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前院,大门就在不远处,他忽然止步,因为,前面走来一个同样满身杀气的男子。
刘曜。
他的大氅迎风飞起,犹如大鹏展翼,他的面容冷如冰封的大河,冒着袅袅的寒气。
“四哥,再较量一场,如何?”他云淡风轻地说道,眼神如刀,杀伐决断。
“老规矩?”刘聪也漫不经心道。
“是!”刘曜冷冷地眨眸,“你想带容儿走,得先问问我的宝刀。”
“好。”刘聪爽快道,放下我。
我拉紧身上的貂裘,他揉着我的肩头,温情脉脉,“我答应你,往后我会好好疼你,不会再让你疼痛、伤心。”
我后退几步,白露和银霜立即过来为我整着棉袍和貂裘,扶着我。
宝刀出鞘,银光迫人,光寒冬日。兄弟二人持刀在手,拉开架势,四目对峙,杀气如泉,喷涌而出,源源不绝地冲向对方。
长空阴霾,寒风凛凛,天地凄迷。
这决斗的一幕,不应该发。我想出声阻止,可是,他们不会听我的。
忽的,他们冲上前,刀锋相击,激撞出刺耳的声音和银白的寒芒。
铮铮铮的声音连续激响,他们的招数行云流水地使出,攻击对方的要害,不遗余力。
围观的人纷纷散开,我紧攥着手,心七上八下,随着他们的一招一式而起伏不定。
高手对决,凶险万分,每一招都是置之死地的杀招,如果不够狠、快、准,就会战败。除此之外,还要心狠手辣,力求一招致命。可是,他们的武艺难分高下,打了上百回合,还是无法分出胜负。
刘曜以堂堂威猛、神勇之气概维护我,我不想他受伤;刘聪,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可见他后悔那么对我,可是,我还是不想再跟着他。因此,我希望刘曜胜出。
银芒激溅,宝刀互击,他们从刀锋闪身而过,从刀尖避过一击,从惊险中逃过一劫。
这场激斗,若非为我而战,可谓一场精彩纷呈的比试。
打了这么久,我仍然瞧不出谁占了优势,二人势均力敌,再这么打下去,势必重伤。
突然,刘曜纵身一跃,顺手横劈;刘聪疾速转身,宝刀怒啸;二人就此站住,持刀而立。
刘曜的左臂出现了一道伤口,刘聪的左肩也出现了一道伤口。
四目相视,冰寒慑人,杀气涌动。
他们正要再次出招,我立即大喊,可是已有人比我先出声:“住手!”
二人听闻,连忙收招,看向来人。
一行人走进来,当中为首之人颇有王者风范,身量高挺,外披大氅,浓眉虎目,正是刘渊。
“参见父王。”决斗的兄弟握刀行礼。
其余人跟着行礼,我也福身一礼。
刘渊望向我,双目炯炯,不显喜怒,接着,他威冷的目光扫向两个儿子,不悦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气死我吗?”
他们没有应答,刘渊重声叱责,“为了一个女人,你们兄弟反目,骨肉相残,众目睽睽之下闹出这样的事,你们不嫌丢人吗?”
☆、第107章 封汉王夫人
“孩儿只是为心中所爱决斗。”刘聪堂堂正正地说道。
“孩儿也是如此,既然孩儿和四哥喜欢同一个女子,只能出此下策,决出胜负。”刘曜朗声道。
“你们——”刘渊指着他们,痛心疾首道,“真被你们气死了,兄弟俩争一女,这传了出去,成何体统?”
“还请父王不要插手此事,就让孩儿自行解决。”刘聪道。
“虽然刀剑无眼,但孩儿绝不会伤及兄弟。”刘曜道。
“好!好!好!”刘渊气得直瞪眼,浓眉倒竖,威严地下令,“来人,将那女人带走!”
“父王……”刘聪和刘曜异口同声地喊。
两个护卫押着我,刘渊谆谆教诲道:“聪儿,曜儿,你们两个是我最喜欢、最器重的儿子,我不希望你们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和气。这个女子,我带进宫,你们喜欢打就打个你死我活。”
他们齐声喊道:“父王……”
刘渊怒哼一声,率先离去,“没我的传召,不许进宫,带走!”
护卫押着我,跟着他离开小苑。刘聪和刘曜想追来,却终究止步于门前。
……
在寒风中待了好久,我再次病倒,刘渊命大夫为我诊治,呼延王后拨了两个侍女服侍我。
这场病,足足养了个月才好。期间,刘曜和刘聪都没有来瞧过我,也许是刘渊下了死命令。
这月,只有蒹葭、苍苍照顾我、陪着我,没有人来看过我,除了为我诊治的大夫。如此,倒是落得清静。只是,我想不明白,刘渊把我安置在宫中,有何长远打算?这样就能阻止兄弟俩不再争吗?
我所住的小苑叫做流云轩,位处王宫东北角,后苑种植了修竹、松柏、梨树、桃树和杏树等等,清静幽雅,颇有意境。
再过三日就是新春元日,侍女蒹葭、苍苍说,元日前夕,王上要在宫中设宴,届时我也要出席,因此,她们要我养好身子,脸上去了病容才漂亮。
刘渊为什么要我出席晚宴?那岂不是要我和他们相见?
晚宴这日,午后,蒹葭、苍苍为我梳妆,忽然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量中等,内穿一袭锦衣,外披紫貂裘,面容俊白,颇为俊俏,尤其是那双流光泻玉的眼眸,瞳仁晶亮,神采熠熠。
这少年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两个侍女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六王子。”
原来是六王子刘乂。
他为什么来这里?
“六王子有什么事吗?”我淡淡一礼。
“父王差我送来今晚宴会的衣袍。”他含笑看我,命后面的侍女奉上,“父王说,您务必穿上。”
“六王子可知为什么?”
“您想知道缘由,出席晚宴就会知道了。”刘乂意味深长地笑。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着这个六王子虽然过了年只有十三岁,却人小鬼大,精得很。
时辰将至,她们为我穿上衣袍和貂裘,惊叹它们的华美与贵气。
在我眼中,这衣袍和貂裘不算多么华贵,可是她们没见识过大晋皇室的用度,自然满口称赞。
缃色衣袍,白狐貂裘,穿在我身上,再匀妆梳髻,去了这个月来的病容,容光焕发,明眸皓齿,的确别有风姿。
天色渐暗,她们带我来到设宴的殿堂,堂中坐满了人,人声鼎沸,一眼望过去,锦衣华服,貂裘鹤氅,缤纷耀目。不过,汉国是匈奴人所建的小国,吃穿用度自然不能和中原正统大晋朝相提并论。
有些好事者转头望我,目光讶异、戏谑、不屑。我踏入殿堂,挺直腰杆走进去,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我更应该让她们看看我的傲骨与气度。前面忽然出现一个俊俏的少年,眉宇含着温润的笑意,“父王让我恭迎您的到来。”
六王子刘乂。
我随他走,原来,刘渊将我和他安排在一个宴几。
对面就是刘聪和刘曜的宴几,他们的身边是精心装扮的发妻。那两个女子看见夫君都望着我,眼神深沉,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剜我一眼,拉拉他们的鹤氅,让他们别失礼。
我收回目光,心想,刘渊把我软禁在宫中,不许他们来看我,倒是一个阻止兄弟俩自相残杀的好法子。只是,汉王打算长期囚我在王宫?
汉国的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刘渊、呼延王后和张夫人还没到,他们就随意地叙话、说笑,毫不拘礼。
“六王子,你母亲呢?”我注意到,六王子不与人谈笑,好像在想什么,自得其乐。
“在我年幼时,我母亲就不见了。”刘乂语声平静,可是听得出来,他的心因为母亲的离去而伤感、落寞。
提起他的伤心事,我不好意思再问什么。
他面如软玉的小脸布满了怅惘之色,“父王说,也许母亲思念家乡,就一个人回家乡了。”
我一愣,随即释然,也许刘乂的母亲有自己的牵挂,就不告而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念与故事,若能像他的母亲那般率性而为,就不会这么累。
终于,汉王、呼延王后和张夫人驾到,众人起身相迎。
侍女端上菜肴美酒,刘渊站起身,举杯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陈述这一年来汉国的发展壮大,感谢诸位文臣武将为汉国立下的汗马功劳,无论是出谋献策,还是征战沙场,都是英勇的大英雄。最后,他说将会对功劳卓著的人封官赏爵,今晚就敞开怀抱,大块吃肉、大碗饮酒,不必拘礼,以求宾主尽欢。
于此,宴会开始。
乐起,美姬翩翩起舞,长袖飞旋转成空。
刘聪、刘曜的目光时不时地转到我这里。他们的眼中蕴着诸般情绪,似有千言万语对我说。
刘乂很照顾我,总是为我夹菜,让我多吃点。
他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处事却从容不迫,有礼有节,圆滑世故,让人惊讶。
几个王子循序向汉王敬酒,待轮到他,他行至中间,高举酒樽,“孩儿敬父王,愿父王贵体康健,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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