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三日,死在迷阵里的孩子逐渐增多。
然而为了不挨饿,剩下的孩子们,几乎都把这个迷阵的逃生路线背熟了。
唯独年纪最小的旈臣,依旧常常出现笼子里,实际上,他已经对迷阵的地形烂熟于心,可他未同其他孩子那般自顾逃脱。
三日之后,每逢旈臣即将要走出迷阵之时,善良的他只要看到了身后还有人影,便靠在了石墙边闭目休息,意图将出去的机会让给别的孩子。
这样反复了五天,他每天都要重复地在迷阵中逃生数次,好不容易出来后又被罚关笼子,没有吃食果腹。
可不知为何,已经好几日没有饭吃的旈臣虽然虚弱,却不曾倒下,他依旧在迷阵里重复地寻找出去的路。
他这样“饿而不死”的特殊体质,引起了清组织里一名少年的注意。
清组织每隔几年就会在镜朝物色一些各领域优秀的人才,或用利诱或用威胁等手段将人才劫走,引渡至辛九国群岛。这名少年在五年前,被“清”组织从镜朝最为有名的医药世家——覃府中俘走。
而早二十年前,这名少年的两名叔叔、一名伯父的失踪也是拜清组织所赐。这三位医术精湛的当世名医,被清组织胁迫研制各类致命毒/药,并将毒/药试验在原住民身上。
他们入了清苑石室后,每天做着完全违背医德的事情,不单不能悬壶济世,反而还要助纣为虐。他们的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被关在清苑的十几年的时间里,名医三人中的二人相继郁郁而终。
为了让制毒后继有人,清组织又从名医覃家中,带走了最小的嫡子——覃舟。
覃舟三岁时就跟着祖父辨认各种本草、动物药材,小小年纪的他记忆力过人,又因热衷于配制各类药材而声名显著。
初到清苑时,年幼的覃舟每天都试着从石室逃出去,可次次都被看守的人捉回来。
某一天看守者的耐心终于告罄,将他带到惩戒室中,在额头上黥了一个小小的“壹”字以示警告。
目睹了这些却无力救人,在清苑制毒室里仅剩的名医,抱着被黥了面的侄儿覃舟泪流不止。
之后的五年时间里,名医用惊人的意志力,忍耐着这恶名昭著的清苑,将自己毕生医学,统统教授给了覃舟。
做完这些之后,被胁迫的最后一位名医的生命,也即将走向终点。
在弥留之际,名医告诉泪眼朦胧的少年覃舟,替自己和另外两名叔伯忍辱负重,好好地活下去。
死前他再三叮嘱覃舟,寻找被劫来的其他镜朝同伴一起逃出去,将来救助更多的人,以用来弥补在清苑中研毒杀人的罪孽。
名医死后,便再也没有人叫他覃舟了,清苑里的人只唤他的代号——药壹。
年少的药壹自此封闭了自己的情感,每天潜心研毒,但在私下,他却时刻关注着被劫来的镜朝同胞们的动向,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微末的希望:那是一个新来的,年纪最小的孩子——旈臣。
按常理来说,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一天在迷阵中反复逃生数趟,应该是完全体力透支的。大量的能量被消耗以后,又没有及时补充食物,摄取能量。这个孩子必然相当孱弱,他在这样的迷阵逃亡,撑不过两日应该就倒地不起了。
可是旈臣在没有饭吃的情况下,竟然一连在石室迷阵中反复跑了五天!
药壹越想越觉得这个孩子有古怪,于是在第六天深夜,药壹来到了关押旈臣的笼子前……
[古镜歌镜北篇 第27章 三年磨练]
药壹来到旈臣所在的笼子前,二话不说地拿起匕首,在旈臣的手臂上轻轻的划了一道口子。旈臣见这少年面无恶意,倒也没抵抗。
鲜血流了出来,药壹小心地拿出一个小瓷瓶接住,并盖好塞子,收回怀里。随后,他简单地帮旈臣处理了一下伤口,并拿出了一个馒头和一碗粥递给了旈臣。
年幼的旈臣饿了几日,已是顾不得眼前的这名古怪少年,拿起馒头就着粥,狼吞虎咽了起来。
药壹倒也没有多余的话,自是小心翼翼地拿着装有旈臣血液的小瓷瓶,回到石室继续研究。
在研究了旈臣一个礼拜之后,药壹从旈臣的血液中找到了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个孩子在寒冷、食物和水不足的情况下,能够自体产生一种物质用以维持身体的能量。
药壹幼时在家中的志异医书古籍上,曾经看到过一种传说中的南方经历之山,山中有一种野兽,那野兽之形状像普通的羊,然却没有嘴巴,不吃东西也能活着而不死①。然而盘踞在那山中的蛟龙却是最喜食用这野兽,野兽灭绝了,蛟龙却变得长寿且无痛。
书上还记载着一种圣药服用之后也有这种功效,只是,此传说中的圣药配方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绝迹。且调配这种圣药的其中一味材料,就是那志异书中的蛟龙骨骸,然而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人见过龙的遗骨,更何况是食了野兽的那只蛟龙呢?
药壹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在暗处观察着旈臣。
心思缜密的药壹为了掩饰旈臣的特殊体质,以防清组织的人发现,他每到深夜必偷偷潜入旈臣的笼子前,特意发出声响。意在让看守人们知道,这个孩子在迷阵逃亡时虽然没有食物吃,可到了深夜,是有人送食物给他吃的。
看守者们若是想要杀死这名年幼的孩童,只是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可他们在权衡利弊之后,也就对有利用价值的药壹救助旈臣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时顺利撑过半个月的孩子们,仅仅剩下了五十余名。
看守者们将他们带出了地下石室,来到了地面上。
将他们六人分为一组,笼共被分为九组,然后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庭院中去。庭院后面连接着一座山林,而清术的基础,就是从这山林中开展的。
所谓清术的基础,就是指平衡、灵敏、力量、持久及特殊技巧,而孩子们的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到来。
旈臣所在的六人组进行的平衡训练,从走竹竿开始。多日后,当他们能够在表面圆滑的细竹竿上行走而不滑下时,看守者们就将竹竿逐渐升高,最终升到三四十尺高度,让孩子们在又高又细的竹子上达到奔跑跳跃如履平地的境界。
同理,这样他们也就能在树上、屋顶及墙头上下攀援并行走如飞。
灵敏的训练也是如此,孩子们在山林中,跳过插着刀片的绳子,在布满利刃、枪尖的狭道中快速闪躲、左弯右转地急速穿行。
持久及力量的训练最为艰苦,进行这项训练,看守者们需令孩子们的双手挂在树上,支持全身。大树的下面放满暗器,不容旈臣他们松手跳下,这样的训练,经常持续几天几夜,让孩子们以体力的消耗,内心的恐惧疲劳,来激发体内的潜能作更长久的支撑。
长时间的奔跑更是孩子们必练的基本功,每日看守者将各类猛兽从笼子中放出来,让旈臣及其他孩子们被饥饿的猛兽不断追赶,绕着庭院连续跑上五十公里路且不停下来休息,从此日行百里成为了他们每日的晨练。
剑法、刀法或是徒手搏斗的技巧,自然是孩子们训练的重中之重,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孩子们除了睡觉和吃饭,几乎都在进行着各项修炼。
时间匆匆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旈臣已在清苑度过三年。
这年,旈臣已经九岁,而那些曾经孱弱不堪的孩童在这三年里都长成了身怀绝技的少年。
每隔半年,清组织都补充数百名孩童来清苑这个人间炼狱。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旈臣白天进行着非人的锻炼,到了深夜之时,当初对他有一饭之恩的药壹,除了给他送来各样食物之外,又送来了许多装着奇奇怪怪液体的小瓷瓶,盯着旈臣服下。
起初旈臣并不知道这些气味难闻,鲜红血腥的药液是做什么用的,这时药壹就用力地拉着旈臣的手,认真地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
“这些药液,以寻常人的体质,根本无法吸收,可是你不一样,你身体里的东西可以让它们为你所用。”
“阿臣,想逃出去回家见爹娘吗?你一定要忍受看守者们给你的磨练!你是我们能够逃出去的唯一的希望!”
旈臣在这个残酷石窟里,唯一带给他温暖的就是药壹,如果药壹想要害他,那么在他来这清苑的第一个礼拜就可以下手了,而不会拖到今日。
在连续三年服用药壹的药液后,旈臣的视力、听力、敏捷度和力气变得异于常人的强大。而旈臣每次询问药壹这些药液究竟是用什么所制成之时,药壹却摇头不答。药壹只是告诉他,这些是想回家的人的希望。
直至三年的最后一天,看守者们宣布,在清苑所有修炼清术的孩子们都要被送往冥岛。
知道□□的药壹,当晚又来到了旈臣的石室前,这一次,药壹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冥岛和药液的真相说了出来:
“阿臣且听壹哥说,我本名叫覃舟。壹哥已在这个鬼地方被困了五年。这儿的恶鬼曾经抓了我的叔叔和伯父,逼着他们研制绝毒。他们死后,却又抓了我来制毒,我同叔伯二人研制出来的毒,害了外面许许多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