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玩弄着手中的棋子,一时涌起几分感慨,轻叹道:“先皇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绝非冷酷无情之辈。他自然是希望孩子是自己的,而他的母亲也能平安地生下他。”
即恒沉默了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总是会用一个温柔的理由,来为自己的残酷当借口。真正在乎一个人又怎会将她赶到千里之远,真正爱一个人又怎舍得让她独自去面对生命的转变。
“先皇不惜利用甄玉棠作饵,可有钓出瑞王这条鱼?”
冷不丁的问话让陛下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眨了眨眼睛眯起眼,凝着即恒岿然不动的脸色玩味地喃喃道:“有时候,朕总要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心。”
即恒闻言抬起脸,满脸都是不悦:“我的心是实的,有血有肉扎一下就会痛。”他字正腔圆地郑重道,“既要自残又要喊痛的矫情,我不屑。”
还有谁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陛下定要将他剁了。唯独这个少年一再口无遮拦,一再触怒他的颜面,他却总能在盛怒之下,反生出一股格外的快意。
“别人不敢说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你又何必揭穿呢。”陛下无奈地笑道,随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直到被冷凝全数覆盖,“瑞王自然出现了,他和隐姑里应外合,想接甄玉棠离开沁春园,但遭先皇埋伏的兵马所截杀。隐姑被擒,瑞王逃脱,先皇趁胜追击缴杀叛军,但瑞王却就此消失,至此十六年都杳无音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该如何挽救我的手速,每天都在写,依然是周更少女_(:зゝ∠)_
☆、胜负
棋局正酣,然棋局之外的博弈亦是动魄惊心。即恒对瑞王的失踪并无意外,一个人如何能够消失十六年而不见世,况且大仇在身,重担未成。除了已不在人世,哪还会有第二个可能。
“既然瑞王就此失踪,那清理了沁春园的又是谁?”即恒问道,“瑞王失踪,隐姑被擒,叛军群龙无首,又怎能在先皇锐士的铁骑下血洗了沁春园。这不是很奇怪吗?”
陛下皱起了眉头,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将那张俊逸的容颜勾勒出一道冷峻的阴影。
那份沉默就像一条冰冷的蛇蜿蜒爬上背脊,即恒缓缓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愕然道:“他竟然连……”
“甄玉棠是自焚而死,与先皇无关。”陛下沉声制止,拧起眉头声色俱厉,“是她自己放火烧了宫殿,甚至还想扼杀初生的骨肉。若非先皇派卫冕冒死去夺,六公主只怕早已死在襁褓之中。”
寂夜里风来微凉,陛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笑意凉薄而轻蔑:“你莫要以为先皇待小瑾不好,她能安然活到今日,难不成还是仰仗着那只顾私情,虎毒食子的母亲吗?”
即恒良久才吐出一口气,一种难以言明的战栗油然而起,在心头微微地发颤。他无法判断陛下所言真实与否,但从肃然凝重的神情来看,多半没有诓骗的必要。
十月怀胎,女人本就比男人对孩子更为情深,何况那是深爱之人的子嗣。纵然不能承担身份所给予的使命,但总归是两个人共同的美好与希望,又怎会舍得下手,又怎能下得了手。
“或许甄玉棠不愿看到的,就是和瑾要受今日这番折磨。与其苟且偷生而受辱,不如保全尊严去赴死。”即恒低下了声音缓缓地说。
陛下的目光满含不屑,他只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尽是冷笑。即恒无心猜测陈年旧事,也无意去理清皇室中纠缠难解的感情纠葛,他沉声对陛下说道:“不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于皇权的落定,我想陛下都不必再有丝毫的顾虑了。”
陛下听了这话,忍不住嗤笑道:“即恒队长凭什么这般断定?”
即恒定定地望着他,目中沉稳而幽静。一旦到了谈筹码的时候,这个少年迅速恢复后的冷静,着实像个高深的赌徒。
“甄玉棠在沁春园布下的玄奇阵法,因年数久远,后山山体塌陷而崩毁。她圈养在法阵中的妖魔亦被放了出来,在沁春园后山中据山为王,这些陛下都有亲眼所见。幽闭的阵法一旦被破了气,便不会再有启动的可能。”
陛下对此并无所动,他撑起双手,眉目之间凝聚的都是傲气,哼声道:“甄一门那些玄乎的伎俩,朕并不以为惧,就算她有诈尸还魂的本事,朕也有让她重归黄土的手段。”
即恒闻言神色未改,只淡淡地笑道:“不错,甄玉棠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而已,动摇不了陛下的根基。陛下担忧的恐怕还是瑞王,因为唯有他,才有资格向陛下讨回属于他的东西……”
“啪”的一声,黑子在棋盘上磕出了一道凹痕,陛下凝眸直逼即恒道:“你倒要说清楚,何物是该属于他的。”
即恒亦迎视着那道目光硬声道:“何物属于他都已不重要,因为瑞王已死,永不会再来夺取。”
空气凝滞了一瞬,偌大的朝阳宫里静得只能听到火苗微动的空响。陛下锐利的视线牢牢地锁住即恒,沉下声道:“你……如何得知?”
即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后山之内有一座被蚀心藤守护的祭台,祭台里有一具男人的骸骨。”
“你如何断定那是瑞王?”陛下狐疑地问道。
“会为了甄玉棠而在阵中殉葬的男人,在沁春园里没有第二个了。即使有,甄玉棠也断不会将如此机密的地方透露于人。”说到这里,即恒顿了一顿,眸光黯淡了下来,“我猜,她本是要自己去的……谁想瑞王在先皇的伏击下走投无路,为了妻子与腹中孩子,自己去做了殉葬品。”
那日蚀心藤擒住和瑾将她带到了祭台,正是追寻着她身上甄玉棠的气息。那里是甄玉棠许诺蚀心藤的栖息地,以自身血肉同妖魔做了交换。即恒本以为那具骸骨便是甄玉棠本人,当发现是个男子的时候,还悄悄地松了口气……谁想那竟是和瑾的生父。
陛下对这番话却是嗤之以鼻,冷冷笑道:“即恒队长果然巧舌如簧,只可惜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妄自猜测。要以此来让朕相信瑞王已死,江山坐稳,只怕与哄三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吧!”
“那陛下效仿先皇,以公主为饵,可又钓到过一个半个的叛军人影?”即恒深苦于陛下的疑心之重,只觉人心不过隔层肚皮,怎会如此难以拉进。
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苦言相劝道,“一个人的耐力有极限,一群人的耐力更是如此。瑞王若想夺位,在陛下登基,局势未稳之时就是良机,何必等到今日还不见动手?陛下总是疑心瑞王会携天命卷土重来,可如今等来的人却是你朝中不自量力的乱臣。难道你不觉得,有些事,你越在意就真的越会发生,但其实跟你担心的又完全是两回事?”
他简直要把这辈子能动的脑筋,都搜肠刮肚地动遍了,还不能劝动的话,就真的只能认输。不想陛下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却很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即恒队长啊即恒队长,你这般拼命的模样倒真教人不忍心,朕还当真会以为你是真心在对朕献谏言。”
“我不做你的臣子了,做你的对手就不能说句老实话吗?”即恒一片诚心被糟践,气得牙根直痒。
陛下仿佛没看到他的怨怒,哈哈直笑。只是下一刻,他脸一沉凑上前,凝着即恒乌幽的眸子森然道:“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在甄玉棠死后,甄家有个女子来到了京都,屈尊降贵做了某户人家的续弦夫人。那个女人,就是成盛青的后娘。”
即恒能感觉到陛下此刻审视的目光,正如一只猛禽般看着自己,他心下飞快地翻转,也没能理出对自己有利的话来……千算万算,没算到,最终竟坑在了成盛青的身上!
难怪他平日里表妹长,表妹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恋妹,原来还真不是他亲妹……即恒在内心里痛悔万分,捏紧了手心迎头答道:“有件事陛下想必也不知道——这世上有样东西,叫做巧合。”
“巧合?”陛下轻蔑地大笑道,“即恒队长已无计可施了吗,怎么连骗骗小孩子的理由都想不出来了?妄想能这样搪塞过去,看来不是朕太多心,就是你太不走心了。”
即恒尴尬得无地自容,亏得他脸皮一向厚,强撑着不在乎,板起脸凝重地对陛下说:“不论陛下怎么想,天命都已经选择了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瑞王身亡,甄玉棠自焚,用无数鲜血浇灌而成的沁春园,在岁月的侵蚀下被无情摧毁。就连自诩传天命以示人的甄一门,亦对君主之位的夺篡保持了十六年的缄默。
天命并非死物,它已重新做出了选择。
陛下终于停下嘲笑,这番惊人之语,令这位自负的君王难得的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末了,方才轻声哼道:“天命究竟为何物,就连天书都不能成定局,又有何人能断言。即恒队长这话未免太过狂妄。”
即恒悄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无意继续纠缠,执起的白子不动声色地落下了最后一次攻围:“既然陛下不愿被说服,那就照我们原本的约定来吧,一赌定输赢。”
陛下目光随之扫过棋盘,蓦地怔住:“你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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