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瀑布状如白练,从天而降,那急流跌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奔入深潭。璃姬望着眼前这震撼人心的景象,久久不能言语。
就在璃姬发愣的这空档,两名黥面男子已欺上前来,璃姬撇头一看,心下冰凉,这二人这般快便追了过来,只怕茗华与青竹二人已经……
璃姬幽幽地望着二人,冷冷地道:“殿下只怕也在附近吧……我却要你们知道……”
璃姬一边说着,一边往瀑布的方向退去:“我却……要你们知道,我是不会同你们回去的……”说罢这句话,璃姬便纵身跃下了瀑布。
其实,阿廿与阿萨两名黥面男子,早就看出了这名小女娃儿想要跳下瀑布的意图,却并没有拦着,因那瀑布如此之高,这样没有半点子武功的女娃儿跳下去,定然是活不成了的,他们何必还去费那个事儿呢,只是……这女娃儿口口声声提的殿下,不会回去,又是何意思呢?
罢了,反正这三人已死,还是办正事要紧,两名黥面男子思及此,便往石峰镇的方向掠去。
却说到那旈臣今日一早,下了码头之后,便往这白脊山急急赶来,毕竟水路要比陆路要快,他估摸着当时从日光城出逃的一行人应该已经到了此地……
旈臣脚步不停地快速疾行着,在白脊山的主峰之上,却发现了一辆废弃的马车歪在路上,他进去一看,却是脸色大变!只见一双未曾见过的足足有十公分长的高底圆跟皮革履,以及十一、二岁上下的女子所穿的衣物在车厢内散落的到处都是,旈臣颤抖着双手将那衣物拿起,放到鼻端一闻,那熟悉的幽幽清香却令他的心沉入谷底,旈臣偏头看了看角落里的妆粉盒,此时那黑米研磨而成的妆粉正洒了一半出来……
旈臣闭了闭眼,强忍住那剖心一般的感觉,正欲朝前疾行,却听得一里以外有两道轻微的几乎分辨不出的声音,旈臣转身便朝那声源而去……
此时正在折返的阿廿与阿萨二人,却见不远处一道疾风朝他们而来,这已无法用肉眼辨清的非人速度,令他二人大吃一惊,正要闪避,却被那道疾风当手穿过,二人双双被割破了喉咙,还未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已断气。
旈臣并不知这二人究竟是何人,可见他们脸上竟黥了字,心里当下就沉重了起来,这二人,只怕是从那岛上来的……
而就在旈臣继续往前奔走寻找佳人的踪迹之时,却是不知,就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两具忠心护主的尸体。
旈臣当然也不会知晓,那带有璃姬真实身份的锦囊,已经被青竹的血染透,里面的字迹亦被鲜血侵染的不可分辨……
[古镜歌盛世篇 第62章 浑浑噩噩]
躺在草席上的人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最先入眼的便是挂在残垣断壁上的一句诗,她轻轻地将那诗句念了出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①”
“好姑娘,你竟是个识字的!”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端着个有缺口的瓷碗走了过来。
躺在这的人儿,赫然是璃姬。
却说到那璃姬,自那天之后,竟是足足昏迷了两日方才悠悠转醒,如今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破败的废墟当中。
璃姬将自己一头青丝编成了一条简简单单的长辫子,继而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却发觉身上的钱袋早已不见了。
璃姬扶着几乎要疼到裂开的额头,细细回忆着当日的情形,当时的她从瀑布一跃而下,那瀑布水流湍急,响声巨大,却也隐去了她的气息和娇小瘦弱的身形,是了,为了减轻重量,她将那钱袋解了开去,银钱自然也撒在了水中。
虽然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并不会泅水,可穿越而来的唐筱璃却是个会游泳的,筱璃不仅水性好,大学的时候还和好友经常站上高台玩跳水,因此,可以说璃姬是特意选择瀑布以用来脱身的。
因着这具身体常年习舞,体态轻盈不说,身体的柔韧度也是极高。跃入瀑布的璃姬,借着水流的冲力,迅速地坠入了深潭,她打算在水中稍稍停留一会儿,再偷偷上岸。
可她终究还是太高估这具身体的体力了,当她从高空坠落入了深潭之后,突觉一阵头晕,整个人便开始昏昏沉沉的。
璃姬用牙齿咬着自己的舌头,以极力保持清醒,她使出了浑身最后一丝的力气,顺着水流向一颗岩石死命靠去,最后,她将自己小心地隐藏在这颗巨石之后,便人事不知了。
“老伯,这是哪儿?”璃姬对着那名老者道。
“小丫头,你先将这碗米糊喝下去再说罢。”老者笑眯眯地将那带着缺口的瓷碗儿递了过来,又道:“这碗米糊,老朽可是在火堆里吊了好些个时辰了,很是软糯,小丫头身子还虚着,就该吃吃这些个流食。”
毕竟是两日滴米未沾,哪能不饿呢,璃姬听话地将这瓷碗接了过来,也顾不上那些个礼仪、规矩,便唏哩呼噜地喝了起来。
璃姬正是昏昏沉沉之际,在喝了这米糊以后,她觉得那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有所缓解,果然是饿晕了吗?
趁着璃姬喝米糊的空档,老者却是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原来璃姬在那块巨岩之后昏迷的并不久,而是顺着潭水流出,汇为白河,漂到了下游,恰巧被行至此地打水的老汉所救。
也不知璃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若是稍微再晚那么一刻钟,她便会被寻人折返的旈臣所找获……
而当时站在急流跌水旁,寻人受到阻碍的旈臣,又哪里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就在他眼皮底子下的巨岩后面昏迷不醒着。
可错过,终究是错过了……
此时的璃姬心中却是极为复杂的,那镜北王竟是如此不依不挠的一路追捕,虽然自己死里逃生,可茗华和青竹二人想必已葬送在旈臣所“派”的黥面男子之手。
呵,自己何时变得同那阴毒的镜北王一般了?竟是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却是让以命相护的两名大哥去送死!如此卑劣的自己,哪里当得舅舅如此的爱护!
思及此,璃姬脸上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淌,至于现代,她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她如今却是深切地思念着璃府的亲人,也想念着曾经的母亲,如果能够回到璃府,不论吃多大的苦,她都是愿意的,可是,这般搭上无辜的人命,又叫她何以面对?
面色苍白的璃姬,挨不过自己心中满溢的愧疚,就这般呆呆地坐在残壁上,从午时到黄昏,再到漫天繁星,依旧不曾动过。
老者见丫头心里有事,便坐到了她的身边,开口道:
“丫头,让爷爷给你说个故事吧。”
“……”
老者见璃姬不言不语也不理会他,只目光空洞地盯着那白脊山的方向,他也不着恼,只缓缓道来属于他的过去:
“三十多年前,有两名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他们分别名叫安山和东文。然而在某一天,这二人碰上了一名穷困潦倒的书生。据他所言,原来这书生的叔叔乃是隔壁县富甲一方的乡绅。非常不幸,这乡绅却弭患重病而亡,因无后人继承,住在远方那唯一的侄子这才接到书信,前来继承自家叔叔的财产。”
“无奈的是,这书生却在来时路上盘缠用尽,竟是身染重病被困在此地,故而想要寻求他二人的帮助。书生再三保证,若是顺利地继承到财产之后,定当重金酬谢救助过他的这二人。”
“善良的安山在得知落魄书生的情况之后,便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统统拿了出来,想要替书生治病,可书生的病情实在凶险,他那点子钱又如何够呢?于是他又劝东文也将自个儿的钱拿出来。”
“东文却同安山的想法不一致,他心里想着,若是这书生死了,他便拿走书生身上所有的物事儿,自顶替书生,上那隔壁县去继承财产,反正他叔叔已经过世,谁又能分辨的出,来继承财产之人究竟是真是假?”
“于是东文假意要帮助安山替书生医病,且告诉安山,将银两统统托付于他,他好上隔壁县请个高明的大夫来治书生的病,那安山不疑有他,竟将自己的积蓄尽数交与东文。”
“东文拿走了安山所有的银钱,自是喜不自胜地去隔壁县打算继承财产,哪知到了那叔叔的宅邸,却有官差早已候在那里。”
“原来那病危的书生并不是这乡绅的亲侄子,而是侄子的同窗,这同窗在看了那侄子的书信之后,财迷心窍,竟将真正的侄子杀死在家中,继而自己顶替他来继承乡绅的财产。不曾想,那侄子的尸体却被当地的官差发现,既然真正的继承人早已死去,这前来继承的人自然是杀人凶手,官差二话不说便把东文捉了起来,并将他身上所有的钱财尽数没收。”
“这东文哪里肯背上这样的冤枉,他虽起了贪念,可毕竟没有行过凶,自是在衙门里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官差们为了查找真相,自是来到隔壁小镇寻那病重的书生与安山,却说到那安山因积蓄被东文尽数骗走,哪里还有银钱来替书生医病呢,无钱救治的书生就这样死去了,那坐在明镜高堂之上的县官自是勃然大怒,他认为东文和安山二人都脱离不了干系,下令将二人绑了起来,统统关入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