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片刻,低声道:“扣下两个乞丐。看不见真容,他们总记得那人的身形和声音,先关在庄子上。”
侍卫犹豫着说道:“大姑娘,国公爷递了帖子,命县令严惩劫匪,县令已判了那些人秋后处斩,全部关进死牢去了。”
姜明月倏地握紧双拳,银牙咬破,嘴里弥漫着腥甜的味道。凉国公真爱王姨娘,无限制地包容她,包括王姨娘意图杀害她这个嫡亲的女儿。她前世便看明白了,心底的揪痛为什么就是不能停止呢?
她深深吸一口气,状似漫不经心道:“哦,那位鬼祟打探的举人呢,可真是劫匪军师?”
侍卫的声音便染上一丝好笑,道:“他倒是冤枉挨了三十棍杀威棒,读书人娇贵,屁股打得稀烂,双股战战,站都站不起来,后来四肢着地爬到堂上承认是我们国公爷请的门客。呔,真当县令不敢打他呢?早些说不就完事了么?”
姜明月掩唇而笑,冷幽的双眸划过寒光,霍元琪比凉国公还好面子,他是王姨娘的父亲王桢的学生,后由王桢举荐给凉国公做门客,这才来没几日,就把王姨娘交代的事办砸了,还蒙此奇耻大辱,恐怕怄也怄死了,以后在凉国公一众门客中难以抬起头来。
而前世,霍元琪就是凭借着成功说服强盗退散,护送她到万安寺,然后路上不小心跟她滚到一道斜坡下,两人在斜坡下待了一夜。王姨娘哭天抹泪说她毁坏姜家的名节,于是她和霍元琪便有了那一世姻缘,也是孽缘,本来欲为她和太子定亲的宁贵妃转而定了姜明珠为太子妃。
而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和霍元琪有牵扯了,即使剥夺了霍玉真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有霍元琪那样冷血的父亲,或许没有来这世上走一遭对霍玉真更好。
而她,在报完仇之后便会去地下陪女儿。
回到凉国公府,姜明月恐迟则生变,赶紧到姜老太君房中,趁着丫鬟不注意将归元丹化在茶中,想了想,到底没敢说实情怕引来老人家的怀疑,能再见祖母,是她重生后最幸福的事。
姜明月激动地哽咽道:“老太君,这丸药叫归元丹,是万安寺方丈的师祖净空大师赐给孙女的,说是感念老太君年年布施的仁慈,可治百病。”
姜老太君一点没怀疑姜明月的话,慈祥笑道:“给我吃罢。”
姜明月又是一阵心酸和涩然,赶忙服侍姜老太君服下解药。
白芷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裳进来伺候,见状,忙不迭地道:“姑娘有事吩咐奴婢们便是,何苦劳累自己亲自动手。”
说着,拧了干净的帕子为姜老太君擦去嘴角茶渍,接过空茶盏放在桌上。
姜明月将贴身藏着的平安符递给白芷,吩咐道:“去煎了药来,按照你老娘吃过的药方做来。”
白芷犹豫不定,不想接下这差事。
姜明月就皱了皱眉,心中却冷笑,白芷怕治不好姜老太君而担干系呢。
她正要逼两句,端姑进来拧白芷的耳朵,呵斥道:“作死的丫头!姑娘的吩咐也不听了,等姑娘催你第二遍,你便不用上来伺候了!”
端姑为人最是严厉,小丫鬟们都怕她,这一拧实打实地拧痛了白芷,白芷哎呦叫唤两声,泪花在眼眶里翻滚,赶忙接了平安符。
姜明月轻笑道:“端姑姑,罢了,她刚回来,身子疲乏,躲懒也是有的。”又叮嘱白芷道:“你细细瞅着那药炉,煎药非同小可,莫让旁的人接近。”
白芷连声应诺,觑着端姑青黑的脸色溜了出去。
端姑叹道:“姑娘就是太惯着她们了。”
姜明月笑而不语,握住姜老太君的手。姜老太君还不知道她在山下差点遇险的事,姜明月不准备吓着老人,提也未提。
一个时辰后,白芷熬好药端来,当着大家的面将平安符烧了化入药中。
姜老太君面上有一丝迟疑,她吃了归元丹,还吃这平安符的偏方做什么?但也没有说二话,任由姜明月折腾,表现出的是全心的信赖。
等待药凉的期间,姜明月突然问道:“白芷,煎药时,你没离开过罢?”
白芷连忙道:“没有,奴婢仔细着呢。”
“那就好。”姜明月点头,这样药里的毒就只可能是白芷放的了。
她摸了摸药碗的温度,按照惯例叫人送来一只猫儿试新方子。
白芷面上坦荡,反正那平安符烧成的灰吃不死人,岂料,异变陡生!
小猫被灌了两口药不到片刻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胆小的丫鬟尖叫出声。
等大家再细细一瞧,那小猫已经死得透透儿的了!
白芷倒抽口冷气,浑身僵硬,惊恐地瞪圆杏眼。
姜老太君面色一变,姜明月喝问道:“白芷,你煎药的时候果真没离开过么?”
白芷双膝一软,惊惧跪下,脑中急转,衡量利弊,这回话便显得支支吾吾起来:“姑娘,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离开过!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许是那药中本就有毒呢?”
姜明月冷厉道:“白英,你拿那包药的纸去医药房查验药末中是否有毒。”
白英眸光复杂地瞧了眼白芷,领命退下,不到片刻便引了大夫来。
☆、第7章 白芷之死
大夫拱手道:“这药材没有问题,正是治疗伤寒的药。”白英付了一锭银子送他离开。
姜明月盯着白芷,一字一顿地问道:“白芷,你确定加了平安符灰的药方子没问题么?”
白芷这次未曾犹豫,急忙道:“是的,奴婢的老娘就是吃这个偏方吃好的。”
“你老娘哪里得到的这个方子?”
“是一个老道士给的。”
姜明月蓦地厉声道:“你还在撒谎!”
满室愣怔,姜老太君反倒缓和了面色,面无表情地靠在软枕上,静观其变。
白芷猛地一震,哆哆嗦嗦道:“奴婢句句属实,如有谎言,让奴婢天打雷劈!”
姜明月冷冷道:“抬头三尺有神明,你莫以为随便发誓便没有神明听见。”
白芷浑身颤抖了下。
姜明月又接着说道:“哼,你话里话外处处是漏洞,佛道本非一家,道士岂会让你去佛寺求开光的平安符,然后做成药引变为药方子给人服用治病?既然你坚持撒谎,那就那让你老娘来喝了这碗药,若是她安然无事,我自然信你。端姑姑,去把白芷的老娘叫来!”
众人听了姜明月的解释皆露出了然的神色,个个义愤填膺,对白芷的同情烟消云散,端姑狠狠瞪了眼白芷,亲自捉拿白芷娘。
白芷额上冷汗滚滚,后背汗水打湿衣裳,沁凉到心里,恍神间,她老娘已经进来了。
白芨上前述说一遍,端姑直接把药碗递到白芷娘的嘴边,白芷娘神色恐惧,拼命后退。端姑最恨别人算计姜明月,抬起白芷娘的下巴就要往她嘴里灌。
白芷这才怕了,哭着上前说道:“奴婢招了,奴婢全招了!”
端姑喝问道:“你招什么,快快说来!”
白芷泪流满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正要答话,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在帘子外禀告道:“老太君,大姑娘,二姑娘和王姨娘求见,说是多日不见老太君,想念得慌,又听说大姑娘得了奇方,便想来探望。”
白芷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
姜老太君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恹恹道:“我身子骨不适,让她们回去罢。”又示意身边最得重用的郝嬷嬷出去回话。
院外一阵喧哗,还有扇耳光的声音,过了片刻,郝嬷嬷独自进来,若无其事道:“老太君,奴婢打发二姑娘和王姨娘回去了。”
姜老太君轻颔首。
端姑姑威逼利诱,终于从白芷口中逼出实话,白芷竹筒倒豆子似的将王姨娘如何交代她的都一一道出。
原来,宫中传来宁贵妃欲跟凉国公府联姻的消息,太子自然只能娶嫡女。王姨娘想要姜宝珠(即前文中的姜明珠)做太子妃,但姜老太君一直不松口记姜宝珠为嫡女,便让白芷给姜老太君下毒,然后引姜明月去万安寺,路遇劫匪,再让叫做霍元琪的书生解救姜明月于危难。白芷只要巧施计策,便可让霍元琪与姜明月一同掉落山坡,两人有了不清白的关系,太子自然就不能娶姜明月了。而凉国公必会逼姜老太君把姜宝珠记成嫡女,以庶代嫡嫁给太子。
姜老太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住姜明月的手,老泪纵横:“我竟不知你遭遇了这番危险,我恨啊,恨我自己不争气,怎么就把儿子养成了白眼狼,任由那贱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连累的你也成了苦命的孩子!”
言罢,抱住姜明月大哭。
姜明月软语安慰:“老太君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骨,不值得。父亲心里还是有老太君的,只是受了小人蒙蔽罢了。”
多的话她也不愿为凉国公说,如此道一句只是不想让姜老太君忧伤过度而已。
姜老太君骂了一通凉国公,又细摸了姜明月,见她果然没受伤,也未受到惊吓,这才安心,强撑着气虚的身子命人狠打白芷三十大板,再关到柴房里去,又吩咐人把王姨娘拖出她的凌烟阁,关到戒备森严的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