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炳志又抖了抖,猛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还是想法子埋了吧,想着都瘆的慌。”
柳吟风面色倒是全然冷静的,背着手在营帐走了一圈,才开了口:“量可够?毕竟是要放在烟,要毒倒几万人的夜郎大军。”
沈半雪点了点头:“够的,这几日孙将军安排士兵上山取各种树枝的时候便顺便采了不少需要的药材下山来,且这毒性子烈,用不了多少便能达到效果。况且,先生不是说,用不着将夜郎大军尽数毒死吗?我知晓分寸的。”
柳吟风轻轻颔首:“那便好,夜郎大军虽然作恶多端,可是近十万的人命,我却是下不去这个手,他们昏迷醒来之后,若是愿意投降,我们自是愿意接受,若是不愿,那便怪不得我们了。”
从沈半雪的营帐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只是却仍旧风平浪静。
孙炳志抬起眼看了看天,面色带着几分忧虑:“若是这天十天半个月都不起风,也不是个法子呀?”
柳吟风脚步未停,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那也得等着,咱们如今,别无他法。”
幸而也并未让他们等太久,第三日的下午,便开始起风了,风向有南往北,且风势不小。
柳吟风正在午憩,便被孙炳志和三位副将兴奋地声音吵醒了:“先生,先生,起风了。”
柳吟风蹙了蹙眉,惊醒了过来,也不知梦见了什么,额上竟带着几分冷汗。
孙炳志进了营帐,才瞧见柳吟风正在午睡,张着嘴愣了愣,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先生在午睡啊,倒是打扰了。”
柳吟风抬起手来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方深吸了口气:“没事,来得……刚刚好。”
只是说完话,却又似是发起呆来,孙炳志和三位副将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皆有些发愣。半晌,柳吟风才自个儿回过了神来:“起风了?”
四人这才又高兴起来:“是啊,起风了,风向和先生要的一样,而且风还不小。”
柳吟风点了点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申时了。”孙副将笑呵呵地应到。
“申时。”柳吟风又重复了一遍,才道:“再等等吧,这风随时都可能停的,孙将军可以先准备着,过会儿再瞧瞧。”
四人应了下来,才又纷纷告辞离开了柳吟风的营帐。
柳吟风方蹙了蹙眉,又躺了下去。
秦叔走到床边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询问着:“公子可是梦魇了?”
柳吟风轻轻颔首,似乎仍旧沉浸在梦,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才抬起眼望向秦叔:“我梦见阿云出事了,最近这段时间因着入了营的缘故,也有段时日没有和锦城通信了,你派人去问问,宫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秦叔怔了怔,终是无法拒绝自家公子,便应了下来:“哎,这就派人去问。”
柳吟风这才缓缓闭上眼,手在袖暗自收拢了又松开,松开了又合拢。秦叔见柳吟风没有了其他吩咐,便退后了几步。
柳吟风似是听见了脚步声,才又睁开了眼,咬了咬牙道:“算了,不必问了。”
秦叔又是一愣,方极快地应了下来。
抬起眼见柳吟风的嘴唇又动了动,秦叔便急急忙忙地道:“老奴去瞧瞧外面现在情形如何,今儿个风大,公子的身子吹不得风,老奴去找沈大夫拿些药。”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柳吟风闻言,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来,轻声喃喃道:“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忍不住想为之,哪怕一切都没有任何用处,却仍旧想要听到,你一切安好的消息。”
外面的风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一直到傍晚也还是呼呼直吹着。帅营的灯一直亮着,这一次的行动不需要太多的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军仍旧全部集结完毕。
子时过半,柳吟风方披着大氅出了营帐,伸出手来试了试风力,方道:“是时候了。”
这一次由孙炳志亲自率兵行动,同孙炳志一同出征的孙副将和杨副将,三人都已经整装完毕,穿上了一身盔甲,准备出发。
柳吟风站在门口笑意吟吟地看着:“等几位将军的好消息。”
孙炳志哈哈大笑了起来,铿锵有力地应了声,笑着道:“定不负先生所望。”说完,便拱了拱手,带着两位副将走了。
马蹄声,盔甲声,脚步声传来,柳吟风静静地望向隐隐约约的火把的亮光,眼却是无比的沉静,这一仗必赢不可,然而,这一仗,却才是真正的开始。
世人皆言,他最擅长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而,他也深深地明白,洛轻言既然已经开始了这一场仗,便定然是想要将夜郎国纳入囊的。这一仗,能够将夜郎国从苍南撕开一道口子,只是以后的日子,只怕,还长着呢。
柳吟风转过身,便瞧见沈半雪在远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着,似是察觉到了柳吟风的视线,沈半雪才转过了头来,身子微微一顿,走到了柳吟风旁边:“先生觉着,这一场仗能赢吗?”
琥珀在一旁听见了,便笑着道:“沈大夫放心,有咱们公子在呢,肯定能赢。”
“琥珀。”柳吟风轻声喊了一声琥珀的名字,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琥珀吐了吐舌头,将头转到了一旁。
沈半雪倒是将琥珀的话听得分明,笑了笑道:“柳先生倒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所料呢,能做教书先生,能查勘地形地势,能够做军师。我虽不曾同朝的官员结交过,可是却也觉着,一个翰林院的人,只怕没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吧。”
“沈大夫谬赞了,我不过是兵书看得多了,有些自以为是的本事罢了。天色已晚,沈大夫还是早些回营休息吧。”柳吟风笑了笑,神色淡得带着几分薄凉。
说完,也不理会沈半雪的反映,便径直先朝着自个儿的营帐去了。
第二日一早,孙炳志尚未带兵回营,却已经派了士兵传来急报:“夜郎大军损失七万余人,准确的数目尚未点清。”
柳吟风闻言一惊,怎会如此?不是只是昏迷吗?如何会损失近七万人。
第838章 番番外一:毒
柳吟风自打听闻士兵禀报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坐立难安,直到傍晚时分,孙炳志才带着大军归来,将士们面上仍旧带着几分喜色,只是孙炳志和两位副将的眼却隐隐带着几分忧色,急急忙忙地命孙副将将士兵安置了,便命人寻了柳吟风来。
柳吟风亦是满脸焦急,一见到孙炳志也顾不得礼数,便开了口:“发生了什么?敌军为何竟会折损近七万人?可是……”柳吟风心隐隐有些猜想,只是因着并未见到孙炳志,不知当时情形,因而不敢妄下定论。
孙炳志拍了拍桌子道:“先生,那沈大夫是先生您带来的人,我也只能先将先生请来。那毒烟实在是太狠毒了,我们按照原定计划将沈大夫给的药涂在了树枝上,用火点了树枝,毒烟便随着风吹进了那山谷之。我们原本以为,毒烟吹进去之后,用不着多久,便会有许多敌军夺路而逃,我们也正好拦个正着。可是等了近两个时辰左右,也不见动静,我们还以为那毒烟没有效果,便派了一小队人马以湿布遮了口鼻进了那山谷之,便发现山谷几乎没有一个还活着的人。”
柳吟风的手暗自在袖握紧了,眼泛起了一抹冷意。半晌才转过身对着听得有些呆住的秦叔道:“秦叔,你亲自去一趟,将沈大夫请来。”
孙炳志的眼隐隐带着担忧,叹了口气道:“将士们瞧见夜郎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自然是无比高兴的,可先生应当知晓,此事于我们,却实在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
“我明白。”柳吟风面色有些凝重,在营帐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营帐没人开口,一时间气氛亦是有些压抑。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沈半雪才被秦叔带了进来,许是已经听闻了外面士兵们谈论的战事消息,她的面上虽然一切如旧,只是眼却隐隐透着几分喜色。
见她进来,还未等柳吟风开口,孙炳志便快步迎了上去:“沈大夫,你那毒药……”
沈半雪的心情想必是极好的,面上尚且带着几分浅笑:“孙将军,毒药怎么了?可是没有效用?”
孙炳志跺了跺脚,重重地叹了口气,却不知当从何说起,只得转过身背着沈半雪,没有说话。
柳吟风抬眸望向沈半雪,眸光带着几分试探:“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想要说什么,此前我想我应当说的极为清楚了,只需要毒烟将敌军迷昏即可。可是,昨儿个夜里,沈大夫配制出来的那毒烟,却是将七万夜郎大军都给毒死了。”
沈半雪却是一副迷茫地模样:“毒死了?怎么会呢?只是我此前未曾配制过这样用在毒烟的毒药,许是一时之间未曾把握好分量吧。不过,夜郎大军本就是咱们夏国边关百姓的心腹重患,全都毒死了,难道不好吗?”
“难道不好?”柳吟风喃喃道,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来:“夜郎国的大小,不过是夏国的三分之一,人口更只是夏国的五分之一罢了,且土地贫瘠,无论是士农工商,都不及夏国。可是沈大夫可知,便是这么一个在我们瞧来,算是极其弱小的国家,却敢向夏国宣战,甚至如果真刀实枪地上战场,咱们的将士未必能够同夜郎国的将士相匹敌,沈大夫可知,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