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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 (灵鹊儿)


“到底……好不好?”
“天籁之音。”满眼的温柔再也遮掩不住……
她嗤嗤地笑,他低头,轻轻抵了她的额头,腻在那小小的鼻尖,“丫头,我何德何能……”
不待他再说出些什么腻人的话,她推开他,“好了,快让我看看伤。”
“嗯。”
……
这伤,莞初看得心惊肉跳,莫说是揉,整个手臂早已肿了起来,哪里还寻得到穴位?伤重,更不该用力才是,他却紧紧搂着她,还将她抱进了房中,无从下手,不觉就噙了泪,“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不妨。上些药就好了。”
他自己看着也皱了眉,疼得嘶嘶吸着凉气还只管安慰她。莞初忙安置他躺下,小心地给他清理伤口、上药。已然这个时候,只能是用些散瘀的药,以时日来养了。
齐天睿靠在床头,看她捧着他的手臂疼得小心翼翼,想起谭沐秋今日闭着眼睛,心里忽地一颤,他那不是享受,是心痛……
……
上好了药,不敢再悬着那伤口,莞初又小心地给他把手臂吊在了绷带上。
这一场闹,早过了晚饭时分,他受了伤又得忌口,厨房预备的端阳节宴便再吃不得,遂莞初吩咐另煮了莲子粥并几样清淡小菜,一口一口吹凉了喂他吃下,他倒乖,没有挑嘴,很是受用。
两人用过晚饭,本是该安置他休息,可齐天睿却惦记起了那被墨泼了的账册。房中已然收拾干净,所有的账册、票据重被放在桌上。两人一道坐了,仔细查看,有些还能辨得清的,莞初能帮着重新誊写,辨不出的便只能是给他看。
“你说,我来写。”
“蘸笔。”
莞初蘸了笔,正是要端正了写,谁知他竟接了过去。低头,账簿上刷刷而下、行云流水,漂亮的蝇头小楷,那么清新!
见她瞪大了眼睛,他一挑眉,得意道,“相公厉害吧?”
“你,你怎么左手也会写字?”
“几年前西北遇劫,我险些命丧黄泉,莫大哥给我捡了条命回来却是残了右臂。一直以为从此要成独臂之人了,遂就练了左手,不然怎么做事。”
他轻描淡写说了几句,就专心笔下。
莞初惊讶之外,蹙了小眉,“既是会用左手写字,就不会用左手吃饭么?”
“怎么不会。”
哼!这个坏蛋!让我喂了他那么半天!
莞初正在心里叨叨咕咕,心忽地一惊,“你,你说什么?你右臂受过伤??”
“嗯。”他头都没抬。
天哪……莞初只觉后脊冷汗往下滑,腾地起身,“相公,相公……”
“丫头!”齐天睿吓了一跳,“怎的了?”
“不行,不行!你右臂受过伤,这穴道扎下去,会,会引了你的旧伤出来!耽搁了可就了不得了!”
“嗯?”
“你,你快来!”莞初说着夺下他手中的笔就往起搀扶,“快往里面去躺下。”
看她那皱着眉的神情心急火燎,齐天睿方知重大,“吩咐人去药房请大夫。”
“不行!这得施针!”
安置下他,莞初急叫,“艾叶儿!快!央唤赖福儿去谭家班请大爷来!”
“哎!”
齐天睿腾地坐起来,“怎么又去请那个谭……你哥来啊??”
“你能不能听话?!”
她一竖眉,小声儿又厉,齐天睿咬了咬牙,没敢再做声。
……
齐天睿觉得自己生平最窝囊的事就是衣衫不整、伤痕累累地现在谭沐秋眼里!
若是旁的大夫还能遮掩说是怎么受的伤,可谭沐秋一眼就能看得出那是丫头扎的。齐天睿原本以为今日他虽是差点气疯了,却绝不肯把这拈酸吃醋的模样现在人眼里,在谭沐秋面前更是显得风度翩翩,十分得体。可丫头一见了她这哥,口无遮拦,把怎么扎的、怎样没有把握的、怎样胡乱下的力道说了个一清二楚!
谭沐秋是个冷人,平日在台上,一身威风凛凛的武靠,演的都是些血战疆场的人物,连戏文里的笑都没有;一下了台,更像千年寒冰冻住了,冷得彻骨。这么听着,眉头微蹙,看着齐天睿,那目光像是利剑,把他劈开,仔细地拨拉着看了个清楚。
齐天睿只觉得在老泰山眼里他都没这般不自在过,这一下,莫说风度,脸面都丢尽了!
唯一还能让齐天睿心绪稍平的就是丫头,一身小薄袄儿坐在床里,守着他,小眉拧着,好是心疼,这一回,那满眼里头都是他这个相公了,才算把今儿这一局勉强扳平。
许是惊动了旧伤,每一针下去都疼得齐天睿龇牙咧嘴、汗珠子往下滚,若不是看丫头心疼得不得了、咬着唇眼里的泪再没干过,他就要叫出声了!心里十分以为这就是谭沐秋报复!哪有这么疼的针灸?是不是要扎残了他、正好趁虚而入??碍着丫头的面,死活没敢再说一个不字。
施针,下药,一折腾就是一夜。房中残烛奄奄,窗外透进一片阴霾的晨曦。
临别,齐天睿不能再叫谭老板,若是记得不错,这谭沐秋与他是同年生辰,许是他还要年长几个月,可这个时候只能随着丫头了,略是尴尬道,“多谢兄长。”而后靠在莞初怀里,极是无力。他不动,丫头心疼便也抱着他,起不得身,这便眼看着谭沐秋独自离去……
看那白袍之人离去掩了帘子,齐天睿回身就势环了她的腰,“丫头,陪我睡会儿。”
“你睡吧,我得去吩咐给你煎药,总得当心着,……莫传给外头知道才是。”这么计较着,莞初越觉悔了……
“可我疼得厉害,怎么睡得着?”
“我先拿安神丸药来给你吃。”
“嗯。”
……
将将安置齐天睿躺下,莞初就听得楼下来回,“回二奶奶,表小姐来了。”
“哦?”
看看窗外不过是将将天明,莞初不觉蹙了眉,看向齐天睿。自己这形状根本没法没法见客,他便道,“就说我昨儿在柜上没回来。”
“嗯。”莞初掩下帐帘。
……
文怡进来就退了房中的丫鬟,身上还是昨日端阳节的衣裳,艳丽的颜色越显得那张脸蜡纸一般,显是一夜未眠,
“嫂嫂,表哥在么?”
“不在,他昨儿说柜上忙,还不曾回来。”
“那谭老板来的倒是巧了。”

  ☆、第91章

……
一夜细雨,早起的天蒙了厚厚一层阴云,依旧湿哒哒的。
素芳苑的小楼上又复了安静,昨夜的残烛烧尽,灯捻躺在烛泪中,一股浓浓的烛香……
莞初坐在桌旁,看着对面的不速之客。她的脸色与前两日初到齐府时的红润喜人差之千里,此刻苍白少血、颓然无光,双眼发怔盯着前面朦朦透亮的窗纸,半天不眨一下,眸干涩却有种莫名的光亮,似是疲惫之极撑出的亢奋。莞初看着,不觉蹙了蹙眉,这是不得好眠,还是根本……就不曾入眠?
与这位表妹,莞初只在谨仁堂相交。许是从婆婆和姨妈那里听说她这嫂嫂做得尴尬,总往她身边凑,话里话外都会提及表哥如何如何。因着齐天睿曾交代莞初莫多言,文怡是姨妈姨丈的掌上明珠,比她哥哥那正经钱家长孙还要得宠,人蛮横,心思也鬼,免得露了什么话,惹人起疑。遂莞初十分听话地甘做一副不得宠的小媳妇模样,与文怡少亲近。
除此之外,莞初觉得那两位太太的亲疏与嫌恶倒还好应付,而这位身后的表妹却有一双不合女孩儿家的眼睛,冷静,狡黠,一旦没有笑意盯在人身上,就仿佛看穿了去,让人不得不疑心自己是否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在她手中,莫名不安。
一大清早来访,开门见山第一句,就将谭沐秋扯了出来,淡淡一句,含了多少意思。莞初想辩说他是自己的义兄,见一面有何不可?却怎奈兄长是梨园中人,老爹爹清高脱世,鲜有人知他与戏班的渊源,若是这一说出来落了婆婆的口实,往后怕是更多了羞辱,让齐天睿难做之外,天悦之事一旦败露,恐给爹爹招来灭顶之灾。
莞初正无措,忽一转念,不对啊,昨夜是临时情急才将兄长请来,用的是齐天睿的心腹赖福儿,走的也是花园子角门。来去匆匆,一条小路,神鬼不觉。文怡却像是亲眼得见,这般巧合,除非真的是……亲眼得见?夜半三更,在园子里做什么?遂看着她微微一笑,诚恳道,“昨儿我们爷走了之后,三爷又跟谭老板在这儿说了几句话方送了出去,妹妹恰巧碰着他们了?”
文怡闻言似并不惊讶,反倒笑了,笑容漫入痴怔的眸中,那光亮越发诡异,“是了,就是昨儿下晌在园子里远远瞧见。早就听闻表哥在外头三教九流结交,果然不虚。旁人都请不来谭老板,偏他能;不但能,还能让他在小楼上唱堂会,落地唱书,可不稀奇?”
莞初略略一怔,昨日小楼上兄妹相见不想原来门外有耳,这耳还是来自谨仁堂,她一步一逼,如此一来躲倒不好了,便大方接道,“听妹妹的话,十分欣赏谭老板?”
“是,我是他的戏迷。”文怡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可那语声却忽地挑了起来,娇声道,“遂才托了表哥请他来,没想到,我误了,倒让你们几个占了便宜,吃宴也不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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