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能织出天罗地网的触手外,真正教人胆寒的当属蚀心藤的牙齿。上下两排密集的尖牙咬合起来,就像一扇紧密的巨门,任你铜头铁臂被这般拦腰一咬也要一分两半,一命呜呼了。
所以当蚀心藤张开巨口将他吞入口中时,即恒扯过一根藤蔓遮挡,顺利避开了齿牙的咬合,直接滚入咽喉,落入腹中。而这个傻大个咬到自己的手也浑然不觉,半截藤蔓一起泡在胃水里,正在不远处沉沉浮浮。
笨不是它的错……
虽然即恒继承了家族优良的血统,但他自问不是一个无端好战的人。河鹿在面对强劲的对手时,通常采用的战术就是敌强我更强,放眼中原大陆能与河鹿的战斗力比肩的对手屈指可数,所以这种对于自己力量的自信与傲慢绝对是导致一族悲剧的决定性因素。
他一直这样总结。虽然这个结论气坏了不少长辈,曾经联合起来告状到那个男人耳朵里,他因此被各种理由折磨了一个月。尤其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当那个人知道以后,以他一贯的脾性居然难得没有动肝火,但下起手来的狠辣程度已充分表示了他的愤怒。
因为他戳中了他们的痛点,所以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才会怒不可遏。将怒火倾泻在一个说了实话的孩子身上,真丢先祖的颜面。
他一切的知识都是那个男人教的,不论他想学还是不想学,都被强迫性地一股脑全灌进脑海。他被动接受了很多超出他年纪所能理解的信息和知识,所以从小时候起,比起动手,即恒更喜欢动脑。
不论多么强大的生物都会有弱点,优势可以有很多,而劣势只需要有一个致命的便已足够——蚀心藤的的弱点正是它的胃。
蚀心藤捕获到猎物后会将猎物一口吞进口中,仅凭巨齿一击将猎物咬成两段。只要避开巨齿的咬合直接进入到胃中,就好比避开了皇宫中的重重守卫成功潜入了陛下的寝殿。如果逃无可逃,那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因为肚腹是所有生物共同的弱点。
狐狸捕获刺猬,只从它柔软的肚皮下手。即恒想要自蚀心藤手中脱身,也只能从它的肚腹中下手。
他在胃水中站定身形,胃壁上沾满了胃液,手掌按上去不消片刻便会传来刺痛感,手心已有一层薄皮被胃液腐蚀。没想到蚀心藤的胃液有如此威力,如果他不能尽快从这里出去的话,只怕要被活生生地消化了。
他不再做多顾虑,站稳身形以后单手为刃,并拢的五指宛若一把锋利的剑刃瞬时爆发出森寒的剑气,金瞳亮起夺目的光芒。即恒低喝一声,手刀猛然刺穿蚀心藤厚实的胃壁,直到没过手肘才探到外面冰凉的湖水。
蚀心藤突然受到重创身体立时扭曲起来,千万条触手在深湖底下胡乱挥舞,将湖底的泥沙搅个天翻地覆。胃壁的厚度远超即恒的预计,他半只手臂卡在胃壁中抽不得,只好探出五指抓住缠在外面的藤蔓,不让自己失足滑落进恶心的胃水里。蚀心藤的胃壁剧烈地痉挛起来,与此同时具有强烈腐蚀能力的胃液陡然间增多,甚至直接从头顶的胃壁上滴落到即恒的身上。这是生物遇到危险时身体所做出的自我保护,胃部受到重创让胃壁分泌出更多的胃液来修补伤口,而即恒却被卡在胃壁上,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胃液侵蚀自己。
这个做法本身就太过冒险,但即恒别无他法。如今生死一线,成与不成,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索性咬牙将另一只手也刺入胃壁,双手合力,另一只紧紧攀住外面的藤蔓来稳住身形,以免在蚀心藤挣扎的过程中滑入胃水中,一旦落入浮满食物残骸的胃水,再也爬起来就比登天还难了。
蚀心藤在剧痛中不断地冲撞湖底的岩壁,即恒只觉得探在外面的手指几乎被撞断,然而另一只手同样不容乐观。愈发泛滥的胃液包裹了身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头发、裸露的脸颊和脖颈,全身都在受到腐蚀。
再不快一点的话……再不快一点的话……
额上流下的究竟是冷汗还是可怕的液体,他已然分不清,冒着巨大的危险终于在蚀心藤肚子上开出了一个小洞,冰凉的湖水立刻顺着洞口涌了进来。即恒连忙闭气,视野蓦地被浑水遮蔽,什么都看不分明。湖水涌入蚀心藤胃里冲刷了些许胃液,但也阻隔了即恒好不容易开凿出的逃生洞口。
蚀心藤发出凄惨欲绝的叫声在湖水中横冲直撞,整个胃袋里混乱不堪,即恒只好紧紧趴在胃壁上,避免被横甩出去,与鬓狗的尸体共舞。
不知捱了多少时间,对即恒而言仿佛有几百年那么长,蚀心藤的身体蓦地冲破水面跃入空中,胃袋里浸满的胃水便顺着那个洞口溢了出去。妖魔巨大的身体狠狠砸向地面,无数藤条群魔乱舞,在林中横批直扫,胃水源源不断地自肚腹上的洞口流将出来,让慢半拍的蚀心藤终于发现了痛苦的根源,它收拢起藤条缠住自己的腹部,试图堵住那个洞口。
然而痛苦却是怎么也堵不住,不论它如何努力也甩脱不掉。
但是对即恒来说就是灾难了,藤蔓堵住了他千辛万苦凿出的洞口,尽管那个洞口小到他根本钻不出去,可外面的空气无法流通进来,就算他没有被胃液腐蚀干净,迟早也要被蚀心藤胃中的腥臭给熏死了。
——这可怎么办是好!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同时蚀心藤又开始剧烈地活动,似乎有人正在与蚀心藤搏斗。
怎么可能,会是谁?不可能是和瑾,是暮成雪吗?
他怎么可能前来营救自己。
即恒心里冒出一万个疑问,但不管怎样有人前来搭救自是求之不得。他重新鼓舞起信心,操起手刀故技重施,继续卖力地在蚀心藤肚子上开洞。
妖魔受到内外双重的攻击很快就落入下风,它跌跌撞撞地在林中乱跑,雪寒剑挥舞之处落下根根断藤,整个山林中都响彻着妖魔痛苦的嘶鸣。
那声音极其凄厉,直教人闻之汗毛倒竖,不忍细听。
——乖孩子,在这里守着,我会回来的。
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约定,这只妖魔十年如一日地守在阵中。为了一段虚妄的感情,这只妖魔甘心让自己沦为猎物的饵食。即恒听着蚀心藤的嘶鸣,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悲悯。这只蚀心藤至死都在遵守与甄玉棠的约定,不顾自身安危去保护和瑾,如果不是对即恒的强烈敌意促使了杀机,也许它早就可以躲进湖底安然去享受龙脉带来的力量,根本不用承受这份痛苦……它对即恒的敌意,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和瑾。
一阵天翻地覆的混沌以后,即恒听到外面传来了哗哗水声,蚀心藤在挣扎中又回到了赖以生存的水源,这一次恐怕它要躲进水底不会再出来了。想到这里即恒顾不了其他,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他对蚀心藤报以同情,但不会泛滥到牺牲自己的性命。
他并起五指,对准胃壁再次一刀刺入,蚀心藤奔逃的躯体又一阵痉挛扭曲,胃壁上分泌出更多粘稠的胃液,几乎将即恒浸泡在其中。尸体的腥臭与胃液的酸臭一起扑面而来,就算是嗅觉一般的普通人也忍受不了这股刺鼻的气味,更何况即恒的嗅觉比普通人更加灵敏。
他近乎开始意识混乱,唯有求生的念头促使头脑保持最后的清醒,他复又举起手,眼前却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他用力甩甩头,一经错过时机幸运之神就离自己越来越远。胃液慢慢没入手臂,他卡在胃壁上的那只手臂,衣袖已经被腐蚀完全,胃液直接触到了肌肤上。
不是吧,这就是他的极限了吗……他本以为可以再次证明自己比他所鄙视的族人更加强大,证明自己是对的,用事实与战绩让他们心悦诚服……如果他们都还活着的话……
没想到这就是他的极限,他高估了自己。
不甘心的恨意涌上即恒心头,但他已没有力量再去反抗,胃液流入衣领,往他身体钻去。他张开口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不料一股腥臭涌入口中,他反胃就吐了出来,在妖魔的胃里吐得昏天暗地。
水声越来越近,即恒模糊的意识里开始期望蚀心藤快一些到达水边。在它跃入水中的那一瞬间,湖底将通过他凿出的洞口涌入胃中,冲洗这些可怖的胃液,并带来少量新鲜的空气。尽管这片刻的天堂过后,才是真正的无边地狱……
一柄剑蓦地捅入蚀心藤肚腹,直刺入即恒眼前不过寸许的距离,剑尖带着极为寒烈的剑气刺入蚀心藤温热的血肉,仿佛顷刻间就凝结出了细碎的冰霜。剑锋用力转动,伴随着蚀心藤撕心裂肺的哀鸣,一柄长剑挑开了蚀心藤的肚腹,硬生生将它开膛破肚。
新鲜的空气迅速涌入,即恒呼吸不及呛了一口,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清晨的阳光冲破薄雾直射而来,将眼前高大的人影投在自己脸上,而那人的容颜却丝毫都看不清楚。
冰封住强烈煞气的剑尖在晨光中流动着清冽的光芒,犹如至清的湖水,连鱼都无法生存。
剑尖直抵在即恒的颈项上,暮成雪逆光而立,冷冷道:“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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