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冷气窜入口鼻中,侯谷兰剧烈咳嗽,整个人飞速缩入凤盈身侧,上下牙打着颤,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小姐……一点都不……不好闻……”
她是极怕冷的,马车里烧着炉火,她觉不出冷来,帘子这么大开,再加上扑面的寒风,侯谷兰只觉自己就在方才那一刻差点被冻死了。
“……”凤盈摇摇头,只觉这丫头越发没规没矩。
“小姐!”侯谷兰越凑越近,声音里带着些许恐惧:“我们应该不会露宿郊野吧?”
上一次的情况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从夜半赶路到天明,一路上就没瞧见一家客栈、酒肆,只有大片的野草在空中摇曳,好不荒凉。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没有客栈添电暖,她真怕自己会被冻僵了。
“你觉得呢?”知她惧寒,凤盈眸光流转,打起了怀心思:“这回的路线可是与上次别无二致,你若是寻得来客栈,本小姐自然高兴!”
“不是吧!”侯谷兰掩面哀嚎,就听得外头传来“噗嗤”一声不客气的嗤笑。心头有怒火灼烧,她咬牙,愤愤道:“游宏图你等着!”
言罢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凤盈:“小姐,奴婢今晚可不可以与您共处一马车?奴婢保证后面会一直乖乖的,绝不打扰小姐,真的真的会很乖的!”
凤盈瞧着她大眼里硬生生挤出的水汽,不由觉得好笑,当下朱唇微启,打破了她的希望:“不行!”
“那……”眼珠子转了几转,侯谷兰只顾考虑今晚找个人同睡,好给她添些暖,没注意到凤盈眼中明显的笑意,只是揪着衣袖,表情痛苦而又纠结。
良久,她张了张口,小声道:“游宏图!”
“驾!”
“啪!”回应她的是一声极重的鞭子声。
“游宏图?”侯谷兰以为他没听见,不由提高音量:“游宏图!”
“恩?”淡淡的回应从马车外飘来,侯谷兰像看到希望般,两眼放光道:“今晚我们共处一辆马车可好?”
“咳咳!”凤盈被灌入的冷风呛了几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侯谷兰。
对于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叫人心生遐想侯谷兰浑然不知,只是紧缩着身子,巴巴着眼看向晃动的车帘上若隐若现的一抹青衣。
“侯谷兰,你冻糊涂了!”面上一红,扬起马鞭的手顿住,游宏图声音不自然道。
“你就说你同不同意,不同意我找别人了!”天大地大抗寒最大,侯谷兰心中暗暗决定,如果游宏图不答应她,她就去威逼另外两个驾车的小厮。
这二人的对话着实有趣,凤盈支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瞧着焦急的侯谷兰。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侯谷兰对游宏图显然是没有防备,那盛气凌人的态度,和对她时的迷糊可爱简直大相径庭,偏偏游宏图却很吃这套,被她压得死死的。
马车外头没了声响,侯谷兰挪了挪位置,搁着帘子戳戳他的背:“游宏图!”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力度,游宏图横了眼与他并排而行的小厮,内心无比纠结。
他自幼习的是道,对男女大防格外注重,面对侯谷兰这显然越逾的要求,他是该拒绝的,可一想到侯谷兰那说到做到的性子,她真的可以去威逼那两小厮将他们当做捂手脚的毯子。
“谷兰,宏图既然不愿,你又何必勉强他,不是还有时昌和时新吗?”把玩着袖口暗纹,凤盈不怕事大地煽风点火。
“好,我……”
“我答应你!”游宏图咬牙应下。
入夜,篝火的火光通明,大有冲天之势,所有人都缩在篝火旁,尤其是侯谷兰,巴不得整个人贴上攒动的火苗,唯独凤盈怡然坐在车沿,仰头望着天上星光不语。
去柳城,不去柳城,去柳城……
数着天上的星星,凤盈眉头微蹙,有些犹豫不决。
去柳城要绕得太远,而且目的性也太过明显,若是离她的目的地近些,她还好找个由头,总不能跟对方坦白,说她有些想他了吧!
想?她诧异于自己对慕容南朝的情感,薄唇紧抿,愤愤然淬了句:“竟然连封书信都没有!”
骂完后,见游宏图投来目光,当下跨起一只脚,以手支着下巴,像是解释般道:“往日这个时候,大哥总是会寄来书信报平安,如今他大败凤朝,却不见报喜,着实叫人忧虑。”
“大少爷英明神武,且有再世诸葛之名,断然不会有事的!”翻煮着从湖里捞来的鱼,游宏图出言宽慰。
“是啊!”凤盈点点头,继续看着继续看着天上点点星光。
慕容南宇那般厉害一个人,定然不会有事的,且前世这个时候的柳城升平丰饶,乃是洛朝难得的安宁之地,想来他不会出什么事。既然他是安全的,她也就没必要去了。
“吁!”黑夜中,一声勒马声响起,打破了林子里的宁静。男子白衣红马,腰上挂着星虫状的香囊和一柄玉箫,飘然如仙,俊逸得不可方物。
“……”游宏图警惕地注视对方,手按在包袱上,欲随时取出兵器。
他没见过这男子,可他却听过这声音,他有十足的把握,眼前的男子便是那只叫做“诺奇”的灰狼的主人。
“天寒地冻,想同凤小姐讨口水喝,不知凤小姐可愿?”男子阔步而来,举手投足间风姿卓然,侯谷兰愣愣地看着,竟看痴了。
“……”眼角余光瞥见侯谷兰的反应,游宏图面色沉了沉,心中不悦渐浓,有什么在胸腔翻腾着,欲随时涌出。
所有人都注视着凤盈,等待她给个反应,然而她只是瞧着天上的星,眸光清冷,不知喜怒。
“凤小姐?”男子再次开口,凤盈眸光沉了沉,手按在三翎剑剑柄上,态度不言而喻。
“是在下叨扰了!”男子拱手作揖,原本稳住篝火旁的侯谷兰忽然站起,呆愣愣的没有瞧出眼前情况便开口求情道:“小姐,天气这般冷,您就答应了吧。”
“多谢侯姑娘!”男子朝侯谷兰行以一礼,她怔愣半响,这才从惊艳中醒过来,“冷公子!”侯谷兰眼中迸发出奕奕神采,欢喜道:“小姐,小姐,我认识他,是他带我去的洛阳,并教我入的相府!”
游宏图侧目,眼中有怒意翻腾,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侯谷兰。
这是他第二次以这种眼神瞧她,第一次还是在凤盈中蛊跌落悬崖那日,他的眼神可怕得像要吃人,和如今一模一样。
“冷公子既帮过家婢,凤盈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扬了扬眉角,眸光恢复一派清冷。
“小姐,鱼汤好了!”见凤盈将人留下,侯谷兰乐滋滋地盛了碗汤端给凤盈,旋即又盛了碗,端给了坐在离篝火并不近的冷老大。
游宏图看在眼里,自己盛了碗汤仰头饮下,一抹嘴,拎着包袱坐到对面小厮那,将他与侯谷兰的距离拉远。
眼前的男子当初放狼将他咬得遍体鳞伤,可如今一出现,侯谷兰就无比热络,他不由得多想,回味着那日的古怪。
端着鲜浓的鱼汤晃了晃,凤盈眸色渐冷,眼底是道不尽的寒意。
在这种局面下,她不可能不去多想。侯谷兰的忠心她瞧得见,但她也瞧得见侯谷兰的粗心大意、重情无脑,那男子那般危险的一个人,竟是他将侯谷兰引到她的身边,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冷老大端起鱼汤嗅了嗅,小口慢饮,举止优雅贵气,颇有处变不惊的从容。
“冷公子,荒郊野岭的,你怎会独身一人出现在这呢?”侯谷兰一副痴汉相地看着冷老大,表情就跟看凤盈时如出一辙。
像,实在是太像了,这冷公子骨子里的气度跟小姐简直如出一辙,是不是每个能力超群的人都是这般淡定从容的?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加掩饰自己的崇拜。
“冷某乃江湖中人,江湖何处有事,何处便有冷某!”冷老大笑容淡淡,虽是在回答侯谷兰的话,眸光却是看向的凤盈。
他意有所指,凤盈如何听不出来,只不过对方既有意泄露讯息,她也就没必要用心去揣摩,当下一撩衣摆,扭身入了马车:“本小姐乏了,冷公子请自便。”
“在下也乏了,冷公子请自便!”游宏图拱手,不愿多看到二人在一起的画面,步伐匆匆地入了属于他的那辆马车。
第186章 河图洛书
马车外风呼呼作响,车内点着炉火,温暖舒适。
宽大的马车中央,凤盈盖着羊毯,双眸紧闭,呼吸匀畅,已然沉沉睡去。
她警惕性强,不惧对方有所行动,自是睡得安稳,游宏图便不同了,他武艺在凤盈之下,又对冷老大心存忌惮,所以哪怕是躺在舒适的马车内,也没有一丝睡意。
“游宏图!”酒足饭饱,侯谷兰只觉缺了什么,这才想起打冷老大来后,她便没同游宏图说过一句话,心中不免愧疚。
步伐轻盈地踏至游宏图所在的马车,她侧耳听了听动静,只闻平稳的呼吸声欺负,没有一丝波澜,显然是睡着了。她今天不理他他竟然还能睡得这么香,侯谷兰扁扁嘴,压低声音道:“游宏图,你睡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游宏图,今晚的星星格外的亮,你不出来瞧会儿吗?”侯谷兰不甘心地再次开腔,然而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侯姑娘说得没错,今夜星辰璀璨,乃是祥瑞之照!”冷老大阔步走到他身边,似笑非笑地睨了眼一帘之隔的马车,似能洞穿过去,瞧见里头神色微恼的游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