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但主仆二人似未觉察,尤其是赵金,上前一步精准无误地踏在杜大人隐于袖下的指头。
“啊!”杜大人吃痛大呼,可赵金哪里理他,只是一副惶恐的模样,大声解释道:“属下潜入府衙只是为了一探杜大人的病情,好叫谷兰对症下药,可哪知一上墙头就瞧见一男子在院中寻欢作乐……”
“既知误抓的是杜大人,还不速速将人放了!”一都头站了出来,厉声打断赵金的话。
这事再说下去杜大人的名声就都损毁得差不多了,虽然杜大人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但涉及命案他非但不升堂,反倒寻欢作乐,这是渎职之罪,处论起来可大可小,若上头有意让他当替罪羊,那便能以死罪论处。
他晓得这点,凤盈更是了解,当下生生将话题扯回:“赵金,你的意思是,院中寻欢作乐的是杜大人?”
“是的,小姐!”赵金言罢,生生将杜大人的衣裳扯开,露出上面点点暧昧的红痕。
在杜大人锁骨之下,是女子指甲抓挠的印记及点点唇印,在他肥胖白皙的胸口显得异常醒目。
围观众人超前挤了挤,几乎要踏上台阶,有女子不好意思的以帕掩面,但更多的是男子流露出痛恨的神色。
“杜大人既有精力寻欢作乐,却紧闭府衙,莫不是有意不作为?”凤陟眸光转冷,不复温雅模样:“既然如此,杜大人如何配做洛阳百姓的父母官。”
凤陟四年前也曾为帅,多少受点百姓爱戴,如今虽无官职在身,却也同朝中某些官员有点交情,最重要的是,他是当朝右丞相家的二少爷,单凭这点,他若要扳倒杜大人,那也是易如反掌,更何况杜大人如今失职在先。
这话让杜大人身子一颤,他无力地辩解道:“本官今日并无寻欢作乐,并无……”
“民女相信杜大人。”凤盈一席话叫杜大人眼前一亮,但很快,他便知这女子不是善茬。
“杜大人身上的痕迹,当是摔出来的罢?又或者说,是落了水,叫女鬼给挠了。”不急不缓地说罢,周遭响起一片哄笑声,还有胆大的嘲讽道:“杜大人不会是急色得连女鬼都不放过吧?”
话落,是更大声的哄笑。
杜大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要辩解,却万分无力。
“既然府尹大人不愿受理,民女求救无门……”
“既是命案,本府岂有不管之理!”在都头的搀扶下,杜大人艰难地爬起,他怕了拍身上的尘土,面露讨好之色。
他不出面,凤盈寻别的大人,别的大人也没说辞可以越庖代俎。但如今他被人从府邸里生生揪了出来,哪怕是赵金身犯擅闯府衙之罪,他也无法惩处对方,毕竟那样只会招来民愤,将事情扩大化。
“那还请杜大人随民女走一趟!”凤盈虽自称民女,但但凡细心者,都会发现她语气中不带一丝敬意,反倒有种威胁和命令的口吻。
杜大人心头气极,奈何被揪了小辫子,生生拿对方没办法。
越过众人,凤盈注意到不久之前与她擦肩而过的两位男子也在其中,当下不免多看了两眼。
一位气度非凡,像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另一位手执金缕扇,一看便知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那二人也在看她,一个眸光隐晦,一个肆无忌惮。
收回目光,大步朝府邸走去,就听得身后传来侯谷兰的大嗓门:“大娘我跟你说,谷兰都快被吓死了,水里就这么忽然冒出个人来……”
“这位大哥,你要是不信便随我一道去府上瞧瞧。”
“没事,你放心吧,我家小姐很是随和,且这命案审理不就得公开吗,也免得日后有人造谣我家小姐杀人。”
听着侯谷兰的声音,凤盈唇角微微勾起,眼底蕴满笑意。这小丫头倒是挺能拉近关系的,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叔婶都认了好几个。
“这位姑娘,前面的女子,也就是你家大小姐,她可是曾经的玉面修罗凤元帅?”手执金缕扇的男子上前搭讪,侯谷兰说得正得劲,根本没空去理他,兀自手舞足蹈道:“那暗道可大了,也不知是谁有意加害我家小姐。”
一旁的大娘瞧了他一眼,旋即上下认真打量一番,乐呵呵道:“公子是外乡人吧?”
“……”男子瞧了眼过分热情的大娘,点点头:“是的,我们兄弟二人今日方来洛阳,逃难而至,没想到洛阳也并没想象中安定。”
“哎哟,这位公子,洛阳安定得很,也就凤小姐自个倒霉,总是叫人给算计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娘一笑,而后凑近他神秘道:“公子应当还没成亲吧?这外乡人若是想在洛阳安家,娶个洛阳人家的女子是最稳妥不过了……”
一见这架势,男子便知对方是个媒婆,八成是瞧他穿得体面,想让自家亲戚或女儿攀个富贵的。不待大娘再开口,便拽着他口中的谭兄避开。
“听口音,两位小兄弟是北方人吧?”二人走到前头,就听得一中年男子忽的开口了。他眼中带着一丝怅然,远远地凝视着那如松如柏的身影。
“是的!”男子点点头,步伐一顿,随即放慢。
“不知北疆战事如何?”北方城池若是一再失守,极有可能像四年前那般,被鲜卑一路打到洛阳城外三百里处,到时候饿殍遍野,百姓又得过上苦日子。
“北疆新帅着实无能,若非李峰李将军指挥得当,我们兄弟二人怕是逃不出来了。”提及北方战事,男子不禁抑郁。
洛朝北有凤盈镇守,安定无忧,他便将营生给扩大了,没想到凤盈忽然被削去官职,他只来得及撤走一半在边城的资金,鲜卑铁骑就再次踏来,叫他损失得好生惨痛。
“方才在府衙口的那位小姐便是凤元帅……”中年男子话语一顿,眼含热泪:“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有领兵之能的将军被罢官,洛朝只能再次连连失守,溃不成军。
被唤作谭兄的男子深深看了眼远处的女子,忽的笑了:“果真是她!”
那样的凌然之气,那样的傲然之姿,世间又有几个女子可得。只是他不曾想到,修罗面具之下竟是一张如此倾世美颜。
“谭兄,这玉面修罗长得好生漂亮啊!”方一证实对方身份,男子不禁讶然,面露惊艳之色。
惊叹声入耳,谭松之并未理他,而是扭头同中年男子道:“这位大哥感概颇多,莫不是熟识凤元帅?”
“不能说是熟识,不过是曾在凤元帅的麾下待过罢了!”中年男子面露缅怀之色,像是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之中。
谭松之低头,注意到中年男子微坡的右腿和挺得笔直的背脊,心中不免对凤盈多了几分敬意。
“谭兄,怎么在凤盈麾下待过的人那般多啊,且都是伤残。”男子摇着金缕扇,凑近谭松之,压低声音道:“虽说那凤盈百战百胜,但伤残量如此之大,她也算不得多厉害。且漂亮的女子擅媚术,估摸着是她身旁有人辅佐,才能有如今名头。”
闻言,数道凌厉的目光射来,最为恐怖的那道来自一个女子:侯谷兰。
男子咽了口唾沫,缩了缩脖子,躲到谭松之身后。
他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虽然他身前的男子也不会武艺,但那女子指不定会看在谭兄生得俊逸的份上原谅他,毕竟谭兄的魅力是无人能及的。
“莫要乱说话,凤小姐受人敬重必然是有原因的!”谭松之面有厉色,这下子,男子也不吱声了,默默走向凤府,好去瞧那热闹。
他嘴上虽然安静了,但心中依旧暗暗腹诽:“被敬重不过就是因着她没打过败仗,但谁知道她没打过败仗是因着自己能力,还是凤相给她安排了高人在身边辅佐。”
在他眼里,女子大致分那么三种,一是深闺里养出的大家闺秀;二是丫鬟命的穷人家的姑娘;三是有钱便能亵玩的青楼女子。这三种女子,无论哪种都要依附男子存活,根本不可能做到独当一面,甚至功绩盖过男子。而凤盈,她的家世良好,但至多只能算是第一种里的佼佼者罢了。
侯谷兰做完自己该做的,大步朝前欲跟上凤盈,在经过男子身边后上下睨了他两眼,嫌弃道:“穿了条貂衣还真不把自己当人了!”
她刻意压低了说话的音量,嫌恶的眼神和牙尖嘴利的模样把男子气得直跳脚:“你个丫鬟怎么跟本公子说话的,当心……”
他话还未说完,侯谷兰便已大步离去,气得他龇牙咧嘴,愤愤道:“谭兄你瞧瞧,这叫什么丫鬟,所谓的风元帅还真有教化之能!”
此刻他心里虽生气,但还是将声音压低,生怕这群百姓中有凤盈的盲从者。若是叫盲从者听见他的那番话,不扒了他的皮也得将他活煮了。
第141章 湖底暗道
凤盈将杜大人引入,身后捕快三三两两、拖拖拉拉地跟着进去,那随意的模样叫谭松之忍不住蹙眉。
在侯谷兰的言语勾动下,一些好事的百姓也跟进凤府。
“杜大人您看,这便是黑衣人出没的地方!”凤盈指向湖心漂浮着破碎冰块的湖泊,随后抚掌,很快便有人将三具尸体带上。
“这这这……三人?”杜大人看着凤盈,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是啊,三人,怎么了?”凤盈故作不明,摊手无奈道:“民女本欲留下活口,只是不曾想这些黑衣人就跟不要命似的,如今也只能剩这些个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