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天却突然昏暗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云裳坐在软榻上捧了本书,却许久不曾翻过一页。
彩衣已经命人送来了晚膳,站在内殿门口请云裳用膳。云裳便默默地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走出了内殿。
用了晚膳,云裳觉着有些烦闷,便又命人准备了热水沐浴。
琴依为云裳褪了衣裳,将衣裳挂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才扶着云裳下了水,取了帕子为云裳搓洗,面上亦是带着几分欣喜:“王妃的肚子倒是有几分显怀了呢。”
云裳抬起头轻轻抚上小腹,嘴角亦是含着几分笑的,“这孩子倒是乖觉,不像……”云裳说到一半,却又顿了顿,不像前世的时候她的桓儿那般闹腾。
云裳又笑了笑,才接着说道:“不像林悠然腹中的孩子那般闹腾。”
“是呢。”琴依不明所以,便亦是跟着笑了起来,“开始显怀了之后,肚子便会看着看着的一日比一日大,此前我们准备了好些衣裳,都是宽袍大袖的,王妃穿着正好,只是可惜,被烧了个精光。”
“不过几件衣裳,再做便是。如今我们在宫中,莫非还能短缺了衣裳不成。”云裳漫不经心地道。
“也是。”琴依笑了笑,便为云裳抹了猪苓将云裳的长发洗了。
天气凉,水凉的快,琴依害怕云裳着凉,便也洗得极快。扶着云裳出了浴桶,琴依才急忙取过放置在一旁的干净衣裤,刚刚将那衣裤拿起,便瞧见一抹白色从衣裤之中飘然落下,两人回过头朝着那东西落下的地方望去,是一张纸。
云裳和琴依对视了一眼,琴依连忙将纸捡了起来展开来看了看,才递给了云裳,云裳只瞄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对着琴依道:“侍候我穿衣吧。”
琴依应了声,便将那纸折了折,放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急忙为云裳穿上了里衣和中衣。
两人出去之后,琴依连忙吩咐人再端了两盆炭盆进来,用帕子将云裳的头发打散了来细细擦拭着。
不一会儿,彩衣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琴依正在忙活着,才急忙道:“琴依姑姑辛苦了,让奴婢来吧。”
琴依看了云裳一眼,便笑着站起了身来,将帕子递给了彩衣,彩衣跪坐了下来,照着琴依方才的模样,给云裳擦拭着。
半晌,云裳才缓缓开了口:“浅酌如何了?内侍监可有对她用刑?”
彩衣连忙道:“奴婢寻了内侍监的人打听了,不曾用刑,听闻齐公公对浅酌姑娘十分优待,只问了几个问题,便将浅酌放在内侍监的大牢之中,牢房是最好的那一间,奴婢专程让人吩咐了,夜里冷,让他们多给浅酌姑娘准备一床棉絮。”
云裳暗自挑了挑眉,眯了眯眼,才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彩衣将云裳的湿发擦得半干,云裳便抬了手,“不必了,在火盆子旁边烤烤便干了。”
彩衣便收了帕子,立在一旁提起茶壶为云裳添了道茶水,云裳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琴依看了云裳一眼,复又抬起眼打量了一眼彩衣,笑着轻声问道:“彩衣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的模样,却能够得陛下重用,想必是十分精明能干的。”
彩衣不曾想到琴依竟会当着云裳的面与她说一些闲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云裳,却见云裳头也未抬,便以为在睿王府的时候她们主仆相处便是这般情形,只是她毕竟是受宫规管制的人,便只压低了声音应道:“琴依姑姑说笑了,奴婢已经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琴依似是有些诧异,“倒是瞧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有十七八岁呢,只是,一般宫女皆是二十五岁便放出宫了呀……”
彩衣默默地低下了头,轻轻笑了笑:“奴婢入宫之后,家中发生了一次剧变,如今家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奴婢回去也没什么用处,便索性留在宫中了。”
琴依见彩衣的神色,便连忙道:“实在是抱歉,我不知……”
彩衣笑着摇了摇头,应道:“无妨。”
云裳看了会儿书,头发便果真便全然干了,云裳亦是有些倦了,琴依和彩衣便连忙服侍着云裳到床上睡了。琴依将床幔放了下来,才道:“王妃换了地儿睡觉总是睡不踏实,原本都是浅酌在屋中侍候,我在隔间的,今儿个浅酌不在,我便在屋中侍候吧。”
彩衣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那我便在隔间,姑姑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便是。”
琴依应了声,便将屋中四处的灯都吹熄了,只留下了桌子上的那一盏,屋中顿时便暗了许多。彩衣看了眼那艳丽的绣着芍药花的床幔,浅浅笑了笑,这才转身出了内殿,顺手将内殿的门关上了。
琴依便抱了被子在软塌上铺了,夜色很静,只听见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的声音。琴依看了眼那紧闭着的门,手轻轻一抬,袖中的白色纸片便落到了火盆子上,刚刚熄灭的火盆子尚有些火星,那白色纸片微微亮了一会儿,变成了灰烬。
琴依这才在软榻上躺了下来,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雨便已经停了,下过雨的空气中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琴依起得早,天色还没亮,琴依将窗户推了开来,转过身看了眼床的位置,方穿戴整齐了,将内殿门打了开来。
内殿与外殿之前尚有一间狭窄的隔间,琴依探过头望了望,彩衣已经不在里面,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似乎离开已经有些时候。
琴依扬声叫宫人准备洗漱的水,这才折返回内殿,将床幔挂了起来。却瞧见云裳睁着眼睛望着她,琴依愣了愣,才笑着道:“王妃,该起了,得去未央宫请安呢。”
云裳点了点头,坐了起来,还未下床,便听见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而后彩衣的声音便在外殿响了起来:“王妃,出事了,浅酌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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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3.第514章 血色
不见了。倒实在算得上是温和的说法了,内侍监的原话是,浅酌畏罪潜逃了,且是在杀了看守的内侍之后,畏罪潜逃了。
坐在云裳对面的齐瑞海一脸苦相,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云裳一眼,只一个劲儿地重复着:“王妃,下官可没有动用私刑啊,浅酌姑娘是嫌疑人,自是要羁押在牢中的,可是下官给她备的是最好的牢房,连被子都是最好的,甚至下官还担心夜里凉,给她多备了一床棉絮。”
云裳的手轻轻地敲着手边的扶手,目光落在齐瑞海身上,面上神色倒是十分冷静,冷静得让人有些看不分明:“所以,齐公公是说,她一个不过有些功夫防身的王府丫鬟,在弄开了牢房的大锁之后,又杀了几个看守的内侍,而后在守卫重重地内宫之中不见了踪影?”
齐瑞海愣了愣,没有开口反驳。
云裳却幽然笑了起来:“陛下可知这内宫之中的守卫竟然这般薄弱?这可不成,待会儿本王妃得去求见陛下,将此事说一说,若真是这般不森严,那陛下的龙体可是随时随地都处在危险之中的。陛下安危,关乎江山社稷。”
齐瑞海面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连忙道:“这,下官亦是不知啊,兴许浅酌姑娘对内宫之中的情况十分熟悉,找了地方躲起来了呢?也有可能,是浅酌姑娘在内宫之中有人接应呢?”
云裳听齐瑞海这般说,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半晌才在齐瑞海有些莫名其妙地眼神之下抬起了头,却仍旧带着笑意道:“齐公公确定,你说的人,是本王妃一个小小的丫鬟?若真是如此,那本王妃倒都要佩服她了,她来宫中的次数,十只手指头只怕都数得过来,却能够对内宫了如指掌。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王府丫鬟,却能够在内宫之中有接应之人?”
齐瑞海被云裳猛地一噎,便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那依王妃所见,应当是怎样的?”
云裳目光望向殿外,刚下过雨的天带着清新的蓝,沉默了许久,云裳才轻声问道:“可有人亲眼见到是浅酌自己打开了门,并且杀了狱卒逃狱的?”
齐瑞海愣了愣,摇了摇头,“不曾。”
云裳这才收回了目光,“所以,方才齐公公与本王妃说的那些,都是你们无妄的推测?为何不能是,真正杀害刘更衣的凶手为了造成浅酌畏罪潜逃的假象,而杀了狱卒,将浅酌从牢中带走了呢?”
齐瑞海又是一愣,却没有找到好的话反驳云裳,便只得呐呐无言,恹恹地垂着头。
云裳看了齐瑞海一眼,才站起身来,“齐公公不妨带本王妃去牢中瞧瞧,瞧瞧可有什么能用的线索。”
齐瑞海有些犹豫,云裳便冷下了脸来:“哦,本王妃倒是忘了,刘更衣一事,本王妃亦是有嫌疑,齐公公自是不能够让本王妃去的,可是要本王妃去求见了陛下再来?”
齐瑞海慌忙摇头道:“不用不用,王妃既然要看自是随时都可以看的,只是下官想着王妃毕竟身怀有孕,去那种地方只怕有些不合适。”
云裳不再理会他,径直先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