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冷冷瞥二太太一眼,已看穿她说好话的用意,不再说话,脸色但铁青。
夏苏不看别人,只看岑雪敏,以为她还会置之不理,不料见她终于抬了眼,并与自己对视。
“苏娘这般瞧我,莫不是我脸上沾了点心?”甜美的笑颜,一丝不安也无,岑雪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自己瞧不见,请苏娘帮个忙,不然就要出丑了。”
这是擅长伪装?
不,不,真得一点做作也无。
若是冷静,简直冷静得可怕,无人能敌。
夏苏相看了那双静眼半晌,回应亦冷然,“没沾到什么。”
两人皆冷,却不觉冷,冷到的是周围的人,终于激起一个受不了的,也是二房的——
赵六郎重重拍下茶杯,“赵青河,你不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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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152片 美人如画
“我说故事,大家爱听不听,不听者自管离场,我无所谓。”然而,赵青河是铁了心要把故事说全了的,“现在,就来说说乙家夫妇身死之谜吧。”
赵六郎走了,甩袖而去的。
这让夏苏觉得,至少赵六郎付出了一份珍惜和保护的真心,那恰恰,是赵四郎和赵青河都没有的。
对被珍惜和被保护的人而言,应该感到幸福。
只是,岑雪敏对赵六郎的甩袖而去,并没有表现得幸福,甚至连一丝丝情绪波动也不曾,恬笑的模样一如刚才。她自始自终,目中无人,仿佛离开的人与她毫无关系,现在无,将来也无,那么得,楚楚动怜,似画中美人,已经画好的表情。
岑雪敏的神情不动,赵青河的语腔不变,就像在比谁能坚持得更久。
“乙夫人重病是假,乙老爷身死是真,夫妻二人同时身亡,当然不是巧合,也绝不自然。而这,要先从乙老爷的真正身份说起。”
到了这时,再无人愿意离场。
“乙夫人当年入寺祈福晚归,连好友出嫁都错过,其实是让响马劫了,乙家付了一笔赎金才换得乙夫人的平安。不过,这样的事情一旦张扬,乙夫人清白尽毁。正因如此,不久之后,既无双亲,还是异乡人的乙老爷派人求亲,乙夫人娘家才挑都不挑,就应允了亲事。按理,乙夫人娘家也算当地大户,未必及得甲夫人娘家的家世,但就女婿的人选,也非对方富有就会忙不迭点头的。”
赵青河讲故事,还不是自娱自乐,要拉听众参与,“您说是不是,大夫人?”
大夫人脸白如霜,紧抿双唇,眼中尽是不能信,又惊愕,悄疑窦。
赵青河耸耸肩,继续道,“然而,乙夫人娘家父母到死都不知情的是,这位看似老实本分,待女儿很好的女婿有不能说出的过往——”
“够了。”赵大老爷沉喝,“青河,故事过于离奇,无须再讲。”
赵老太爷却唱起反调,“我倒要听听他能讲得多离奇,接着讲。”
同时,他吩咐下去,厅中仆从一个不留。
“老爷子明智,有些故事,外人是听不得的,免得浮想联翩,以为是咱们家的事。”今日,天塌地陷也不能让赵青河住口,“那位乙老爷,正是当日挟持了乙夫人的响马头子,不知怎么动了真情,改头换面,装作外地富家子,上门求娶。”
赵大夫人用帕子捂住嘴,双目欲吟泣,从不信到疑窦,再到半信半疑。
“从此刻起,三哥不妨将甲乙去了,改回赵姓和岑姓,直说是我爹我娘的事就好。”岑雪敏走到赵大夫人身侧,轻轻扶了大夫人颤不停的双肩,眼里微微泛红,却又十分坚强的神色,“我竟不知自家还有这样的传闻,三哥从何处听来,一定要让我听全了,叫我瞧瞧同样是人,到底能有多坏多恶。”
夏苏望着岑雪敏娇弱又韧的模样,心道赵青河这个故事难讲。这时,九娘的手捉了她的,她轻轻反拍,示意满是担忧的九娘安心。
此事引起的,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一拍两散,赵青河和岑雪敏再不能在一个府里住着,有一方必须离开。
这等结果,夏苏可一点儿不害怕。
“也好,省得甲乙甲乙的,稀里糊涂。”赵青河从善如流,“我还请了你姨母一道听,如你所说,是自家传闻,你在屋里听,总不能一直叫她立在窗外。毕竟,她是你娘的亲妹妹,也是你外公家仅剩的人了。”
他一拍手,厅门打开,彭氏局促不安地跨了进来。
适才她在窗下听,原本气得不得了,却在赵青河说到姐夫是劫持姐姐的响马头子时,刹那瘪了气。
她不是瞎子,也不盲目,当年姐姐被劫再急嫁,她亦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留意到姐姐新嫁时,同姐夫的关系确实有些古怪。
只是没过多久,她嫁到外地去,再回娘家却见两人之间很恩爱,也就忘记了。
岑雪敏弱弱道,“太好了,姨母快来,我虽知身正不怕影斜,却痛恨有人说爹娘坏话,怕不小心哭出来,反而招了大家讨厌。”
软腔软调,轻而易举,成为被害者。
侄女委屈却坚强的样子,立刻将彭氏心中的自疑一扫而空,快步蹭风往岑雪敏那儿走,还一边挽起袖子,“我刚才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一派胡言,笑掉人大牙。赵青河,别血口喷人!你小子是吃不着天鹅肉,也要拽着一起落粪坑怎么着?”
“彭姨这话说得——我好冤枉。”赵青河皮厚,这点嘴皮子仗根本不痛不痒,“一开始,我就说了,只是一个故事,饭后余兴,哪怕是真人真事,不愿理会的人不理会也罢。与我没啥关系的事,我还能拼死追究不成?你们说吧,还听不听?不听的,举个手,少数服从多数,我就到此打住。”
一只手都没举起来。
岑雪敏适时道,“这会儿三哥要是不讲了,我可是不依的。”
“恭敬不如从命。”赵青河抬抬青峰眉,眼里不见半分惜情。
“不管岑夫人一开始情不情愿,她与岑老爷后来感情深笃,似乎不必我多说,更何况连孩子都生了。而且,岑夫人生岑姑娘的时候受了些苦,岑老爷就决心不再要孩子了,可见对岑夫人真心实意。本来呢,岑老爷如果把过去的勾当留在过去,今日也无需追究,只是岑老爷山中盗贼出生,没学过别的本事,积攒的钱财为娶岑夫人就花去大半,手下多有不良习性,爱赌爱狎,他仗义担了开支,却又不善经营,渐日坐吃山空,手头竟拮据起来。他不甘心妻儿跟他受苦,再动起了无本买卖的脑筋。岑老爷本姓陈,是西北山区大名鼎鼎的悍匪响马,杀人不眨眼,人称鬼山王,西北官府通缉的第一要犯,定居岑夫人的家乡后,鬼山王与他的一干兄弟也同时从西北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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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发现大家盖催更楼,不好意思,昨晚没上网,今天给大家四更哈!另三更时间分别是1点,4点,7点。
周末快乐!
☆、第153片 鬼山夫人
“岑老爷盘算着干回老本行,也许是夫妻同心,让岑夫人察觉了。岑夫人聪明啊,比起明面打家劫舍的响马买卖,她向岑老爷提了个全新的赚钱法子。”赵青河这话又令大家咋舌。
彭氏终是忍不住,“胡说,我姐姐品性温良,怎会助纣为虐?”
“品性温良?”赵青河笑得凉冷,“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岑老爷没有再干山道上杀人劫货的买卖,然而岑家所在附近的几个省出现了人贩子,绑架富家子索要赎金,仿造古董字画的作坊,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因为这些事情做得周全绝密,若非官府重新展开追查,要么就成了无头公案,要么压根没人报案。岑老爷一改往日凶悍之风,难道不是有了贤内助之故?听说,岑老爷后来重用的二把手,亦是岑夫人举荐,是识古鉴古的大行家。”
这是说方掌柜了。
时至今日,夏苏对赵青河认真时说的话是十分相信的。
当他一说乙老爷曾是响马盗贼,她已能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连接起来,且清楚即将到来的结论。
这个结论固然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令她惊得无以复加,然而更多的,是佩服,佩服赵青河不止深谋远虑,还有不知不觉中的行动力。
彭氏愤怒,“越说越不像话。”
“我想,三哥接着要说我了吧。”岑雪敏苦笑,“说我继承了我爹娘,也做见不得光的事。”
“那倒还不到时候,得先说清你爹娘是怎么死的。”赵青河很“谦逊”,“一本万利的买卖做多了,手头再宽裕,岑氏夫妇决定休息一阵,也许还想着就此收手,两人出门游山玩水。不管是强盗还是良民,都是爹娘生养,岑老爷也非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虽然生在贼窝里,反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回到故里。也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山下不远的县城,岑家夫妇巧识一位中年文士,得知他新近收藏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是唐宫名匠所制的千手观音像,就动了盗心。夫妇二人自以为计划周全,却不知文士并非一般人。对方表面看来任观音像被偷,却是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欲将真正的主谋捉拿归案。岑家夫妇自知无望逃脱之后,怕连累远方女儿,与一干同伙悉数自尽。只要到官府打听打听,无人不知三年前西北省府破获了一桩大案,鬼山王夫妇双双毙命。这也是我说,岑夫人是岑老爷贤内助的原由之一。两人一齐被围捕,要说岑夫人全然不知,实在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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