁蓁满心不乐意的样子也是笑了,语气温柔的不能再温柔了倒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蓁蓁确实也安静了下来。
容寒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行人状似亲密的互动,蓁蓁看向陈巘的眼中满是孺慕之情,再望向培宁的眸中尽是温情。
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这一幕很是刺眼。
再回去的路上,他的亲信问他:“王为何要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
虽说现在还未引起对方的注意,但容寒这样行事,难免让别人提前摸清楚了自己的底细,这样一来,着实并非明智之举。
所以他才对此抱有疑惑,最开始容寒提出要求的时候他无力阻止,但事后自然还是要问个明白以求安心的。
但容寒却是略显疲惫的闭上了安静,刚才的那一场切磋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现在他着实无心向其他人解释些什么。
只留下了一句:本王自有分寸。
亲信见他兴致不高,只当他因为比武输了感到失落,当下便不再多言,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容寒心中所想的便是:
我不在意是不是会暴露自己,但我真的很想你将目光更多的放在我这里。
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但若真的要直面分离但却还是这般难舍难弃?
容寒不免想起了昨天那一刻,他们两人静静的待在无人的荒山之中,守着一处时明时灭的篝火,说这些平日之中永远不会说的话,经历着这一辈子很可能再也无法重现的生活。
乱了,一切已经乱了。
……
日子再度恢复平静,容寒和息尊使者都准备辞行,只是不想在个时候却息尊使者却突然于驿馆之中暴毙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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