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她祝福他们,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更不敢去想象,有朝一日,胡严身边的女子真换了别人,他们会跟以前他与她一样生活,一样恩爱,他会慢慢忘了她,直至彻底将她的痕迹自他的生命中抹去……她会不会发疯?不,她一定会发疯的,一定会的,老天爷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胡严将她脸上的痛苦与挣扎尽收眼底,心痛如绞,终于松开了她,改为轻轻捧住了她的脸,哽声道:“倩儿,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你自己难受,我更难受,又是何必呢?人生路这么长,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堪的过去,我们都得学会一件事,那就是放下过去,因为我们还有整整的一生要去度过,也没有人可以独自坚强,而是需要彼此依靠,彼此扶持,彼此相爱……这才是撑过那些痛苦记忆,唯一的良方,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吗,我不会起誓,若我将来变了就怎么样怎么样,我只会把以后,交由时间来证明,请你跟着时间一起去证明,你没有嫁错人,没有爱错人,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脸上的怜惜之色,足以让任何一个心防高筑的人卸下坚强与伪装,融化在这样的温柔与怜惜里。
宇文倩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个肝肠寸断,似是要将她的痛快和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一般。
胡严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倩儿还愿意接受她,他们的时间还很长,什么都可以慢慢来……他不由抱紧了她,任自己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滑落下来。
简浔人虽回了自己的屋子,心却一直还留在宇文倩住的小院儿,不知道她和胡严如今谈得怎么样了,胡严会不会劝不转她,她仍坚持要和离,她心底的伤,又到底多久才能复原?
在屋子里踱了无数个来回,到底忍不住叫了瑞雨来,道:“你悄悄儿去县主屋外听听,她和大姑爷谈得怎么样了,听了后立刻回来告诉我,记得,千万别惊动了他们。”
瑞雨忙屈膝应了,退了出去,稍后回来道:“县主与大姑爷都在哭,我隔着门缝儿悄悄往里看了看,大姑爷抱着县主的,想来县主已经想开了,不然不会让大姑爷抱。”
这几日,县主可连她家少夫人都不让碰她的。
“真的?”简浔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就真是太好了,只要倩姐姐还愿意接受姐夫,她一定能很快好起来,很快走出来的。”她就知道,这世上只有胡姐夫才能治好倩姐姐心里的伤了。
月姨在一旁也是含泪而笑:“大姑爷真是个好的,我都想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了。”王爷旁的方面好不好且不论,给县主挑选夫君的眼光,却是真谁也及不上。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胡严过来见简浔了,简浔忙问道:“姐夫,倩姐姐怎么样了,她如今身体还很虚弱,不能激动,要不要叫太医?”
胡严沉声道:“大哭了一场,已经累极睡着了,所以我过来与弟妹说一声,也好让弟妹放心。她如今虽不排斥我,不再说什么和离的话了,要真正走出来,却不是三日两日就能成的,我打算这便带她回去,在我们自己家里将养,方才我与她说,她虽没明确同意回去,却也没反对,应当是默许了,弟妹只管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保护好她,绝不会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的!”
简浔点点头:“只要是为倩姐姐好,姐夫想怎么安排都可以,只是一点……”
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个狗皇帝下流无耻,万一……食髓知味,再让容妃召倩姐姐进宫,可该如何是好?到底姐夫身份威望都不够,我看,你们还是再在王府留一段时间罢,总还有父王可以护着倩姐姐,等师兄回来,自然一切都好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狗皇帝占了名分,要仗势使坏实在太容易了,他又没有操守与人性的,她实在没办法不担心,早知道,师兄就该在出征前,便解决了他的!
胡严冷冷道:“他若再敢召倩儿进宫,我便拼着与他同归于尽,也断不会让他如愿,弟妹只管放心罢,我自己的妻子,自然该由我自己来保护,遇事只知道躲在岳父和舅兄的羽翼下,还算什么男人!”
简浔见他满眼的冷厉与坚定,也就不再多说了,只道:“倩姐姐如今身体虚弱,姐夫要带她回去,得先准备一下才是,我这便让人备车上,车上铺上厚厚的垫子,待会儿马车直接驶到我们院门外,许太医是我用惯了的,很是信得过,姐夫带倩姐姐回去后,可以放心的请他,再就是……”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胡严都应了,待一切准备好后,小心翼翼的抱了宇文倩上车,感受到她的重量与往日相差甚远,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痛,抱她的动作就更轻柔了。
终于送走了胡严和宇文倩的马车,简浔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起,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倩姐姐否极泰来,以后都平安顺遂,再无灾祸与烦恼啊!
之后,简浔每日都要打发月姨或是瑞雨瑞雨三人,轮流去忠靖伯府探望宇文倩几次,得知她在胡严的悉心照料下,身体越发好了几分,偶尔也肯踏出房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了,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一半回去,对胡严也越发的感激了,听说倩姐姐的一应事宜,他都不假下人之手,全部自己亲力亲为,当真是难得了。
又过了几日,宇文修的第一封回信终于到了,只有一句话:“胡严若一直不离不弃,我必将终生以亲兄之礼待他,否则,就让他滚!”
短短一句话,却力透纸背,杀气腾腾,不难想象他接到噩耗后,是何等的悲愤与心疼,又是何等的想杀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才把这口气咽了下来的。
简浔忙给他回了信,把胡严的一应所作所为都与他描述了一遍,末了请他放心,倩姐姐已经一日好似一日了,她和孩子也挺好,他们一起等着他平安凯旋。
然后连同她之前想起来就要写上一页或是几页,已累积了厚厚一沓的信,全部装好封好,让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翌日,简浔照例打发了月姨去忠靖伯府探望宇文倩,没想到月姨回来时,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简浔见了,忙道:“月姨,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惹你生气了?”
难道是忠靖伯府的人说了什么闲话,让她生气了?可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是……想着,忙让屋里服侍的人都退下了。
月姨方恨恨道:“少夫人不知道,我刚去到伯府,还没见到县主呢,宫里就来人传圣旨了,说什么皇上昨儿偶然想起胡阁老,十分感念胡阁老的高义,想着大姑爷已暂时赏无可赏封无可封,所以特晋县主为郡主,赏银五千两,以示恩宠,还说听说县主病着,就暂时不必进宫谢恩了……呸,这算哪门子的恩宠,县主连日来本已好多了的,听得这个封赏后,当场气得晕了过去……”
却说明贞帝,那日污辱了宇文倩后,当时倒还没觉得有什么,这样的事,难道她还敢告诉旁人不成,便是自己的亲弟弟,她只怕也是不好说的,就更不必说她的夫君了,她只会胳膊折在袖里,而他呢,本就与她有君臣之别了,再有了她这个把柄,以后对着她还不是为所欲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等她渐渐尝到甜头后,事情就更好办了。
万万没想到,宇文倩回去后会一病不起,睿郡王府日日都请太医,明贞帝是不至于睿郡王府的大情小事事无巨细都知道,宇文修人虽不在盛京,也绝不会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但宇文倩没有回忠靖伯府,睿郡王府请的太医并不是给睿郡王或是简浔看病,他还是很容易就能知道的,再结合前因后情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至少简氏已知道他对宇文倩做的事了,而简氏知道了,离宇文修知道还会远吗?
明贞帝这才有些后悔了,宇文修在前方为了他的江山流血流汗,他却在后方污辱他的姐姐,关键他们姐弟感情自来极好,他一定会为此记恨他的……便碍于君臣之别,不敢明着表现出来,不敢言难道还不敢怒了?他如今正是需要他倚重他的时候,君臣之间因此生隙可就损失大发了。
等到之后胡严接连去了几次睿郡王府,情绪一次比一次低落,最后一次,还带了仍病着的宇文倩回去后,明贞帝就不是有些后悔,而是越发后悔,只差悔青肠子了。
谁能想到,这样的事情宇文倩竟真敢让自己的丈夫知道呢,她是对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婚姻太过自信,还是已蠢到无可救药?这世上再大度的男人,也断断不能容忍自己被戴了绿帽儿好吗,她怎么就敢让他知道?也不想想,纵然胡严一时碍于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睿郡王府势大,不敢公然的休妻,这样的耻辱又怎么咽得下,总有一日,他会让她尝到苦果的,哪有她把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来得稳妥和万无一失?
最重要的是,胡阁老当初是为了他的江山才英勇就义的,胡家上下那么多口子人也是因他而死的,从他顺利回到盛京那一日起,他就注定只能一直厚待胡家的后人,所以他又是追封又是赏爵位又是支持胡家大办丧事的,就是为了让天下的读书人都知道,只要是忠于他、忠于大邺江山社稷,一心为国为民的人,他是绝不会亏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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