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花病连连摇头:“没有,我不敢说。”
“那就好。把它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谁也别说。”
耳边那句云淡风轻的话让张花病出了一身白毛汗,他怔怔地直起身,面上尽是忧愁之色,不放心地喃喃道:“可是……真的没事吗?”
即恒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这个动作对他自己来说有点困难,枷锁也跟着砸到了张花病身上,但张花病接受到了他传达过来的善意。得知秘密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承担时,心中那股重压立刻消散了许多,他顿时感到身子都轻了不少。
即恒见他额头虚汗不止,以为他还在害怕,便出言安慰道:“别担心了,不是还有我在吗?你出了宫以后尽快忘掉这件事,它已经与你无关了。”
他这么毫无根据地断言,说得斩钉截铁,却让张花病坚信不疑。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各种不靠谱,可是在不经意之间,队长的确有一种头领的魄力。
将军的眼光虽说有些怪,可是事实证明他所看上的人还真没有一个等闲之辈。张花病心里既钦佩又温暖,坐正了认认真真地看着即恒,无怪乎孙钊会眼泪汪汪,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不舍之情。
“队长。”他张了张口,声音竟有些嘶哑,“你真是个好人,我们都会记着你的。”
他说完站起身,朝即恒深深地一鞠躬,道了声珍重便大步离开了悔过房。男儿有志在四方,他厚实稳重的背影更加能显示这一志向的绝决和坚定。
即恒目瞪口呆地目送着张花病远去,半天缓不过神来。这算是……最高敬意的赞扬吗?他会一直记得他,带着敬意记着他?
这是他迄今为止所收到的最美好的道别!一股暖流从心底滋滋溢出,逐渐涌上头顶,流遍了全身。
他缓缓靠上冰凉的墙壁,阳光慵懒地拂在面上,雀儿蹄鸣声萦绕在耳际,说不出的舒心。
只是人走楼空后,他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慢慢凉下来,渐渐化成一丝惆怅。
外面的人都很好奇张花病究竟和即恒在八卦什么秘密,可偏偏他们凑那么近还要压低声音讲话,鸟儿鸣声嘈杂,门外人连一句都听不清。等到张花病出来的时候,居然一扫先前的忧郁,步履轻快,面上还带着分外明朗的笑容。不知情的人定是要以为这屋里住了位妙手回春的神医呢。
无论大家如何严刑逼供,张花病这厮是铁了心地装傻,还将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着实气人。
嬉闹一番后成盛青急着赶路,便让他们统统先行一步,自己则重又度回悔过房,琢磨着同即恒告个别。他踏进房门,便瞧见即恒懒懒地靠着墙壁,沐浴在眼光下闭目养神,仿佛世上之事都与他无关,他只管享受日光水露与雀鸣的闲情之乐。
成盛青知道他心里头还在生气,便不再多言,只淡然道:“今日时间仓促我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你若是恨我那也无妨,但是你且好好想一想,这十天当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说完后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深深叹息了一声后,他便离开了这座小小的牢房。
人离开以后,鸟儿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悔过房里彻底静下来,静得鸦雀无声。
良久,即恒弯起嘴角,如梦呓一般轻声低喃:“您今日出行可曾得陛下允许?”
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前方,强光突地刺进眼里一阵生疼。
和瑾在木椅上坐着,正望着他出神。突然被点破破戒之事,她只是吃了一惊,倒也并不十分害怕。
如今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与她。她本有些话想问他,这会儿却问不出口。因为另一种愧疚感充斥着她的心口,令她难以在这种情况下再对他做任何的怀疑和揣测。
虽说是受成盛青所托,可和瑾仍觉得是自己将他强行留了下来,如折断鸟儿的羽翼,剥夺了他的自由。
“公主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卑职绝不敢有半分隐瞒。”他似是看穿了她的纠结,好意替她说了出来。
和瑾趴在椅背上忍不住嗤笑。绝不敢有半分隐瞒?她会信才怪。
“我没有要问你的。”她摇了摇头说,又改口接着说道,“不,是我不打算问你什么。真相也好理由也罢,我自心中有数。”
即恒不由自主看向她,似乎对她所谓的心中有数十分费解。和瑾笑笑没有再说下去,一双水潭般的眼眸在阳光下真如水面一般波光粼粼。
她的眼睛很漂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被她的眼睛吸引。那时候他没有想太多,一股热血冲上头便昏了,像这个年纪最傻最无脑的少年一样被美色所俘,甚至将自己的身份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只为搏她一笑。
而今他又何尝不是在无意识地为她赴汤蹈火,哪怕换来误解和猜疑也不愿看到她深陷在泥潭里受到伤害。
他闭上眼不再出声。屋子里仿佛空无一人般寂静,只有两份相互怀揣的心事如烟雾般袅袅弥散在暖阳下……遇到她以后,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从来不知道得过且过的人生还可以这么拼命。只是这份心情究竟是喜欢还是别的什么,他分不清楚。
在人世间徘徊的这些年他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先道个歉,某菲近日忙于一些三次元的琐事,没有按时更新,不好意思啊!不会弃的!(←_←不用特别强调)
期间码了个很NC的短篇,不小心看到的亲就无视吧,太NC了……= =
说回正题,这一章爆字数,我该重新考虑一下几个月前遇到的问题控制一下字数了。
陈子清无疾而终的恋情宣告结束,青涩的表白什么的萌SHI了!希望我没写崩掉
至于张花病和宁瑞,还真没啥交集,真不知道我当时哪根筋抽了让小张童鞋暗恋了一把。想起网络上的一句话,你与我本是两根平行线,在唯一一点相交后只会越走越远——啊啊,副CP咋这么苦逼
☆、危机余烬
“我想吃点东西。”
即恒抬起头对和瑾说,和瑾点点头便问:“行啊,你要吃什么?”
他微抬起下巴看向门外,低声道:“每次宁瑞给我送的东西都会被那管事的老头扣掉大半,我知道他习惯把贪来的东西偷偷藏在住处旁边的小屋里。”他转向和瑾笑道,笑容里闪过一丝狡黠,“昨天宁瑞送的水晶糕我只拿到一块,我还想吃。”
“这有什么?”和瑾双肘撑在椅背上不屑道,她还以为他要什么呢,“我让厨房给你再做一盘不就结了。”
即恒摇摇头:“即使是同一个人做的味道也会有所差别,我就要昨天那一盘。”
和瑾有点不耐烦,蹙眉道:“你的要求也太多了。”
“公主。”即恒耐心地解释,“那老头光天化日借着职权窃了公主的东西,分明是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卑职饿死事小,公主的威信受损才是不可饶恕之罪呀。”
他说这番违心话时的眼神和语气都格外认真,好像真的是全心全意在为和瑾的威严担忧。和瑾看不出他在打什么主意,但绝不是好主意是肯定的。
她没好气道:“行了吧,你要真为我的威信着想会因为一时贪嘴让我去偷东西吗?”
“这怎么能叫偷?”即恒睁大了眼睛,“东西本来是您的,您只是将它拿回来,这叫物归原主。就算您被抓了先行也不会有人敢说您半个不是!”
“你还想着我被抓现行?”和瑾几乎要跳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我撑得慌了去偷一盘点心!被抓到我还有脸活吗?”
即恒见计划没成功顿时有点失落,怎么公主的思维方式跟自己不一样啊?一盘点心偷了就偷了,偷回来又怎么了?
他有些焦急地望向窗外,敏感的神经向他发出一阵阵强烈的警报。一个悠闲的步伐散发着霸道而危险的气息正向这边走来。
“公主……”他垂下目光,声音中好似带了一丝哀求,“卑职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平生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昨日那仅剩的一块水晶糕吃到嘴里入口即化,突然就让我想起了年幼时离去的母亲,她老人家温暖的手掌揉搓面团时,每一口空气都是温馨而满足的面香味……”
他说着说着吸了吸鼻子,望着窗外的天空仿若陷入忧伤的回忆。和瑾冷眼看着他仰面朝天四十五度,心里说不清是反酸还是反胃,无奈地挥挥手站起身,打住他:“好了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给你拿就是了!”
她顺手抚平衣角的褶皱,长发在阳光中笼罩着一层光晕,光晕顺着发丝围绕着全身,直将她娇小的身子包裹起来,仿佛幼时母亲床头的摇篮。
真是的,入口即化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嚼都没得嚼;水晶糕又怎么会和母亲扯上关系,难道它是用面团做的?什么乱七八糟……尽管心里不停地腹诽,但是想到自己有愧于他,和瑾还是不情不愿地出门为他觅食。
在刚踏出门口的时候,即恒还不忘提醒道:“公主神功盖世,可不要图省事滥用职权,留下不必要的非议。”
和瑾愤怒地瞪住他,他脸上狡猾的笑容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略显尴尬地僵在空气里。但她只是瞪了他一眼便信步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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