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心中的迷雾渐渐拨开,对于齐昱身上的种种矛盾和迷惑皆有了解释,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齐昱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身上带了淡淡的酒气,沈兮不赞成道:“殿下受了伤,怎的还饮酒?”
“兮儿是在关心我?”也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清亮。
各处寝宫的灯火渐渐暗下去,别宫沉浸在黑暗之中。
沈兮给他倒了杯温茶醒醒酒,不料被齐昱扣住了手腕,两人靠的近,她的鼻尖皆是他身上的酒香。耳边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伴随着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她似乎也有些醉了。
她讷讷地站在床前,在他低低的笑声中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撇过头兀自回了偏殿。
幽幽月光透过窗柩洒进来,手中茶盏温润的触感令她想起方才的窘迫。
脑海里盘旋着他方才的话,“或有不速之客,夜间需小心。”
她把茶杯放在桌上,望着外头出神,什么人要夜探她这样一个小丫头的房间,又想在她这找到什么?
一整晚沈兮都绷紧了神经,仔细小心周围的一切动静,偶有风吹草动都能令她紧张起来,颇有些草木皆兵。
到后来她甚至觉得是齐昱在戏耍她,昏昏欲睡之际才突然惊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她不由全身紧绷起来,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那人不知她习武已久,上前便点了她的睡穴,自然毫无用处。
她悄悄眯起一条缝,就见是一黑衣剑客,全身被黑色包裹只露了两只眼在外面,他将房间搜寻了遍,甚至还仔细搜查了她的衣衫,似乎一无所获。
等黑衣人走了,沈兮才松了口气,赶紧从床上起身下来。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这秋夜里显得有些凉。
黑衣人身手利落,几个起跃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齐睿正负手立在窗前,神色清冷如初,望着茫茫夜色。
身后的黑暗处伏着一人,恭敬地向他行礼,正是夜探沈兮房间的黑衣人。
“找到了吗?”
“属下仔细搜寻过昭王的房间,并无那物。”
齐睿眉头蹙起,“他身边那丫头呢?”
黑衣人摇头,“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齐睿微微沉吟,挥了挥手令他退下。
黑衣人走后,从屏风后走出一人,是季舒明。
季舒明不解,“这件物什关系重大,昭王能将它藏在哪呢?”
齐睿却是神色冷然,“以老三的性子,断不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轻易离身。”
“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东西不在昭王身上?”
齐睿笼罩在月光下,神色清冷,眼里闪过嗜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最好是不在他身上。”
他的声音在这夜晚听来带着森森寒意,季舒明没来由的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沈兮一宿没睡,天一亮就赶紧去了齐昱房里,替他更衣时话就梗在喉间,几次欲言又止。
她不问,齐昱也就当做不知,更好衣后便去用了早膳。
从今日开始便能自由狩猎,齐昱的伤还没好,便在营帐里看些书籍打发时间。
沈兮在一旁伺候着,就听见外头时有欢呼声传来,他却如老僧入定般在营帐待着。
齐昱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放下了手中的书,“你想问什么问便是,这般盯着做什么?”
被他戳穿,沈兮显得有些窘迫,想了想却是问道:“殿下不出去走走吗?既然来都来了,总是待在帐里多无趣。”
齐昱理了理衣袍,站起身来,“好,那就出去瞧瞧。”
刚出帐篷就看见西北王世子齐弘猎了头熊回来,一群人正在围着欢呼庆祝。
伴随着嘈杂的呼喊声,沈兮问道:“昨夜那人究竟要寻什么?”
“大概是什么宝贝吧。”
“殿下不跟我说说吗?”
齐昱撇过目光瞧了瞧她,又抬眼去看正兴奋的齐弘,“你可想好了,这个秘密一旦接触了,便无后退的可能。”
沈兮不由挺直了背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难道我现在还能退吗?”
自从当年去了山庄她本就无退路可走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而如今她想留下,想要查清母亲的事。
齐昱低头看了看她,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便带着她慢慢走远,渐渐远离了人群,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
云戟也不知何时在这候着,竟还准备了垂钓用具。
齐昱接过鱼竿捣鼓了起来,“说说吧,想知道什么。”他左手用力,鱼线抛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就这么静静坐了下来。
她接过云戟递过来的蒲扇给齐昱挡着些太阳,斟酌着问道:“昨夜那人要找的可是干系性命的东西?”
“嗯。”他应得云淡风轻,沈兮心中却一紧。
她小心地问道:“是……太子的人?”
齐昱将鱼竿固定好,唇角挂着不散的笑容,“小丫头还挺聪明。”
沈兮并无被夸奖的喜色,反而带了些探究,“您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齐昱的动作并无一丝停顿,云戟在一旁静静守着,而她尽责地替他遮挡着阳光。从远处看来,不过是一少年公子带着丫鬟随从一时兴起准备垂钓罢了。
“你怎这般肯定是我有所图谋,而不是另有隐情。”
“隐情?有什么隐情值得您这么大费周折。”
平静的湖面荡起圈圈涟漪,齐昱左手提起了鱼竿,只是钩上并无肥鱼,鱼饵到是被吃了个干净。
云戟上前重新替他挂上了鱼饵,他接过鱼竿再次将饵抛回了河里,“我告诉你可有何好处?”
“好处?”沈兮仔细想了想,下定决心道:“若我说,可助殿下击败太子呢?”
这样违逆的话,她说起来无心惊胆战,却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齐昱重新将鱼竿固定起来,悠闲地等待鱼儿上钩,“太子啊,若我说我从未放在眼里呢?”
沈兮心中一凛,不由睁大了双眼仔细瞧着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第25章 以狐相赠
他若是从未将太子放在眼里,何须如此防备伪装?
沈兮心中疑惑,但齐昱并不替她解释,而是望着平静的湖面,一派从容淡定。
沈兮琢磨来琢磨去,脑海里突然闪出个念头:他提防的从不是太子,而是……徽元帝。
照理说,昭王受伤,又是备受徽元帝疼宠的皇子,是留守京都的不二人选。可偏偏,最终留在京都的人是与太子交好的晅王。
这种种作为,皆不像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反而……
反而像是一个提防的上位者,时刻将对手放在眼前,不留一丝机会。
这种种她本不愿细想的可疑情形,皆指向了一点,徽元帝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疼爱这个儿子。
在她前世与徽元帝有限的几次接触中,那一直都是一位威严和蔼的长辈。却不料,竟提防自己的亲儿子到这个份上。
一时两人都静了下来,谁也没再说话,直到日头渐渐西斜,他才命云戟收了钓具回去。
钓了一下午的鱼,却愣是没钓上来一条。
夜间沈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本自信的一切,在齐昱这里居然显得毫无用处。
她从未看懂过这个男人,前世没有,今世亦看不明白。
黑衣人仍是跪伏在黑暗中向齐睿复命。
“回殿下,昭王本是在营帐内看书,他身边那个丫头说想出去走走,便带着她出去了,后来一下午皆在溪边垂钓。因云戟武艺高强属下未敢近身,只是看他样子该是伤的不轻,钓起的鱼儿皆跑了。”
齐昱挥了挥手令他退下,侧过头对着屏风后的人说道:“先生有何想法?”
季舒明思量了一番,低垂着头,恭敬地回道:“昭王并无异常,殿下还是心有疑虑?”
齐睿的脸沉浸在黑暗之中,愈发显得阴沉,“本宫这个三弟,从小什么都不争不抢,先生可知,正是这种人往往才是潜伏最深的。”
季舒明心中一颤,又听他问,“那丫头的来历可查清楚了?”
“只知昭王于她有救命之恩,其他的……”
齐睿捏了捏眉头,有些乏了,“再去查,务必查清楚,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季舒明小心的应下后便退了。
离开齐睿寝室后他不由松了口气,太子此人戾气过重,疑心也大,对这个毫无作为的弟弟也提防的紧。
第二日沈兮跟着齐昱刚到营地,就见一群人围着什么,偶有叫好声传出。
今日的场面全不是昨日齐弘猎熊可比的,人头攒动地围着,也不知在看什么稀奇。
最扎眼的当属人群中一锦绣华服的少年公子,就见他整齐的发髻上簪了一只紫玉做的簪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正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嫌弃的捋了捋被挤皱的衣袍。
看见齐昱等人后眼神一亮,兴冲冲地上来打招呼,“昭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齐昱客气地回了一声,望着人群问道:“可是见了什么宝贝?”
公孙未知双眼囧囧有光,“可不是,姜公子猎了只赤狐,那毛色可漂亮了。”
就连云戟不由也愣了一下,“赤狐可是极罕见的。”
“可不是。”公孙未知此刻的神态,只能用垂涎欲滴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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