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浅笑嫣然:“那便多谢夫人吉言了。”
陈巘官至大将军,同时也有爵位在身。严朝从太祖始便有律法规定,但凡是男子凭军功封爵,那爵位是可以世袭传承的。
所以,清嘉腹中的若是个男孩那便是当之无愧的双料世子,即是将军世子也是侯爷世子,这便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只是高门大户素来注重门第,正所谓母凭子贵,夫人若是能一举得男,那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侍郎夫人句句话都含沙射影,清嘉入耳岂能不知。
她这话不过是在强调她出身不高,若是不能给陈巘诞下儿子,那地位便不能说固若金汤。毕竟,她和陈巘算不得门当户对,在外人看来她作为他的妻子,身份确实不算高贵。
清嘉心头一声冷笑,她左一个门第,又一个出身,可不就是拿她庶出女儿,身份不高说事儿么。
但也不想想,陆清宇身份可不就高得很么,那不也在尼姑庵里待着么。
敢情今日她句句话都这么不怀好意,莫不是陆夫人没来,劳她来给自己添堵的吗?
清嘉语气倒是突然轻快了起来:“是啊,如夫人所言,女人生孩子不可谓不凶险,我也希望这胎能是个男孩,这样一来也算有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只见她话锋一转:“若是个女孩,那定然是少不得还要遭罪。毕竟,清嘉不若夫人你姐妹众多,可以为侍郎大人分担子嗣上的压力。”
“噗——”
“嗤——”
有几位夫人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清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没绷住,颇为不雅的笑了出来。
瞬间,侍郎夫人的连由红转青,可见是气的很了,但却又偏偏无处发作,只能往心里咽。
吏部侍郎方玉郎那是出了名的风流,光是家中妾室便有八位之多,更别提在外面的红颜知己了。
清嘉拿这个说事,那正是击重了她的痛处,心中大恨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丈夫不争气,白白给人把柄,那又能有什么办法!
如此一番暗自较量,前来给她添堵的都免不了自讨没趣,这个大年初一恐怕是有人要高兴不起来了。
清嘉幸灾乐祸的想。
不过,有人愿意来给自己逗乐,那她还是欢迎的。不得不说,这么一通发作,将那些个不怀好意的人讽刺得哑口无言,心里头也是痛快极了。
清嘉虽然甚少跟人在口舌上多做计较,但这并不表示她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陈巘这才刚走,这边有人来看自己笑话,巴不得自己过不得不好,那她就更不能让那些人如意了。
或许,在所有人看来,一直都是陈巘护着自己,好似他不在身边自己就没了倚仗似的,但却忘记了,他们分开的那三年里,一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总归也是经过事的,怎么可能被他们三言两语就刺激到了。
若真是那般,那自己那些的日子也就白过了。
送走了那些夫人太太,清嘉通体舒泰,好像心中所有的闷气都被发泄了出来,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边对一旁的管家说:“我饿了,告诉后厨,今晚多加两个菜。”
管家喜出望外,高高兴兴的应下。
清嘉看了看窗外依然纷纷扬扬的大雪,双手捧着肚子,深深的呼吸,心中默念。
三哥,你放心,纵然你不在那也没人能欺负了我去。
在这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躲在陈巘怀中撒娇的小女人了。
她要做母亲了,真的不能再软弱可欺了。
为母则强。
第一百零九章 胎位
陈巘率兵日夜兼程,舟车劳顿抵达东南洵羊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这时海寇已经占领了沿海四座城池已经打到了泊隆城,所到之处无不劫掠一空,百姓流离失所,奔波逃命,苦不堪言。
在此之前,周围地区的军队已经就近调兵支援泊隆,两军之间进行了几场战斗之后损失都颇为惨重,如今已经进入了僵持对峙阶段。
彼此的兵力都已经伤亡过半,如今都在等待援兵的到来好决一死战。
不得不说,严朝的军队在经过这连年的战乱之后,整体军士的水平均有不小的下降,陈巘率兵与守军会合的时候,所见的大多数尽是些老弱的伤兵,尸骨累累,哀声遍地,足可见战争对于有一个民族的摧残到达了何种地步。
如今壮年男子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一路赶来,在路上见到的在地里做农活的几乎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这样下去,前途不容乐观。
不管他们承不承认,严朝如今的形势已经是江河日下。
正因如此,陈巘才心生感叹,若是这江山再由那个昏君糟蹋,迟早有一天要走向灭亡。
若他是个文臣,或许他还可以做一番忧国忧民的姿态,吟诗作赋,呼朋唤友,感叹一下天子无德,黎民受苦。可他偏偏是个武将,如今的形势根本容不得他思考这些。
陈巘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全城,满目银白,心中却念起家中妻子,心情郁郁。
路上已经看过战报,海寇的援兵也已赶到,如今正在泊隆城修整,恐怕不日双方就会有一场大战。
陈巘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他们交手,虽不至于知己知彼,但却也胸有成竹。毕竟,早已是身经百战,万事具定,所以心中并无大战将临的紧张感。
只是……
如今对方已经连克四城,如此神速,可见也是有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
这样一来的话,战争很有可能拖延许久不得结果,但清嘉的肚子却是再也等不得了。
若是任她一个人生产,那他自然是不放心的,即便是母子平安,那以后想想也觉得遗憾。
总归是第一个还很可能是唯一的孩子,他如今满心期待却不得不远赴战场,只盼着远在华都的清嘉和肚里的孩子都能够平安健康。
“大将军,粮草兵马俱已点齐,正在城下待命。”
李林这次虽然挂名是先锋将军,但却还是一直都跟在陈巘身边,李达早已经在前面开路了。
两人都算是陈巘的老部下了,自然知道陈巘这满脸凝重不是为了战争,自己也是个当父亲的人了,遥想当初妻子临产自己却不能在身边,那种挂念和担心仍然记忆犹新,如今见他也颇有几分感同身受,犹豫了下道:“将军,夫人在华都定然会保重身子,这区区海寇,不足为惧,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还朝和夫人团聚了。”
虽说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却早已经过命的交情,陈巘的出事为人一直为他所敬重,这才有了这番言辞。
陈巘知他好意,但却还是满心愁绪:“……但愿如此。”
大军只在泊隆城略作停留便即刻开拔,雪地奔袭一整夜才抵达洵羊城,同样是没有过多的休息,只是略作修整,陈巘便下令:
“留下部分在此扎营,其余人随我出战!”
李达和李林分别为左右先锋,重甲步兵开道,陈巘骑兵压后。那个时候天色尚早,刚好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
彼此双方,这刚一交手便直接进入了白热化,陈巘亲自上阵,大大鼓舞了严军的气势,一时之间竟然是死死的压制住了对方。
海寇们也有些被打蒙了,严军一上来便是势如破竹的气概,这跟前些日子交手的那些守军完全不同。
确实,这三万是陈巘手下的精锐部队,随他从西北打到东南,个个身经百战,意志坚定,乃是如今天下,严朝军队中的灵魂所在。
这么多年来,一直由陈巘亲自训练,亲自带领,纵然是陈巘回朝也将其安扎于华都近郊,时不时的总要去军中看看。
因此,这支精锐从来都只认陈巘一人,只要有这支精魄在手,那便是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所以当初陈巘那样自信,若真是忍无可忍,纵然覆了家国,那又何惜?
战斗足足打了两天一夜,终于是攻破了洵羊城的大门,海寇见势不妙,弃城而逃,陈巘纵马率先进城,后面便是重兵紧随。
“速度清理战场,城东安营,城门插哨,俘虏全部关押在城南。”
闻言,李林和李达对视一眼,略有不解,陈巘率兵,每克一城,绝不留人,所有俘虏均是就地处决,这次怎么就……
这倒不是陈巘突然变了性子,而是他在念头闪过的瞬间想起了那日离开之前,他将脸贴在清嘉的腹部,那孩子就一直在肚皮上踢踢打打,那一拳一脚贴在他脸上,让他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即将为人父母,他如今不能陪在它母亲身边做什么,而今也只有少造些杀孽,权当做为他们母子积福吧。
孩子,你要乖乖的,不要让你娘难受知道吗?
爹爹纵然是在远方也记挂着你们,万万不要让她难过,明白吗?
……
与此同时,清嘉正在命人将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堆起来做成雪娃娃,往年华都纵然下雪也是零星几点,还不等落到地上就已经化了,哪里有今年这样雪势浩大。
虽然要冷上血多,但清嘉还是很喜欢,还特地拿出了些旧衣服和帽子套在上面,鼻子是红红的辣椒,眼睛是圆润的卵石,还有弯弯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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