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普淡淡道:“孤陋寡闻,不足为奇。”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一点。”一直不说话的张培青忽然插话,众人顿时都被她吸引,公孙普十分诧异她知道这个。
“太昭是孤竹无堪大师的弟子,但是他青出蓝而胜于蓝,剑术之高,尚在孤竹无堪大师之上,孤竹大师曾经当众承认并且对众人夸赞他的这个弟子,最有可能成为百年来第一代大宗师。”
“大宗师!”王衡和季久申倒抽一口气。
公孙普赞同点点头,对这个向来视而不见的斗篷人多了几分好感。他并不好奇张培青是怎么知道的,毕竟这件事情虽然鲜为人知,在贵族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此人一看气度和随从便知是个贵族,会知道这些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上次赵王大寿,齐国派遣的人中便有太昭。”
“啊?是吗?”王衡大吃一惊,赵王大寿他也在,可是他怎么没有看到?等等,他又不认识太昭大师,就算见到了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王衡后悔的肠子都青了,那可是最有可能成为大宗师的顶尖剑客!竟然就被他这么稀里糊涂的错过了!
张培青也吃了一惊,她没见过太昭,上次赵王宴会人太多,她只把各国重要位子上的人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符合剑客条件的人。难不成她看走眼了?
在众人面色明灭不定之时,听见公孙普又慢悠悠补了一句。
“如果当时你们也在场,没有看见他很正常。太昭向来不喜热闹,估计会自己一个人坐到不被发现的角落里。”
原来如此。
张培青恍然大悟,眯起眼睛,注意到一个重点。她笑了笑:“公孙大师对太昭好像十分熟悉的样子,莫非你们是旧识?”
季久申眼皮子一跳,紧张地盯着公孙普。
说实话公孙普他并不熟悉,这个人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道。几年前父亲曾经对此人有恩,从那以后无论季家有什么条件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只不过季家也是大户,一般不会麻烦他。
季久申这回本来是到大丽玩耍,正要碰上张培青那么一茬子事情,便想到了常年居住在大丽的他,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按照正常来说,他和公孙普也是第一次相处这么久,在此之前两人不过见过几面而已。
公孙普没有矫情,点点头。
“是。”
(*@ο@*)哇~
季久申能听见自己心脏开花的声音,“你连太昭都认识,那你一定认识孤竹大师!你既然认识他们两个人,剑术一定也十分厉害!”
对他崇拜的神色,公孙普只是冷静地淡淡回了一句。
“孤竹无堪大师,是我师父。”
天雷滚滚!
被劈的四分五裂的王衡傻呆呆下意识接话:“那太昭……”
“师弟。”
“……”
什么叫牛逼?这就是了!
张培青咂舌,看不出来这个穷光蛋如此大来头。说来在贵族圈中,孤竹无堪大师的名头自然不用说,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昭虽然平民百姓不知道,在贵族中也是广为流传的,可是他公孙普——
如果不是季久申误打误撞带着他们到此处,她压根不知道孤竹无堪还有这么个弟子!
有那么大的后台怎么还这般籍籍无名?
张培青狐疑地盯着他,公孙普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兀自八风不动。
“他们都在临淄,你怎么不去?”
朝火盆里又添了一根竹竿,公孙普头也不抬:“吵。”
目瞪口呆,张培青在心底给他点一个赞。任性!
一屋子人相谈甚欢,中间张培青还提议把厨房的土豆花生都拽过来埋到炭底下,烤熟了人手一个,再兑上一坛竹叶青,逍遥自在。
——
在大齐待的这几天,张培青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满大街的剑客。来来往往中不少戴着斗笠背负长剑的人,正因为这样她脑袋上的玩意儿才不显眼。
平平安安度过了危险期,昨天晚上楚荆派过来的护卫已经全部达到。
这段时间尽管她和主人家公孙普依旧没什么交集,但是两人之间多出了一些不用言说的东西。君子之交淡如水,千言万语,尽在一杯酒。
她戴着斗篷站在竹林外,看着冷酷的剑客身姿挺拔,背后是大片大片映衬的翠绿竹林,天光一色,美不胜收。
大家手里都端着酒,几人相对无言,唯有一声饱含愁思的离别叹息。
“冬天了,别抠门的到大街上买些柴回来吧。”张培青好心叮嘱了一番,率先一饮而下。
公孙普面无表情饮下。
“大师,你可一定要记得你的话,记得带我见见孤竹和太昭两位大师!”王衡依依不舍灌酒,含情脉脉。
公孙普点点头,又一杯饮下。
“等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一定来找你!”季久申愤然地把酒全倒进喉咙。
公孙普不语,饮下。
三杯下肚,她们是时候走了。张培青坐到防风的马车中,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推开小窗户朝后面看了看。
连着几天下雪,这会儿天地间冰雪苍茫,公孙普依旧站在原地,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冷酷的眼睛透出几分呆滞。这模样……醉了?
不是吧,才三杯酒就醉了骗谁呢?
她半信半疑,终究还是关上窗户,朝着未知的前路慢慢行驶。身后,曾经安逸美好的竹林和日子一点点缩小,终归隐没在白雪皑皑中,消失不见。
——
车轮在白雪中嘎吱嘎吱滚动,一路上撞见了很多携裹风寒拖家带口的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现实中的场景远远比诗句惨烈的很。
马车行驶的时候曾经碾压到什么东西,等大家下车查看,才发现是一具早已冻死的婴孩尸体,只有两三岁,丢弃在过道中被大学覆盖,成为了车轮下的铺路石。
众人沉默良久。
张培青垂着睫毛,不知道想些什么。她就站在寒风凛冽中,刺骨的风吹的面颊生疼,掩饰掉眼底的悲悯,她对护卫们道:“挖个坑埋了吧。”
她放眼往遥遥远远的四面八方看去,无数小黑点在冰天雪地中,一寸寸挪动,艰难而绝望。百姓的意愿很小,小到只能吃饱饭穿暖衣,可是千百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如愿过。
如此卑微谨小的愿望,竟然从来没有如愿过。
张培青闭了闭眼睛,眼角溢出一丝水光。
☆、第44章 拜师
前方终于到达楚国边境。
这段时间他们在寒风中日夜兼程,糟糕的天气使得路两边死亡的人数恐怖增加。张培青从来没有真正体验到人类的数量居然多到这种程度,多到每走十米必见尸骨。
这条康庄平坦的大路上,铺就了无数惨死的灵魂。如果阴灵可以伸冤,那么他们此时必定行走于炼狱。
从最开始的见一具还能埋葬,到之后的麻木不仁,哪怕明明感受到车轮底下偶尔不正常的颠簸,她也再不会下车看一眼。
埋葬的只是已然死去的**,不能再他们活着的时候拯救,所有作为不过是可笑的徒劳无功。
再一次抵达楚国都城郢。
繁花似锦的城市弥漫着清雅的香味,人来人往脸上洋溢着笑容,五彩缤纷的花色映衬着他们各式各样的香包,一片片不同布料的漂亮衣裳来回穿梭。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街道上。
张培青从窗户外透过纱巾看他们,她想到了大雪中被野狗叼食的那些人,那些面色青紫的尸体身上,只裹着破旧肮脏的、薄薄的单衣。
“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喃喃自语,她唇角勾起讥讽的笑,不知道是笑这些人太奢侈,还是笑那些人太悲惨,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
季久申一直在角落里悄悄打量她。
她无时无刻不带着那面长长的黑纱斗篷,直垂到腰际,根本看不到面容。
此时的她沉默地坐在车中,头外面是繁华景象,她却静谧的如同一尊石雕。太过强烈的对比让他恍惚生出,其实相隔的不是一层薄薄的木板,而是一个世界的荒唐错觉。
明明看不到,他却觉得,她的心在哭。
“你们是楚国的贵族吗?”季久申故意大声说话,试图转移话题。马车里的气氛太低沉,压得他喘息不过来。
“不是。”
靠着窗户的斗篷人动了动,好像被惊醒一样,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是楚国的贵族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来到楚国?不是贵族为什么又一批又一批的死士前赴后继刺杀她?
季久申忽然有点焦躁不安。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张培青早就发现了屁股上长钉子似的他,故意晾了他一会儿,才慢悠悠解释:“到楚国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有些人想要阻止这件事情,于是派人刺杀我。你放心,到了郢城我们就安全了。”
楚国是太子荆的天下,郢城更是他最为核心的掌控之地。
凭楚太子霸道无比又精明的心思,想要在这座布置下天罗地网的城市中杀死她,真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战意义的事情。
也是,楚荆那般傲倨的人,要是连一个她都保护不好,遑论保护楚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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