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气息起了微妙的变化,凤盈又怎会感觉不到,她只是枕着他,握着他,他不说,她便不问。
“给你钓一条鱼煮汤可好?”话落之时,他手上的鱼竿剧烈晃动,竟是一条大鱼咬了勾。
“上钩了!”凤盈面上一喜,眸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手,留意他钓鱼的技巧。
她从未钓过鱼,不知其间乐趣,每每抓鱼,都是用的树枝,现下看着慕容南宇一派闲适的模样,不由得跃跃欲试。
他单手执杆,在收放间转换,直把鱼儿累得精疲力竭,这才稍稍用力,将鱼钓出水中。
“扑凌”一声,有鸽子落在鱼竿上,红色的爪子紧箍着杆子,红眼中倒映出凤盈的身影后掠起,消失在空中。
“回来!”慕容南宇不急不缓地开口罢,那鸽子忽的出现在空中,煽动着翅膀落在他手上。
解开鸽子腿上绑着的信件,朝空中一扬,一股粉尘“簌簌”落下,他这才将信件捻开。
一目十行地扫过信件,他神色不曾变化,只是快速地将字条收起,扭头对她正色道:“这鱼汤怕是得改日再喝了,我送你下山吧!”
“好!”凤盈几步朝溪边走去,将还在鱼钩上挣扎的大鱼解下丢回溪里,目送大鱼游远,含笑道:“先放你一条生路,过几日本小姐再来将你炖了!”
她话音一落,原本还悠哉悠哉地摆着尾的大鱼猛然窜入暗洞中没了影。
“噗嗤!”凤盈喷笑,拍拍手,甩去上头的水珠,回眸笑道:“你这里的鱼儿倒是通人性得很!”
“要真是通人性,下回你来可就吃不着了!”将鱼竿随意立在一棵树旁,慕容南宇伸手牵住她,一路朝山上走去。
“吃不着便吃不着,至多也就换一条罢了,反正味道都一个样!”手在他的大掌中不安分地扭动,而后与他十指交扣,在他目光投来之时偏过脸,欣赏着错落有致的树头。
她知他此行危险,否则不会这般着急地将她送下山,但纵然心中有千般担忧,她却无法追随他去,只能紧扣住他的手,无声地表明自己的心思。她会等他归来,无论他身上裹着多少层迷雾,她信他,会等他!
慕容南宇眸光一沉,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和坚定。
与子交扣手,此生相携老。盈儿,有你这般承诺,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本王亦会斩棘而归。
第203章 微臣恭候许久
马车行了整整五日,为了赶路,途中没有刻意找过客栈歇脚。
他们一行已远离洛朝腹地,离凤朝近了,就只有冬雨飘摇,再不见白雪覆盖的模样。
今日阳光带着几分暖,但同时又下着牛毛细雨,侯谷兰因着到了南方,整个人都活蹦乱跳起来,荡着双腿哼着小曲,就这么坐在马车前沿,欢乐的歌声叫众人的情绪跟着高涨起来。
“谷兰姑娘,你这唱的什么曲啊?”时新一面驾车一面问道,眼中带着好奇:“往日没听你唱过,比那些咿呀呀诉苦说愁的要强太多了!”
“这是我师父教我唱的,我也不晓得曲名!”侯谷兰笑嘻嘻地言罢,又荡着双腿,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
欢快的歌声在小树林里回响,伴随着马车的“碌碌”声,惊起一树鸟雀。
马车内,凤盈手捧医典,单手在腿上敲击,很是享受侯谷兰带来的欢快。
她手上的皮几乎脱干净了,看起来白白嫩嫩,如玉雕般精致,只是脸上还是大片的黑皮,许是因着脸没泡到药泉的缘故,全身上下就这一处黑白错落,看起来像只大花猫般。
“驾!”一个陌生的声音入耳,旋即有马蹄声逼近,很快超过他们停下。
“吁!”游宏图拉紧缰绳,双眸锐利地盯着趾高气昂的男子,不悦道:“来着何人,为何拦住去路?”
“我家主人初来乍到,想请各位朋友帮忙带个路!”口中说着帮忙,但男子的架势根本就不像是请人帮忙该有的模样,反而带着命令的口吻。
凤盈手上把玩着一旁的面具,倾耳听着外面的对话,似想到了什么,把面具往脸上一罩,将后帘掀开。
林荫道的后头,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而来,乌木制的车壁上雕刻着百鸟图,镶嵌红、蓝宝石做眼,红色的流苏随着马车的行进左右摆动。
她撩开后帘,而男子撩开前帘,二人四目相对,在瞧见男子模样后凤盈先是一怔,随即放下帘子,缓缓开口道:“宏图,行车!”
有人勒马挡在前头,她却要求行车,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睨着趾高气昂的男子,游宏图用力一挥马鞭,二话不说直接朝他撞去。
“找死!”马上的男子冷哼一声,手上马鞭重重朝游宏图甩去,随后整个人凌空跃起,抬掌就向他劈来。
“抓好缰绳!”将缰绳交到侯谷兰手中,游宏图捏拳,直迎对方掌心而去。
他练的乃是至阳的功法,不用兵器,以拳为刃,因此对掌时占了上风,直直将对方震出数丈远,疾驰的马车奔去,在男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又生生将对方撞飞十数丈。
“游宏图,你太厉害了!”侯谷兰只见游宏图两次受重伤的场景,不曾晓得他竟这般厉害,当下竖起大拇指,面上尽是赞叹之色。
“不是我强,是对方太弱了!”他只一拳便将对方击出数丈远,可见对方并无高深实力。
作为一个武艺并不高强的人,在没摸清他人实力前便敢颐指使气地叫嚣,真不知该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无知者无惧。
“这么弱还敢拦小姐的马车,真是活该!”侯谷兰没有多想凤盈这般做的缘由,只是觉得那人敢用这般趾高气昂的态度跟他们说话,甚至拦下他们的马车,乃是对小姐的大不敬,没下重手已是便宜他了。
“小姐,人已经赶走了!”游宏图对侯谷兰笑笑,而后朝马车内的人禀报。
“日后若是遇到这种无知鼠辈直接碾过,无需留情面!”胆敢如此嚣张地拦下她的马车,他拓跋清还真当这是漠北,摆起了王的派头。
“是,小姐!”游宏图领命罢,挥舞马鞭,将那辆华贵马车远远甩在后头。
“爷!”华贵马车旁另一骑高头大马的男子上前,看着远去的三辆马车和一匹红马,低声道:“那骑马的男子乃是第一杀手冷老大!”
“那马车中的男子是谁?”拓跋清没瞧见凤盈的脸,只看到她那双狼一般泛着光的眼,叫他想起那个死敌玉面修罗,虽然二人气度很相像,但他晓得凤盈并不可能出现在这附近,此时的她要么该去嵩山求解药,要么就是寻居所,绝不可能绕远跑到此处。
“男子?属下怎觉得那马车内坐的乃是玉面修罗?”虽然只是一瞥,可他清晰地瞧见了她的长发,男子的发不可能那么长,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眼花了。
“你觉得冷老大会保护凤盈?”嗤笑一声,拓跋清将帘子放下,冷声道:“把那没用的废物处理了,本王不需要这样的货色!”被人一招重伤,还是自己先动的手,这种属下带在身边只会丢了自己的脸。
“是,爷!”男子颚首,就听得马车内传出声响:“跟上他们,本王倒要瞧瞧马车内坐的是何奇人,能把本王请不动的冷老大给搬了出来。”
“小姐,此处有一客栈!”瞧见一间孤零零开在城外的客栈,侯谷兰兴奋道。
“去问问!”掀起帘子一角,听着“碌碌”的马车声,凤盈晓得拓跋清追上来了,他生性不服输,怎会容得一人如此拂他颜面。
“是!”侯谷兰方应下,就听得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吩咐下去,从此刻起,不要叫我小姐,称我为公子!”
“啊?”她不明所以地“啊”了声,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低声应道:“是,小姐!”
“恩?”凤盈挑眉,打出淡淡的质问。
“是,公子!”这次侯谷兰快速反应过来了,连忙改口。
“去吧!”打开马车内的暗格,拿出那双珍爱的假手安上,而后将挽好的发打散,用一根抹额将眼角吊起,这才拿起一个铜镜细细打量。
霸气的飞眉,锐利的双眸,本就略带英气的脸在这小小变化下显出淡淡男儿之态,此时除了微微隆起的胸口外,她身上几乎每一处看起来都像是男儿。
“小……公子!”侯谷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怒意道:“那掌柜的拿着把大砍刀,说什么最下等的房间要十两银子一宿,这不摆明着抢吗!”
“哦?”掀开帘子,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踱下马车,方站定,那林子内所见的华贵马车缓缓而来。
斜眼睨了眼流苏轻摇的马车,凤盈眼中有着淡淡笑意,像是在思量什么般,忽的勾唇,抬脚朝客栈走去。
方入客栈,就见一粗狂大汉坐在椅子上翘着脚,身边放着一把大砍刀。那大汉也瞧见了他们,眸光落在侯谷兰身上后咧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小丫头,想通了?”
“公子,就是他!”侯谷兰一手指着大汉,身子往凤盈身旁缩了缩,显然有几分畏惧。
凤盈眸光淡淡扫过客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间客栈一共只有两间天字房,三间地字房。
“打尖还是住店?”大汉也不管侯谷兰,扭头看向身披狼裘的凤盈,不看还好,一看便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小女娃竟生的罗刹脸!”
“住店,两间天字房,三间地字房!”对方能认出她是女子她着实不觉奇怪,能叫谷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臭丫头心生畏惧的,必然是隐士高人,且她女扮男相素来真假难辨,这大汉能一眼认出,可见其行走江湖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