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看法,有啊。”常润之颔首,抿了抿唇问刘桐道:“瑞王今日,除了见他们二人,和他们说了话之外……可有与你说点儿什么?”
刘桐顿了顿,点头道:“有。”
“说了什么?”常润之忙问道。
“五哥说……”常润之轻声道:“五哥让我别怕。”
“别怕?”常润之狐疑道:“什么别怕?”
刘桐不言,常润之顿时恍然,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嘴。
刘桐心中本有些沉重,见她这颇有些呆头呆脑的模样,却是不小心笑了出来。
常润之回神,羞恼地拧了他一下。
夫妻俩笑闹了一阵,同时停下笑声和闹腾。
刘桐率先打破沉默:“润之,你还没说,五哥说我黑白分太清不好,你怎么看?”
常润之斟酌了下,方才道:“阿桐,坦白说,我觉得瑞王说得对。”
刘桐认真看着她,作洗耳恭听状。
常润之微微笑了笑,薅了下他的脸,这才道:“阿桐,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或者纯粹的坏人?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不犯错。何况说白了,这上最多的颜色,本就是介于黑和白之间的灰色。譬如人。就拿那许聿怀来说。他那样的人,若是让瑞王引导着为官,或许便是个好官。若是投到太子之流麾下,那多半就是个贪官污吏。”
刘桐皱眉道:“可那许聿怀……”
“他或许自私自利,但只要他有底线,上头之人能运作得当,让他发挥出最大的能力,那他做官,就无从诟病。”常润之笑笑:“一把剑,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端看执剑之人意欲何为。”
刘桐默默消化了常润之说的话后,问她道:“那要是……剑反噬了执剑之人呢?”
常润之一愣。
刘桐道:“无法确认是否真心为其主的剑,也能用吗?人,并不是物件。”
刘桐的言下之意是,许聿怀人性上有这样的缺点,也可能是他并不会忠心于人的原因。这样的人,用起来并不放心,还不如不用。
常润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刘桐。
两人静默了会儿,还是刘桐率先开口道:“瞧我,钻牛角尖了。”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行了,这些事,还是让五哥烦恼去吧。”
常润之跟着笑了声,由衷道:“阿桐,瑞王让你别怕,你就别担心太多。瑞王若是决定了什么,想必他会思虑周全,也能一步一脚印走得踏实,不会犯下误信于人这样的错的。”
刘桐点点头,感叹道:“但凡五哥想要做的事,还从未没做到过。从前他性子懒,倒也没什么俗事缠身,如今……”
刘桐顿住话头,低头笑了笑:“好了,有些晚了,快睡吧。”
刘桐扶着常润之躺下,轻轻抚了抚她的肚子。
常润之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顺势侧身拉过他的手,靠在他臂边,闭上眼睛安稳睡去。
刘桐摇了会儿团扇,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殿试,休朝。
三年一次举国大事,虽说与刘桐干系不大,但身为皇室之人,刘桐还是一早便进了宫。
他前脚走,后脚常鸥便进了九皇子府。
“小四怎么来了?”常润之又惊又喜:“府里没有递帖子来啊。”
常鸥叫了声三姐姐,挠头道:“我悄悄来的。”
“怎么想着过来了?”常润之一边问,一边让姚黄吩咐厨房做常鸥喜欢的点心来。
常鸥嘿嘿笑了笑,对常润之道:“今儿个不是文试殿试吗?我溜出来,想听听老百姓都是怎么议论的。”
常鸥喝了一大口茶,又道:“要不是武举试已经过了,我还想报个名儿,试一试自己的水平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侧妃
常润之闻言,忙伸手要检查他的身体。
常鸥少年已经知道男女之别了,顿时手足无措,双颊通红地逃到一边。
“我没参加武举试,三姐姐别动我了!”
常鸥自认为喊得大声,其实声如蚊蚋。
常润之好气又好笑:“吓我一跳。”
她横了常鸥一眼:“离太太同意给你请武师傅才多久?你才学了多少?就这几斤几两重还想着去试武举试……你这不叫勇敢,这叫无知。”
常鸥受教地直点头:“我不说了嘛,没赶上啊,那就是没试。不过三年后我就可以试了。”
“三年后再说。”
常润之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胳膊……唔,倒的确有那么点儿肌肉了。
她收回手,淡定道:“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得多吃几年饭才行。别一上了武举台,对面一彪形大汉,直接过来就把你坐趴下了。”
姚黄和秋霖等丫鬟顿时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常鸥来九皇子府也没有待上多少时间,他知道常润之如今有孕,也不会再同从前一样,带着他出侯府去酒楼听闲话。与常润之聊了会儿,常鸥便起身告辞了。
常润之嘱咐他别在外面晃荡太久,倒也不拘着要他回去。
“四爷惦记着姑娘,出门不忘来看姑娘呢。”姚黄在一边轻声对常润之笑道:“四爷瞧着年纪渐大,行事倒是越发沉稳。”
常润之欣慰地点点头。
娘家人懂事明理讲情义,府内也没有什么腌臜事,她这日子过得真是舒坦。
可人家说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常润之正享受着这样的好日子,晴天便来了个霹雳。
殿试过后,元武帝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放出了要给自己几个儿子填充后院的意思。
一时间,世家、权贵、外戚、各文臣武官,但凡家中有适龄未嫁的女儿的,都有些蠢蠢欲动。
元武帝的儿子里,自觉自家后院儿人够多的,倒也有觉悟,等着皇帝老爹先把那些个女人指了其他兄弟,再试试能不能也给自己讨一两个回来。
至于那家里后院儿冷清的,心里便有些嘀咕了。
有的人暗自欣喜,有的人私下嘀咕。
还有的人呢,却忐忑不安。
譬如刘桐。
得知这个消息后,刘桐便第一时间将之告诉了常润之,用一种比较曲折婉转的方法。
常润之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那莫女官走前说,让她等着侧妃过门的话,常润之还言犹在耳。
如今,元武帝又透露出要给儿子们指婚的意思……
难道从那时候起,元武帝就有这样的念头了?
可即便如此,莫女官怎么就知道了?
宫中皇帝陛下的意思怎么可能轻易外传?除非……是太子府那儿得来了消息。
常润之想通这一关节,心里不由堵得慌。
刘桐瞧着她面色不虞,便知道她心中不高兴。
“父皇只是透露出了这个意思,具体的,还没有实行。”刘桐想了想,对常润之道:“父皇若是送女人,进府也就是侍妾之流,我收下,转手再送出去就行了,想必父皇也不会专注于这等小事之上。所以,你也不用过多在意。”
常润之看向他,踌躇不言。
刘桐知道她心里担心什么,认真道:“如果父皇打的是要指婚侧妃的主意,那也应当要先问过我的意见。我抵死不同意,父皇想必也不会执意而为。退一万步说,父皇即便未问过我的意思便赐了婚……我抗旨不从,也顶多受点皮肉之苦。我和你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那只是一种美好愿景罢了。
除非造反,或者是其他直接威胁皇帝性命或者统治地位的行为,皇帝也不可能嗜杀到对自己亲儿子下手。
所以以刘桐的皇子身份,不过是抗拒一张赐婚圣旨,元武帝是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原因,就把刘桐的脑袋给摘了的。
但如果他真的抗旨,“藐视皇恩”、“不尊皇父”这样一顶帽子到底避不过。
皇家有皇家自己针对皇室成员的刑罚堂,到时候刘桐少不得要受点儿惩罚。
比如对祖宗牌位跪上些许时候、被打几板子之类的。
皮肉之苦的确是躲避不了的。
刘桐对常润之说的这话十分认真,但常润之听了后,却心软了。
她忍着心里的酸涩,静默良久后轻声道:“……算了阿桐,我不想你受皮肉之苦。若是皇上赐了婚,你还是……”
下面的话她不想说出口,实在是她心里没法儿接受。
刘桐闻言却笑了,纯粹愉悦得让常润之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怕什么。”刘桐摸了摸常润之的头:“别怕,我受点儿皮肉之苦,总好过你心里难受。皮肉之苦养养就好了,你要是心里难受,还不知道我们宝宝要怎么受苦呢。”
刘桐将常润之揽在怀中,柔声说道:“润之,我承诺过你的话,哪能那么轻易就失信于你?相信我,别担心,别怕。”
常润之默默伸手环抱住刘桐。
她心里舒了口气,转而涌上的是更多的酸涩,紧跟着鼻子也酸了,酸得让她都忍不住模糊了眼睛。
刘桐轻柔地擦拭掉了她眼里涌出的泪,本想笑话她两句活跃气氛,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只拥着她轻轻摇晃,时不时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就像是在哄他侄儿阿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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