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那个混蛋说中了,跑都未必能跑过的对手,正面迎击就是在找死。
他以极快的速度翻身越过紧追而来的触手,扭转身形落向蚀心藤头顶。他本想借蚀心藤头顶作为着力点飞跃向另一处高崖后再作打算,不料藤蔓竟没有丝毫停顿,追命似的咬死他掠过的轨迹。即恒只得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在千万条藤网中穿梭躲避。
无数山岩受到藤蔓的抽打被击毁,大大小小的山石滚落下山,将窄小的山道或堵死,或砸毁。即恒心道不妙,和瑾还在山道上,不知道她有没有危险。他才刚闪过这个念头,果然一道素衣的倩影就掠过眼角,和瑾被困在山腰,剧烈的摇晃使她寸步难行,而身边岩壁耸立,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她紧紧贴在山壁边,望着眼前落下的石雨脸色苍白。
他的确应该跟她一起走的,至少不会让她独自一人困在山腰,一旦头顶的山岩塌陷,巨石崩塌下来定会尸骨无存。
即恒心急如焚,然而蚀心藤的触手数量太多,他实在疲于应对,和瑾就在不远的山道上,他想要靠近过去竟比登天还难。山石滚落的声响震天动地,无数落岩自山壁滚落,形成了密布而可怖的石雨。即恒一面避开蚀心藤触手的袭击,一面还要躲开落下的山岩,可他的心思挂念在和瑾那边,一失手竟被一根藤蔓缠住脚,身体顿时失去控制被狠狠拍向了山壁。
全身的骨骼都犹如碎成万段般咯咯作响,剧烈的疼痛令他无法呼吸,他张大口艰难地喘息,视线已被血色染红。意识模糊之际蓦然一个模糊的晃影闪过眼前,他不禁睁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撞击而看到了幻觉。
他好像看到无数触手结成了一张密实的网,将少女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任凭山间巨岩滚落,地动山摇,藤蔓结成的网宛如一道最坚固的城墙,将城里的公主牢牢护在手心。
它竟然在保护和瑾。失去了法阵的束缚,失去了契约的约束,它居然还在保护和瑾。
以它自己的意志,继续履行着与甄玉棠的约定。
转瞬即逝的一幕给即恒带来的震惊与错愕久久无法散去,他不知道自己被藤蔓甩了多少个来回,只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几乎将他的骨头撞得粉碎,然而脑海中萦绕的依旧是看到的那个晃影,像幻影一样不真实。
“即恒!”幻影里和瑾的嘶喊听起来却非常真实,即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迷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和瑾仓皇的面容。
“快抓住我的手!”
即恒攀住一株自岩壁里横生出的树,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和瑾,她正探下身伸长了手臂,一面向即恒喊道:“你不是说你随后就能赶到吗?怎么会这样?”
即恒吐掉口中的血沫子,透过眼前斑驳的血花对和瑾露出了一丝干笑:“是啊……我这不是赶过来了……”
和瑾几乎将自己挂下来,手不停地向即恒挥舞,示意他拉住。听到少年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的调侃,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我相信你才会走,你怎么可以骗我?……让我一个人回去,我宁可死在这里!……你怎么可以骗我……”
眼泪滴落在即恒脸上,在满面的血意中晕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和瑾哭诉的声音越来越小,即恒却听得越来越清楚,他沉默地仰着头,手指几乎扣进树皮,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混在山岩滚落的声响里低喃地响起:“对不起……它的目标是我,不想连累你……”
他不知道和瑾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甚至来不及再多说一句,手臂在藤蔓的拉扯下几乎脱臼,他终于不堪承受松开了手,只撕扯下了一小块树皮与石雨一同落入山底。蚀心藤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触手将即恒狠狠甩向高空,他的身体与山岩一起猛然坠落,坠入了蚀心藤张大的血盆大口里。
和瑾眼睁睁看着少年被巨兽一口吞入腹中,伸出的手臂还悬在空中。随着最后一波山岩落尽,万物归入沉寂,蚀心藤满足地发出咕噜声,收回八方通达的触手遁入水中。水声哗然,荡起巨大的涟漪拍打山壁,待湖面归于平静后,世界安静得仿佛所有生命都已消失。
和瑾呆呆靠着山壁颓然跌坐在地,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高坛孤零零地伫立在山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的视线摇晃不定,眼前天昏地暗,仿佛天地在一瞬间回归到了万物初始的混沌,世界开始倒转崩塌。
他死了吗?……他怎么可能死呢……和瑾空洞的视线遥望着湖水散开的涟漪,心中一片空白。风贯入领口,将凉意直透入胸腔,她依稀还记得上一刻他拥她入眠时胸膛的温暖,鼻息喷吐在颈边,每一丝气息都那么真实。然而此刻所有的温度都已被山风带走,她环起双臂抱住身体,彻骨的冰寒令她不住颤抖起来。
☆、胃
一袭素白的披风披落在和瑾肩上,和瑾微微一怔,抬起的视线里落入一张冰雪般洁净清冷的容颜。她失神的目光慢慢在暮成雪脸上聚焦,讷讷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暮成雪静静凝着她的眼,淡淡道。
和瑾抓住暮成雪按在她肩头的手,第一次,她主动向他提出请求。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在他的记忆中从未见过她落泪:“他还没死,救救他!”
一种说不清的思绪在暮成雪心底滋长出来,他深深望进和瑾的眼眸中,语声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然而眼里却带上了以往鲜有的寒凉:“他已经死了,小瑾。让巨兽一口吞入腹中,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不!”和瑾尖叫起来,冲动的情绪让她险些栽下高坛。暮成雪连忙抓住她的双臂,将她固在自己身前可以控制的位置上。少女无力地挣扎了几下,难以言喻的绝望吞没了声音和哽咽。
暮成雪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他所认识的六公主从来不会将自己的软弱流露给他人。恐怕此时她早已无暇顾及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她全心全意在乎的只有那个生死未卜的少年。
“救他……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和瑾虚弱的哀求声让暮成雪平静的内心涌起一股烦躁,扶在少女肩头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了力道。
“不过死了一个护卫,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而已,公主不必太过伤心……”他控制着逐渐翻涌起来的情绪,维持平静的心情淡道。忽然,和瑾直起身凑近他的脸颊,柔软的指尖拂过他如冰如玉般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庞,在他的唇角落下轻如鸿毛的吻。
暮成雪怔住了,他抬起眼帘凝住近在咫尺的少女,水雾氤氲的眼瞳里来不及收敛悲伤,但精致的容颜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算是怜悯,还是交易?”暮成雪问。
和瑾不置可否,她直起身跪坐在暮成雪的怀里,环住他的后颈低下头望着他的眼睛。尽管是如此亲昵的举动,却没有分毫暧昧可言:“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暮将军?要本公主跪下来卑躬屈膝地求你吗?”
暮成雪眸中掠过一丝暗芒,线条分明的唇角微抿出硬朗的弧度,良久他才吐出一个字:“不。”
和瑾冰凉的目光染上几分柔软,即便更多的依旧是藏之不住的悲伤,她抬手轻抚暮成雪的脸颊,用尽力气说道:“……救他,我会老老实实地等你来娶我。”
这个习惯将自己深藏在冰面下的男子真正想要的东西,她也许比他自己都要清楚。暮成雪想要的是一个甘愿臣服于他的天之骄女,而不是一个舍弃尊严的贱妇。即使她心中另有他人,他也要她的人留在身边。
用一只金银玉石打造的笼子将他深爱的女子囚禁在身边,与他的爱情一起捆绑……正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和瑾才无法对他产生丝毫的爱恋,但也同时无法真正将他拒之千里。喜欢用强大来保护自己的人,守着脆弱的感情,用执念和占有欲筑起坚固的高墙,容不得任何人的觊觎,也容不得任何背叛。
和瑾无力地靠在山壁上,只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她遥望向高坛另一边的湖面,激溅起的水花承载着她无尽的希望,和无边的绝望。
***
即恒被蚀心藤肚腹中的腥臭熏得几乎昏厥,他憋住一口气,扶住滑溜的胃壁挣扎在胃中的湖水里。透过不知何处渗透进来的微光,视野所见之处到处都是鬓狗腐化的尸体在水面上漂浮,与他一同共浴在蚀心藤肚腹中,他忍不住双眼一翻,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活地狱的经历也算人生难得的历练,以后他的人生履历还能添上这么别开生面的一笔,也算是不错的收获吧……他如此安慰自己,虽然他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收获。
那个人曾经郑重叮咛过他,遇到蚀心藤走为上策。但如今看来这个上策实施起来,貌似也是不太可能的事。不要硬拼,这个告诫才是有用的。
对付没有智商或者智商低下的强大对手,智取才是上上策。
当蚀心藤现出真身向他示威时,即恒发现蚀心藤果然名副其实地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胃,透过它张开的嘴甚至能直接一眼望到肚底。单细胞生物简单到它这种程度,也算一种可与神匹敌的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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