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给了她们每人二十两的银子,当作遣散费。
其他不准备带走的家奴,也是一样的待遇。
唯一的例外,就是季嬷嬷。
徐昭星给了她一百两,几天前,便让她的儿子接了她回家。
这么说吧,她一走,这蒋家的中院就是个空房。
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留下来的东西。
说什么让慧珠留下来打理院子,不过是个圈套而已。
徐昭星在等,究竟在等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她想,也许是她想错了,也说不定。
睡了一个时辰的慧玉,被自己饿醒了,眯着眼睛趿拉了鞋,摸到桌案边,喝了盏凉茶。
又缓了会儿神,拔上了鞋,准备去厨间找点儿吃的。
可是才跨过门槛,她就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腰刚好磕在了门槛上。
“东厢又不是厨房,门口怎么会有油?”徐昭星召集了六月莉里的所有丫头,发了大火。
众人面面相觑。
徐昭星又火道:“查,我倒要看一看我这里出了什么鬼。”
查起来很简单不过,早上慧玉回去之时,东厢的门外还是干爽的地面。
一个时辰的功夫而已。
这一个时辰里,谁和谁在一起,有没有不在场证据……徐昭星简直把看过的所有探案电视剧的脑洞儿全用在了这里。
六月莉里人人都有人作证,唯有清理藏书房的慧珠和纯音因为干活时分开的太远,而不能给彼此做证明。
纯音说,她在整理藏书房外的小花园。
而慧珠却在藏书房里头。
慧珠道:“奴婢是什么样的人,二夫人知道。且,奴婢与慧玉情同姐妹,同是从山匪窝里逃出来的,奴婢怎么可能会害她!”
躺在床上疼的龇牙咧嘴的慧玉,还忍不住点了头,“二夫人,肯定不会是慧珠姐姐的。”
徐昭星气的发笑,摆了手,叫所有的人都出去,独留下慧珠,和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慧玉。
怒急反而平静。
徐昭星道:“慧珠,你想跟我走,可对?”
慧珠急辩:“二夫人,就算奴婢想跟着二夫人走,也决计不会害慧玉。”
“那你怎么证明?”
“如若夫人不信,奴婢便哪儿也不去,就呆在这府中。”
“如你所愿。”徐昭星抬了抬眼皮。
跪在桌案前的慧珠将头垂的很低,眼神不明,不发一语。
躺在床上的慧玉却忍不住道:“那怎么行!奴婢不能在二夫人跟前伺候,慧珠姐姐若不跟去,便只剩下慧润和慧圆。慧圆只会管账,慧润又是个跳脱坐不住的个性,谁还能跟在夫人的左右,贴身伺候?”
跪在地上的慧珠,还是不出声音。
徐昭星索性摊牌道:“你与慧玉自小一起长大,自然了解对方的脾气。她方才那样说,和你猜的可一样?”
慧珠抬了抬头,像是深怕泄露了眼底的惊讶,慌忙又低了下去,“奴婢不知二夫人在说什么!”
“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在想,你如此想跟在我的左右,是想着劝我立志守寡,还是想着送我和蒋福团聚?”
徐昭星叹了口气,“不如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守,守的是自己的心。我为何不答应樊星汉的求娶,不过是没瞧上他和他也并不是出自真心。和守节没有半点儿关系。若哪一天,我瞧上了别的男人,自然是非嫁他不行。我不会吃饱了撑的以为去死,就能和蒋福团聚。更不会吃饱了撑的,为了死人,就剪断了自己该有的幸运。再有,你是我什么人,我守或是不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越说越气,真想掰开了慧珠的脑袋看一看,里头装的是浆糊,还是什么混沌的东西。
这话,慧珠早就听不下去。
她忍了又忍,想着今日已躲不过去,抬头,瞪圆了眼睛:“二爷是一心对你,你却不能一心对二爷,二爷还真是瞎了眼睛。”
“对,”徐昭星点了点头,“这才是你该有的情绪。”
剩下的话,她不想再说,什么英雄救美,美人倾心,英雄无意,说起来都不是她的故事。
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身契,还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在了桌案上,起身走了出去。
她想,就是以昭娘的个性,知道了慧珠的本来面目,也不过如此——一拍两散,再无恩义。
慧玉不知是疼晕了,还是听傻了,盯着慧珠傻看,像是今日才认识她。
慧珠的眼睛一抬,她便吓得心惊肉跳,赶紧移开了眼睛。
慧珠被禁足了,徐昭星下了死命令,禁足到四月一日,方能放出来。也就是说,留在府中的人,需等到她离开九日后,才能自行离开蒋府。
旁的人都以为她要去宣平,她却是要直奔洛阳。
那些小丫头们不知道,慧珠却是个知情的。
杀掉?她还没有杀过人呢!
估计啊,总有一天会到她杀人的时刻。
只是,那突破了心理防线的第一杀,总得献给穷凶极恶之人才行。
而不是那个糊涂到有些蠢的女人。
慧玉被徐昭星送出了府,起先还头疼该把她安置到何处,后来想了一想,便有了地方。
徐昭星叫人将她送到了章得之那里,他倒是没有拒绝,还叫人捎回了必会给她饯行的口信。
要给她饯行的,也就只有那人了。
大房和三房那厢,没有一点动静,沉寂的叫人害怕。
临走之前,徐昭星还是打发了人,去两房言了一声。
去大房的人回来说,大爷又喝醉了,大夫人摆摆手表示知道,便没有说话。
去三房的人回来说,三爷不在家,三夫人一听此话,便问了“何时归来”这样的话语。
徐昭星想也想的到,洪氏因为蒋恩厌世了,余氏闲家里太挤,想要扩充点地方。
就随她们高兴好了,反正,她也不想再回来了。
依她的个性,要不是这宅子是武帝赐下,不能买卖,她早就换成了金银。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徐昭星还是趁着月色出门了一趟。
这是要赴章得之说的祁水饯行之约。
他比她早到,也不知对着月色,在想些什么。
就好像女人的心思男人别猜一样,男人脑回路的构造,也是女人琢磨不透的。
大约和荷尔蒙有关。
男人的野心和女人的野心,往往不是同一概念。
譬如,女人想要征服的东西有很多,鲜少会想要征服天下。
反正,她是不想,多累啊。南征北战,累成了狗。即使坐于大殿,还是累成了狗。
毕竟权利那么好,谁都想要,可香饽饽只有那一个。
男人的荷尔蒙决定了他们,就喜欢自讨苦吃,争来争去。
她的荷尔蒙决定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如今的祁水肯定不是刺骨冰凉,他那么喜欢冬泳,肯定也不会介意春泳的。
徐昭星是准备背后踹他一脚,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跟前,却被他吓了一跳。
“谁让你转身的?”
坏事没有办成,还理直气壮。
章得之抖了抖衣袖,忍笑道:“夫人也知道,我春时,只有这一身衣裳。”
说的好像他冬天有两身衣裳似的。
徐昭星白了他一眼,“所以我才把慧玉给了你,等她伤好了之后,就可以给你做衣裳。你领情了就好,无需谢了。”
与她又不是第一日相处,她也就是在人前是个有礼的。
章得之瞧了瞧她说话时的得意模样,又转了身,对着月亮说话:“此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昔日你送我玉如意,今日我赠你青玉符。”
一个卖相不是很好的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那形状看起来有些像雁翎刀,长短如玉簪一样。
还有,她什么时候送过他玉如意?她怎么不太记得了。
徐昭星正这么想,他便将那东西斜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许是云遮住了月,她抬头去看,忽然就看不清了他的模样。
云一点点的散去,她看清了他,眨了眨眼睛。
章得之是个单眼皮,上眼皮有细纹,广添神采。这样的人看起来个性较为冷静沉着,对感情的表达方式常常是含蓄内敛,即使眼前站的就是平日欣赏或喜欢的人,也会尽可能保持镇定,不露痕迹。虽然为人积极,但表现却让人感到冷漠而热情不足。此种眼形,相书上称为鹊眼。
都说鹊眼信义。
她晃了晃神,心想,自己会信他,或许真的是因为这双眼睛。
徐昭星没有拒绝,还抬手将它扶正了,好似嫌弃地道:“我还当你会送我个什么好物件,这东西看起来,真的,还不如翡翠呢!”
“哦,夫人,我穷的每季只有一身衣裳……”
“算了,有句话叫礼轻情意重,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还有,慧玉可还是我的人,一个青玉符可别妄想换走我的贴身丫头。”
“是是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只要我高兴就好。”
章得之哈哈大笑。
徐昭星又抬头看了他,觉得……好像他也挺高兴的。
——
三月二十二,并不是个多特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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