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华险险收住脚,也不等凌帝教训完,便呛声道,“凭什么我就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他是王爷了不起,自打成亲之日起何曾给过我好脸色看,整日在书房里画着他的心上人,我堂堂侯府嫡女嫁给他守活寡,几次三番差点儿因他丧命,他是怎么待我的?”
不待王者发怒,她继续红着眼吼道,“现下好了,他心上人回来了,我可以让贤了,这个破王妃我不当了,我成全他们双宿双栖,神医配鬼王,他们真是绝配,哼!”
“陛下恕罪,臣……”云默寒冒着冷汗起身告罪,话还未落,便见云月华依旧甩秀掩面飞奔朝外跑去。
凌帝气得说不出话来,皇后起身安抚。
“陛下何必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月华她受了不少委屈,心里有怨是正常的,既是家事,就得一家人坐下慢慢化解,大臣们都看着呢。”
凌帝闭眼压了压怒气,睁眼便见云默寒跪在地上,担忧望着外面,又期冀看他。
“陛下,月儿她……臣放心不下,可否……”有皇后在侧安抚,云默寒壮着胆儿请求。
凌帝气得头疼,一手扶额,一手疲惫挥着,“滚,朕快被你们兄妹给气疯了,你再这样宠着她,往后有的你受的。”
“谢陛下隆恩。”
“谢皇后娘娘。”
云默寒惊喜不已,叩首后起身,朝外飞奔追去。
一场大戏看得众人心惊,头一回见识到传闻中的纨绔侯府小姐的真面目,果真是胆大包天,连陛下都顶撞,又是掀桌子,又是想踹人,踹的还是长平王,真真是……
自始至终,长平王如同一个局外人,甚至比局外人还镇静,但这也更加证实了方才云月华所说的一切,长平王待她如同陌生人,让她守活寡。
众人暗自揣测,瞧着那张被面具遮掩半边的脸,原来真的是毁了。
唐玉颖死死抓住想要站起身的唐少锋,愤愤道,“哥,她是云世子的妹妹,你妹妹在这儿呢,你瞎操什么心。”
“她伤心成那样,若是跑出宫去出事怎么办,我不放心,得去瞧瞧,你别拽我。”唐少锋用力拨开她的手。
正赶上宫女內侍们收拾地上的狼藉,兄妹二人的举动被遮住。
唐玉颖气得跺脚,恨不能如方才云月华一般抬脚踹,但周围都是名门公子与高门官家子女,她不能不克制,抬眼对上父亲投来的严厉不光,她得意地对身边的兄长道,“爹看着你呢,你若是闯祸,回府要挨家法不说,还会被禁足。”
闻言,唐少锋抬眼往父亲望去,随即泄了气,安分坐回去,哀呼道,“同样是爹,为何云家的爹与唐家的爹差这么多,简直是亲爹与继父的差别,同样是妹妹,云默寒却是比我运气好。”
“你……”唐玉颖一口气堵在心上,差点背过气去,愤愤道,“还同样是兄长呢,你哪有云世子的半分姿态。”
唐少锋被噎,悻悻住嘴。
莫颜身侧看着风影失神的莫离,面露忧色,不是为兄长担忧,而是为云月华,原本平静的日子恐怕要因这个忽然出现还与陆悠然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而乱。
在场之人,恐怕最平静的还是一脸茫然的风影,她静观一切,似乎这因她而起的乱子与她无关。
孟蝶裳眼角隐隐带笑,与身旁的官宦千金小声低语,时不时抬眼越过几人,看向不远处无动静的烬尘,他如此平静倒是出乎意料,据她所观察,烬尘对云月华似乎有异样情愫。
还是他也等着云月华心灰意冷,好趁虚而入?孟蝶裳看向孤寂静坐的萧子卿,方才她一直偷偷观察着他,自风影出现后,他便变得不一样了,眼中充满了她所看不懂的情绪。
云月华突然发难是因这个风影,而陛下与皇后竟也未追究云月华的忤逆犯上,或许这也是有缘由的,方才云月华似乎提及风影便是萧子卿的心上人,这让孟蝶裳甚是糊涂,她记得萧子卿心悦的女子是已死去的陆悠然,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风影怎么会……
难道陆悠然没死,这个从天而降的风影就是她!
孟蝶裳越想越觉得不安。
大长公主身子不适,未能前来赴宴,孟蝶裳身旁坐着的是士大夫之女冯绾绾,人如其名,有着纯善之美的女子,方才的惊变,冯绾绾叹了句‘长平王妃真可怜’才被高高在上的蝶郡主主动搭话,一句听不出真心的‘确实可怜’让冯绾绾如同找到知音一般,又大着胆子与郡主交谈了几句,但没多久就发现郡主在出神。
“郡主,您想什么呢?”冯绾绾细语低问。
孟蝶裳淡淡瞥眼道,傲然不屑道,“本郡主想什么凭什么要与你说?”
冯绾绾怔住,一时无措地看着眼前冷傲的郡主,不明白方才还和颜悦色的,怎地说翻脸就翻了,欲解释却又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她悻悻住嘴,将身子往一旁挪了挪,虽性子纯善,但还是知好歹的,父亲常说,人心不古,对你笑之人不一定是好人,想来正是如此。
而另一头,云霄的心神恍惚也瞒不过唐罹天。
“侯爷见到风影的容颜与当年的侯夫人甚是神似,莫不是忆起了过往,鹣鲽情深?”人到中年仍旧儒雅的面庞上带着笑意,似是关切询问。
云霄拿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微微抬眸,面带冷然道,“丞相未免管的太宽了,神似也只是神似,倒是牢丞相辛苦,煞费苦心去寻了个长着这样一副容貌的女子来,但侯府与长平王府未必会如你所愿。”
“赝品只会是赝品,以假乱真,真当陛下与王爷是能被牵着鼻子走的么,丞相日后行事可要三思而后行,可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向待人和气的定国侯忽然来气,毫不留情当着众人斥责当朝丞相,一旁将话听进耳中之人都很是错愕,听着是无足轻重之语,细细想来却又透着玄机。
为官十数载,当年之事总还是有些印象的。
定国侯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是叱咤疆场的将军,又是先帝的心腹爱将,当初可谓是万人空巷的风光,仰慕他的女子不乏身份尊贵的公主,就连大长公主也……不曾想他最后却娶了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平民女子,可惜天妒红颜,鹣鲽夫妻天人永隔,而定国侯多年未在续娶,府中连侧室也无,定国侯对亡妻情深义重,难怪竟当众对丞相发难,将心比心,换谁也会如此的。
众人异样的目光让唐丞相笑意渐敛,眼中没有半分暖意,却是不发一言撇开眼。
周围的人都察觉到气氛不寻常,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只得闷头故作不知,只有莫老将军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宫门外,云月华好整以暇坐在长平王府的马车上等着云默寒出来。
孤凡与龙巡站在一旁,对视一眼后,还是孤凡开口问,“王妃,王爷怎会让您独自出宫?”平时不是片刻不离么?这回却是反常让她独自出来,他们甚是不解。
云月华见云默寒出来,随即跳下马车,不以为意对孤凡道,“你家王爷有新欢了,保不准儿明儿这个王妃就易主了,你得改口唤别人王妃了。”
孤凡茫然看向龙巡,后者只是摇头表示不知什么情况。
“你这丫头脚力变快了,为兄都快追不上。”云默寒走到她跟前,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
云月华未曾闪躲,她很珍惜此刻的温馨亲昵。
“既是出来了,你想上哪儿去,为兄带着你到处逛逛。”云默寒心情甚好,让龙修将马牵过来。
云月华但笑不语,翻身上马,对他伸出手,“哥,你这宝马良驹我早就想试试,你与爹是骑马来的,总不好将他老人家的坐骑也抢了,那才真是不孝了,咱们兄妹二人将就一下。”
“好叻。”云默寒抓住她的手跃上马背。
孤凡、龙巡、龙修三人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孤凡问。
龙修道,“世子与小姐不喜人跟着,但为防万一,我跟上去,你们在此守着,待到侯爷与王爷出来如实禀报便是。”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二人点头。
正值夜幕降临之际,街道两旁染着引路灯,兄妹二人骑在马上慢悠悠往前走。
“哥,我可是不顾脸面豁出去为你挡亲事,你要请我大吃一顿。”
云默寒含笑点头,“好,你想吃什么为兄都给你买,你好久没吃张记的栗子酥了吧,时辰尚早,此刻应该还买得到。”
云月华眼眶温热,垂眸看身前揪着缰绳的修长的手,哑声道,“我不要吃栗子酥,要吃荷叶酥。”
“你不是最不喜荷叶酥么?”云默寒疑惑,“何时竟改了口味,为兄都不知道。”
“想换换口味了,整日吃栗子酥也会腻味的。”她答。
云默寒将马驱快了些,在她身后低笑道,“喜新厌旧的丫头,为兄还以为还与小时候一样一根筋呢,现如今长大了,都嫁人了,为兄都不能时常带你去山上打猎。”
沉默片刻,云月华才低声问,“哥你为何不问方才出现的风影?”
“问什么?”他反问。
没听到回答,他叹道,“我只在子卿的书房见过一回画像,当时记忆深刻是因她与你长得有几分相像,后来知道她也是我的妹妹,可是当初是我亲手将她安葬的,后来爹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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