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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 番外完结 (九斛珠)


  她觉得有些疲累,觉得韩玠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索性重新躺回榻上,丢了个背影给他,“我要睡了,你快走吧,明天再说。”
  身后半晌没有动静,只有酒气尚且萦绕,谢璇躺了半天也没法安睡,翻身过去,就见韩玠不知何时已经掀帘重新做回她的榻上,竟连半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这个人!她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开口时韩玠已经俯身压了下来。
  韩玠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眸子灼灼的盯着她。
  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这样的姿势像是每一次的温存缱绻。曾经的欢愉彼此心知肚明,她并不是真正十一岁的小姑娘,他也不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年,他们曾恩爱缱绻,颠鸾倒凤,亲昵无比。许多个这样的夜里,她曾在他身下,瞧见眼中的狂热与胸前的汗滴,柔弱而满足。
  谢璇不知怎么的有些脸红,羞窘化而为怒,她冷淡了神情,想要骂人,声音却忽然被他封住。
  他的唇似乎也是烫热的,强势而霸道的压下来,手掌很自然的落在她的脸上。
  烫热的温度一霎时叫人有些发懵,谢璇呆愣愣的躺在那里,眼睛是睁着的,心思却仿佛已飞离。
  韩玠加重了力道,强忍着没有撬开唇齿,只是在唇上辗转吸吮。理智仿佛被迅速的抽离,他明知道该停下,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一只手掌滑落在她柔腻的脖颈,另一只手摩挲过她的耳垂,熟悉的温存滋味侵占了整个身体,欲念叫嚣着冲上头顶,霎时将所有的理智躯干殆尽。
  他猛然压低了身子,呼吸都粗重起来,扶住她的脸庞,想要探入她的唇齿。
  那里面是他想念期待了十多年的甘甜,她的柔软,她的缱绻,她的一切,熟悉又遥远,叫人想念,叫人沉沦。如同久旱而盼甘露,有些急不可耐,有些义无反顾,只想品尝熟悉的甘甜,只想将她揉在怀里,用力的亲吻疼爱。
  哪怕他会粉身碎骨,哪怕她将他碎尸万段。
  在触及谢璇柔软舌尖的那一刹,韩玠忽然发觉舌尖一痛,随即有血腥味开始在口中蔓延。理智似乎有些许回归,他抬起稍稍显出昏重的头脑,就见谢璇正恼怒的盯着他,顾不得春光外露,一双手伸出锦被,隔在他的胸前。
  明白了刚才失控的他有多混账,韩玠愣了一瞬,好半天才平复了翻滚的心绪,呼吸明显不稳,低沉的声音里尽是压抑着的沙哑:“璇璇……”
  “你走!”谢璇别过头去,眼中蕴着泪花,喉头微微颤抖。
  不像是以前的戾气愤恨,此时心头更多的却是委屈,叫她甚至想大哭一场。如果只是愤恨,她大可以抄起枕边的什么东西砸向韩玠,反正这样夜闯香闺还轻薄于她的登徒子,砸死了完事,打得他头破血流抱头鼠窜也是好的。
  可是她又怎么下得去手?
  刚才唇齿相接,他的爱与隐忍流露无遗,她才发觉,其实韩玠身体里,压抑隐藏着比她还要浓烈万倍的爱与恨,甚至有一份不顾一切、全无退路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平时一直收敛,直到今夜被酒意催化,才翻腾着呼啸而来。
  就算前世临死前满满的都是对韩玠的怨怼,可她心底里知道她还是惦记着他的,只是不愿意再因爱受苦,才会想要远离。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若离于爱,无忧亦无怖。
  所有的辗转反侧、患得患失、期待失望和忧愁恐怖,皆因为她心里藏着他。如果此生嫁给了一个不会叫她心动的人,那么夫妻婆媳、小姑妯娌,凡事都能理智相待,没有期许没有失望,应该能安稳平淡的过日子。
  她甚至一度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告诉自己早已对韩玠失望透顶,那些爱恨早已在前世烟消云散。
  可是已经背负了前世的记忆,又怎么会丢掉心底的爱意?
  唇齿相接,肌肤摩挲,唤起的不止是韩玠的回忆,亦有她的。像是一张铺天的网盖下来,她上天无缝,遁地无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网入其中,而后束缚沉浮。她才发现,那些爱恨,即便刻意遗忘,也是逃脱不掉的。
  她早已身在网中,如何逃离?
  而于韩玠,他刚才压抑又热烈的亲吻里压抑着多少情意,她能感受得到。
  身子渐渐颤抖起来,谢璇翻身过去,将头埋在锦被里,努力克制着喉头的酸胀,将眼泪擦干净。好半晌,她才调稳了呼吸,转头时就见韩玠也渐渐平复了心绪,有一种火山喷发过后的灼热余韵,那双眼睛终于清明,落在她的眉间。
  四目相对,各自无言。
  所有隐藏着的东西,已然在一吻之间勾起,他泄露无遗,她也难以掩藏。
  “睡吧,我这就走。”韩玠舒了口气,了然她的心意后,脸上竟有笑意。
  “快走不送!”谢璇垂下目光,盯着锦被上精致的绣丝。
  韩玠却没有马上离开,隔着半尺的距离,将笃定的声音送到她耳边,“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也没有能彻底忘掉的感情,璇璇,你说那是梦,梦醒了各归正途,可是——”他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触,低声道:“有你在梦里,我永远都不愿醒来。”
  
  谢璇睡醒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
  仲夏的太阳本就升起得早,卯时天光已然放亮,此时太阳升起,已然有屡屡阳光漏入纱窗。空气里有些许微尘浮动,明亮又宁静。
  谢璇一轱辘翻身坐起来,开口就问芳洲,“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了。”芳洲挑帘进来,后头的木叶捧着今儿要换的衣裳。
  谢璇揉了揉脑袋,懊恼道:“怎么不早叫我醒来!睡得这么迟,回头又该被说了。”
  “是徐妈妈特地吩咐的,说大姑娘刚出阁,姑娘恐怕夜里睡得不安稳,今儿可以多睡睡。”芳洲握着嘴一笑,一面帮着谢璇穿衣,一面低声道:“说起来徐妈妈鼻子可真灵,进屋就闻见了酒味儿,说姑娘昨晚偷着喝酒我们也没发觉,要不是这两天是喜事儿,恐怕要罚我们呢。”
  酒味儿?
  谢璇努力嗅了嗅,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怪,似乎还这能闻到一股残余的酒气。
  这个韩玠,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
  她没敢戳破,含含糊糊的应着,待得穿衣后盥洗梳妆,便叫人开窗透气。夏日的阳光毫无顾忌的从窗扇里洒进来,清新气息随风而入,伴随着檐下的鸟鸣,叫人心神舒畅。
  谢璇出得门去,往大小徐妈妈那里去了一趟,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徐妈妈体贴,今早叫人留了饭,还特地熬些醒酒养胃的小粥,让谢璇更加不好意思。
  因谢缜并不在院里,谢璇用饭后便还是回屋里去,瞧着卧榻床帐,忍不住就想起了最晚的旖旎一梦。这个可恶的韩玠,青衣卫很厉害么?竟然毫无声息的夜闯香闺,逗留了那么久,满院子却没一人发觉,可真是色胆包天!
  恨恨的想了一回,觉得心里有些乱,便又走到博古架前,看到那一尊瓷制猫狗兔后再度想起韩玠,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回到书桌跟前,朝芳洲道:“去把之前送来的账本拿来。”
  ——有谢缜的吩咐在,陶氏留下两处铺子的账本如今也放在西跨院里,倒不是让谢璇去管账,只是让她闲时瞅一瞅,免得一无所知罢了。
  而在谢璇这里,却是另有打算的。
  陶氏离开之后。谢缜那里很是颓废了一阵子,这两件铺子虽也还有管事,到底没有人专门过问,这十余年间已经逐渐败落。谢璇这辈子不想受制于人,自然得有些可以傍身的东西,她一个女儿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能指望的也就是嫁妆了。这些黄白之物虽为清高之士不屑,却是最好使的东西,哪怕不能真的使鬼推磨,也能叫她处境顺畅许多。
  向来女儿家的嫁妆,大多由母亲留下,出嫁时再由府里添置一些。恒国公府就那么多家底,六个女儿挨个出嫁,分到她头上的能有多少?
  为今之计,便是将这两个铺子做活了,趁着这几年攒一些家底,将来出阁了,也有东西傍身——这是谢珺教她的道理,谢璇前世或许不会苟同,此时却是深以为然。
  至于这铺子么,如今是在做香料生意,虽不至于入不敷出,进项也是有限。
  按着谢璇的盘算,她在香料上天赋有限,又没有信得过、精通香料的人去做这个,想来想去,便打算将这两间铺子都改作成衣坊,专为京城的贵女们做些时令衣裳。
  至于这个人选,谢璇心里早已选定,只待明年夏天她入京求道。
  那是她前世在玄妙观里结识的一位绣娘,出身虽低,在裁衣刺绣上极有天赋,因身世坎坷而灰心入道,常年只披一身道袍。偶尔为谢璇做过两套衣裳,那功夫简直绝了,谢璇穿出去几次,几乎羡煞旁人。谢璇晓得她的性情,知道她的本事,若是能请得她过来,想要在京城的诸多成衣坊里异军突起,并非难事。
  而她如今要做的,便是趁着这一年的时间重整铺子。
  
  账本儿这东西,谢璇虽不经常接触,前世却也是看过的,只是那时不曾上心,走马观花而已。她毕竟还只是个生手,此时细究起来,倒是挺费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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