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官还是我官,老子做事还用得着你教?”长枪在游宏图眼前比划着,那将士冷笑着,探出两根手指:“不愿意给是吧,现在涨了,二两银子一个人,三两银子一辆马车!”
流里流气的调调,与土匪差不多的话语,凤盈听得眉头拧起,素手紧握,恨不得下车将城门踹开。
她麾下的将士都是行如风,坐如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将士该有的样子,且就算粮草短缺,也不会去找城内百姓索要,因此北疆一带虽然战乱,但那里的百姓却安康富饶,怎到了无战火烧灼的洛朝腹地,却是这般德行,着实叫人心寒。
“这是入城贴!”忽的,冷老大的声音响起,一个帖子飞出,直直贴到那将士脸上。
“你……”扒下入城贴,将士正欲发怒,但一瞧见上头的落款,态度霎时转变,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冷老大啊,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冷老大不要见怪!”
他嘴脸转变得实在太快,前后之不一致令人咋舌,侯谷兰是个直肠子,当下将脑袋从毯子中探出,怒骂道:“都是些不要脸的泼皮无赖,二流子,还装什么将士,分明就是些狗腿子!”
“……”话落,周遭一片安静。
侯谷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神询问般看向游宏图,想知道她是否说错了什么。
“哈哈哈!”清朗的大笑声自马车内传出,凤盈单手依窗,笑得眉眼弯弯:“骂得好!”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一片安静中却显得极其清晰,守城将士眼中闪过恼意,正欲上前,就被同伴拉住。
“这位官爷!”冷老大挑挑眉,显然有些不耐。
“开城门,放行,还不快放行!”强压下心头怒火,再次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心。
掀开的帘子垂下,翻了翻手中书卷,凤盈细细品读这手中书卷,不由得入了神。
匈奴臣服,西域进贡,内无天灾,外无忧患,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其中描述的澜楼古国美好得像是水月镜花,一碰就碎,想来不过是写书人的梦境一场。
安有太平盛世福满仓?皆是路有饿殍遍地寒。
澜楼古国,成也盛世,败也盛世,在盛世中遭遇佞臣谋反,分裂成洛、凤二朝,洛朝为佞臣贼子,凤朝为忠官良将,这便是洛、凤两朝世代为敌的缘故。当然,这只是传闻,世间几乎没有澜楼古国存在过的痕迹,其中真实性不得而知。
盛世澜楼,升平天下。这八字不断在脑海内回荡,凤盈扯了扯唇角,只觉自己想多了。
自古都是推翻暴君,推翻昏君,哪有明君被加害之理?换而言之,就算当真如此,这澜楼古国的百姓又如何不暴动,为一代明君复仇,尽绵薄之力。
“驾!”马车缓缓前行,帘子不时扬起,她微微抬头,透过时隐时现的帘缝,可以瞧见冷清的街道,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洛朝没有宵禁,就算这济城内有宵禁,现在也还没到宵禁的时辰。
“官爷,求求你行行好吧,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哭喊声入耳,马车被拉停,她能听见游宏图握拳的声音。
马车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跪在地上,双手紧抱着一捕快打扮的男子的双腿,一面说话一面叩首,模样好不可怜。在她身旁是一个剧烈挣扎的女子,衣裳被扯得有些凌乱,鬓发松散,看不清模样,只能听见低声的啜泣和口中发出的求饶。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是强抢民女,可路上的行人中无一人侧目,面上带着漠然,如行尸般游走,无人道一声不公。
“糟老婆子,晦气!”那官差冷睨着老妪,面色分外不善,低啐道:“再不松手老子踹死你!”
他说话的同时,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到老妪脸上。一道青衣闪过,游宏图上前抓住官差的手,用力一拧,就听得“咔”的一声筋骨错位的声响,旋即官差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洛朝本就如此,凤小姐乃是洛朝人,就当见怪不怪!”冷老大的声音入耳,带着几分无情的味道。
“……”凤盈没有说话,而是掀开帘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哪来的狗东西,敢坏本大爷的好事!”另一官差见有人上前坏事,拔刀就朝游宏图砍去,游宏图纵身躲过,飞起一脚直踹他心窝。
“好!”侯谷兰鼓掌欢呼,双眼晶亮亮的,大声鼓励道:“游宏图揍他们,快揍他们!”
“这种事情在洛阳很是稀松平常?”凤盈问,带着几分不解,好像印象中的什么被颠覆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拖欠人佃租,人家拿他们女儿抵债,有何不妥。”坐在高头大马上,冷老大漠然视之,显然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
“你说得在理!”凤盈点点头,眸光落回楚楚可怜的女子身上之时,游宏图已然摆平了一切,那几个官差逃得没了影踪。
第195章 生了坏心思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老妪跪地连连磕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民女多谢公子相救!”女子盈盈一拜,秋水双眸含着淡淡雾气,似哀似怨,又暗含情愫。
“……”侯谷兰撇撇嘴,对于那姑娘的眼神感觉很不对味,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老妪不必如此,在下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抬手将老妪扶起,碍于礼节,游宏图没有去扶那姑娘:“二位日后还请多加小心,莫要再遇上这等恶霸了!”
吩咐一番,游宏图正欲离去,却被拽住衣袖。
“公子可是要丢弃民女?”女子眼中有泪水打转,模样无比可怜。
“姑娘何出此言?”游宏图愕然,显然不明白她口中“丢弃”一词是为何意。
“公子既救了民女,民女便是公子的人了,公子为何不带民女走?”女子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般。
“噗!”喝入口中的水喷出,侯谷兰也不管下巴上还挂着一堆水珠,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二人,表情像刚吞了只蟑螂。
“姑娘无需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游宏图有些慌了,显然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女子,但对方并不打算给他多言的机会,泪“簌簌”而下,哽咽道:“公子是在嫌弃民女?”
“不是……”
“那公子缘何不要民女?民女不求身份,只要能侍候在公子身旁便是!”女子说着,欺身而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姑娘,男女授受不清!”游宏图后退半步,双手举起,目光求助般投向马车。
在他慌乱之间,那柔软的小手摸到他腰上,灵巧地勾住上面挂着的荷包。不过转眼,钱袋不着痕迹地易了主,被女子囊入袖中。
这一切凤盈都看在眼里,眸中挂着淡淡的笑,像等着好戏般半支着下颚。
“你这女人怎这么不知检点,光天化日之下竟和男子搂搂抱抱!”侯谷兰上前愤愤将她推开,在她推她的同时,腰上的荷包亦被不着痕迹地摸走。
“这位公子将官差得罪了,民女与年迈的娘在济城已无容身之所,如今却不带民女走,岂不是变相地将民女置于死地?”以袖掩面,女子嚎啕大哭。
“喂喂喂,你……你……”侯谷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没了原先凶煞的气势,反倒拍拍女子的肩,柔声安慰道:“你别哭了,这……这……还是有法子解决的!”
“我爹爹死得早,自小与娘相依为命,如今……如今……”女子只是哭,老妪也跟着哭,两个高低不齐的哭声杂糅在一处,光是听着就让人头大。
“冷公子,你手下之人可有觉察?”凤盈指的是那两个被顺走的荷包。
“恩!”冷老大点点头,旋即睨着她,笑道:“凤小姐的贴身侍卫和大丫鬟实在是……单纯得很!”
“毕竟涉世未深,不是人人都能像冷公子这般精明!”放下帘子,凤盈悠悠开口道:“都在那里磨蹭些什么,还不快走!”
“公子!”女子的眸光落在三辆马车上,眼睛转了转,似又有了主意。
方才马车内的女子掀开帘子时她便发现了,姿容绝色,清贵傲然,还有股子不容侵犯的霸气,如果拿去卖了,定然值个好价钱,还有这三辆马车,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家能有的。
忽然,一道冰冷的目光射来,她抬头,眸光落在风姿卓然的男子面上,就再也移不开眼了,就这么痴痴地望着,心下入了魔障。
“这么着吧,姑娘附近城镇上可有亲戚,游某可以于明日送姑娘出城!”听到凤盈的呼唤,游宏图心中有些急了。
“公子现下不方便,小女子也不敢勉强……”女子嗫嚅着,慌忙收回目光,低声道:“小女子于柳城内有亲戚,只是不知明日该到何处汇合?”
“这……”游宏图想说城门的,但一想到那几个官差,当下也有些犹豫不定。
“瞧公子应当是外乡人,对济城不甚熟悉,不如小女子给你们推荐一处,明日也好汇合!”女子面上挂着无害的笑,心中却盘算着怎么将人拿下。
入了她的底盘,焉有不交过路费之理,饶是眼前男子武艺高强,那也是个痴傻的,不足为惧。等他们一行住到福至客栈,往他们的菜里加点好东西,财物和人不都是她的!
“如此甚好!”游宏图点头,眼底却起了异色。
手摸上腰间,竟发现荷包不见了,一看侯谷兰,她也一模一样的情况,再反观那女子,袖中似乎兜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