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本相执意进去呢?”凤相话落,他身旁的侍从上前推人,俨然一副硬闯的架势。
“啪啪!”白芷抚掌,白色药粉洒撒出,凤相身边的侍从双目顿时失了神采,摇晃两下便倒了下去。
第92章 不需要补偿
“本相乃盈儿的生身父亲,她这样做是不孝!”眼看身边只剩两个高手,凤相拧眉,怒视白芷。
“凤丞相,小女子今日在众人见证下已与您断绝关系,您如今意欲擅闯,按着洛朝律法,算是滋扰民宅,饶是您贵为一朝右相,亦会被关押。”清冷的声音响起,在凤相期待的目光中,凤盈缓缓而出。
她方坐下,就有丫鬟端上茶盏,神色恭敬地侍候一旁。
“小姐!”白芷迎上去,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今日小姐哭着跑出裘王府,可见是难受到了极致。如今好不容易在六王爷的陪伴下舒展眉头,再见凤相怕是又会受到刺激。
“盈儿,你我父女亲情,怎能说断就断?”凤相痛苦地看着她:“若非有苦衷,为父又怎会……怎会……哎!”
苦衷?凤盈挑挑眉,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不顾她的生死?她劫后余生,身子被蛊毒折损,他不仅没有探望,反而守在害她之人的床头尽心照顾。若是他有苦衷,那便是有把柄被虞氏握着,才会让虞氏嚣张至此。
对了,把柄,如果不是有把柄被虞氏握在手中,他又怎会改变至此?凤盈眸光锐利,看向凤相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探寻。
“盈儿……”凤相一声唤,道尽无数苦痛:“为父亦是于心不忍,你就随为父回去吧,为父保证你不会再受半分伤害。”
听了他的保证,凤盈不屑嗤笑:“凤丞相,小女子能受何种伤害?小女子征战北疆三年,只受过四次重伤,未曾被俘虏,未曾被羞辱,亦未曾遭过生死磨难,如今在这安居太平的洛阳城内,在这天子脚下,除了阴暗泥泞的凤相府,又有何处能伤得了小女子,叫小女子去阎王殿走一遭?”
刀口舔血的战场上她未尝一败,却差点死在歌舞升平的洛阳,相府的水何其深,在她具备实力之前绝不会盲目地回去走一遭。
“盈儿,是爹爹对不住你,你就原谅爹爹,让爹爹好生补偿你,好吗?”凤相上前一步,侍从看向凤盈,见她未曾蹙眉,便没有阻拦。
凤相以为说动了他,又上前几步,就见凤盈半眯着眼,眸中寒光乍现:“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凤盈不需要任何补偿,若凤大小姐与凤夫人能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从相府到我凤府门口道歉,凤盈便既往不咎回到相府。”
“盈儿,你就不能体谅下爹爹吗?枉爹爹疼你这么多年。”凤相话落,前厅弥漫冷煞之气。
“送客!”凤盈猛然站起,周身煞气浓烈骇人。
他不提往昔还好,一提起就叫凤盈心中难受。
过去,过去,过去,他们父女间除了过去,已然没有值得多言的情感!难道要她活在过去,天天念着那些好,然后咬牙承受现如今的痛,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吗?她凤盈做不到!
十一年蛊毒,欲毁她清白和害命之恨,她会一点一点地朝虞氏母女讨要回来。
第93章 都成为过去
“盈儿!”凤相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凤盈手下侍从无情架出。
“吱!”“轰!”凤府大门重重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和议论。
她颓然跌回檀木椅上,疲乏地摆摆手,一众下人无声散去。
周遭安静得能听见呼呼风声,还有几声雀鸣鸟叫,她缓缓闭上眼,强忍泪意。
一天之内,为同一件事哭一次就够了,她没那么多时间去浪费,做这些损害自己身体又无意义的事情。
“小姐!”白芷轻轻地将她抱住,感受着她身子的细微颤抖,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揪着,疼痛不已。
“白芷!”喊出她的名后,凤盈像是脱了力,再也支撑不住笔直的背脊。
“盈儿,放宽心,至少白芷还在,大哥还在,我也还在!”柳宗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伴你身边。”
凤盈反握住他的手,抬起头,咧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也永远是我最好的姐妹。”
“哈哈哈,好姐妹,我们三人都是彼此的好姐妹!”柳宗大笑,浑不在意自己在她口中成了女子。
在白芷的搀扶下起了身,凤盈眉头紧锁,麻木地朝偏院走去。
她终究是心情低落的,怅然,迷茫,太多的情绪在心头萦绕。有时她会想,是否错在于她,可人终究是难以自省,她也不例外。
她能看到大姐的阴毒,虞氏的伪装,爹爹的偏爱,可她看不到自己犯的大错,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大错能让原本的和谐美满都变了。
失神地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望着白芷沏的热茶,她眼睑颤了颤,没有将茶捧起。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柳宗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他团起一团雪,长指灵巧翻飞,像在雕刻泥雕。
不一会儿,一个可爱的雪人递到她面前。柳宗抓起她的右手,在雪人面上划过一个弧度,雪人顿时咧起大大的笑脸。
捧过雪人,轻轻摩挲着那简单的弧度,凤盈忍不住笑了:“柳宗,谢谢你!”
“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探手去揉她的脑袋,柳宗轻声宽慰:“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难过也无济于事,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得自己变强大。”
“呸!”凤盈淬了他一口,面上乌云驱散:“你倒学得厉害了,拿着本姑娘的人生信条给本姑娘讲大道理,况且这道理是这么用的吗?”
她的积郁不是因为她不够强大,而是她被在乎的人从美好的仙界重重推落,堕入人间的苦难中。
“这道理不是这么用的,但你也的确应该强大起来,不是吗?现在凤容是凤丞相嫡出千金,你只是个平头百姓,你拿什么跟她斗?”说到这,柳宗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见她神色没有分毫变化,这才开口道:“往日你活得顺风顺水,那是因为你是凤相二千金,如今你无权无势的,难保以前得罪的小人不借机生事。”
“是啊,凤元帅、凤相二千金都是过去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飘摇着散失在空中。
第94章 深夜对弈
送走柳宗已是一更天,凤盈恍恍惚惚地往回走,途经书房却见内里灯火通明。
“小姐,六王爷在书房内等您!”还未等凤盈问,白芷便开口道。
“他还在?”凤盈有些错愕,当即脱口道:“那他用过晚膳了吗?”
“奴婢已让红雪送入饭菜,只是六王爷并未动箸,饭菜原封不动地撤了下来。后来六王爷自己点了几样糕点,却也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白芷说罢,看了眼书房,低声道:“小姐可要进去看看?”
“看看吧!”手堪堪触及门框,凤盈回头道:“去温壶酒来。”
“是,小姐!”白芷退了下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凤盈缓步跨入,就见案桌后的银衣男子手执书卷,桌上摆放着五盘各式各样的糕点和一副骨棋。
听见声响,慕容南宇并没有抬头,好像她会到来在她意料之中。
凤盈看着他,搬了张凳子坐到他对面。
“六王爷不饿?”关切之词从口中溢出,见他挑挑眉,眸光落在她身上,凤盈有些不自在道:“府中人都睡了,你怎么……”
“原来凤府的人都睡了。”打断她的话,慕容南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凤小姐提醒本王这个作甚?莫非……”
“六王爷多想了!”凤盈急急打断他的话,面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本王倒觉得是凤小姐多想了。”慕容南宇扬唇,笑容带着几分暧昧,绝世出尘的容颜在微暗的烛光下掩映出一丝魅惑。
凤盈有一瞬间恍惚,待回过神,整个人已被高大的身影笼罩。
大手揉着她的脑袋,而后抚过她的肩,温热的气息吹过脖颈处,带着几分力道,像要吹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最后,他执起她的右手,轻轻揉搓着。
“你怎么了?”凤盈有些迷惑不解,就见他面上的笑愈发绚烂夺目:“本王在学习。”
他这话里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凤盈听出来了,却不知他口中的学习是什么。
见她依旧有些迷糊,慕容南宇松开她的手,将桌上的骨棋摆出一个精巧的局。
只有他知道,他口中的学习是指学柳宗。今日柳宗揉过她的脑袋,拍过她的肩膀,握过她的右手,现下这些地方都被他的气息所替代。
至于她心中的依赖,那个对象绝不能是柳宗,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将他一点一点挤到角落里。
“一起下盘棋。”回到案桌后坐下,慕容南宇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选子。”
凤盈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选了离她较近的白子。
她先落一棋,吃掉黑子,局势仿佛在一瞬间明朗,依稀可见白子胜利在望。慕容南宇却并不急,放过可以吞并的白子兀自走着自己的局。
待白芷进来,就见二人执棋厮杀得火热,凤盈皱着眉头,凝视不知何时落了下乘的白子,深思下一步该走何处。
嗅到酒香,慕容南宇抬眸,以唇形道:“换。”
看了眼还在沉思的凤盈,白芷福了福身,悄无声息地退下。
第95章 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