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他有什么打算,只好留在原地等待,视野中即恒跑进了林中以后就消失不见了。周围安静极了,满地发光的花朵静静摇曳着,为这片诡秘的月色增添了几分幽亮静谧之美。
和瑾坐在石台上,望着即恒消失的方向出神。忽闻一阵竹叶震荡的声响打破了寂静,她挺直脊背举目望去,前方的竹林里沙啦啦的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远远地传过来,搅乱了如水的宁夜,也搅乱她内心的平静。
他在干什么?和瑾想道。
难道他是想拔下一根竹枝去拍落那颗珠子吗?没用的,她也试过,当初她扛着砍下来的竹枝去拍打,费了好大的劲,竹叶子都快要摇光了,愣是没能把它打下来,真是奇怪极了。
和瑾不禁感到失望,竹叶摩擦声越来越响,那声响仿佛一波波震荡着空气,在凝固的氛围中掀起一片片涟漪。她思摸着该不该去劝即恒别白费功夫了,正在这时——
随着一声剧烈的林叶摩挲声,一个黑色的影子骤然间自林中急射而出,如一支离弦的剑径直划破夜空!
和瑾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仰起头,视野中一滞一亮,似飞鸟急急掠过眼前,不过眨眼功夫就失去了踪影。
月光突然间爆发般大盛,将她的眼睛刺得生疼。她尚未来得及自震惊中反应过来,另一边的林子里却紧锣密鼓地传来一阵阵竹枝断裂的声响,响彻在这宁夜中分外清晰,也分外骇人。
“即恒!!!”和瑾凄声大喊起来,纵身跃下石台疾步向竹林深处跑去。
周围陷入黑暗中,摇曳的竹影在她头顶不安分地耸动。她在断了三四根竹子的地方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即恒,他正痛苦地抱着身子,咬紧牙根,全身都在颤抖。
和瑾俯跪在他身边,连声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即恒痛得答不出话来,竹子本就坚硬,他要用了怎样的力气直冲过来才会连着撞断三四根!这下子就是肋骨没有断,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了。
和瑾心疼不已,鼻尖一阵酸涩,她吃力地将他抱起来,忍不住怨道:“你这么拼命干什么,我又没逼你!”
即恒自然无法回答她,蜷在她怀里努力抑制着喉间的呻?吟,缓了好几口气后,他才试着慢慢伸直脊背,从怀里摸出一只拳头大的明珠递给和瑾。
和瑾看着那颗完好无损的珠子眼泪差点掉下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从唇齿间吐出一句:“你傻啊……”
她的目光在微凉的夜色中仿佛泛着水汽,晶亮晶亮的,即使笑起来也让人莫名地感到心疼,像疼在心尖上。
即恒不知撞到了哪里的麻经,全身麻痹无法动弹,实际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痛苦。见和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想定是吓着她了,便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公主,我没事的。方才估算距离有点失误,远了一些……”
“别说话了。”和瑾轻声打断他道,冰凉的手指触摸着他的脸颊,眸中满溢着温柔之色,哭笑不得道,“你不是不喜欢被我呼来喝去吗,可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即恒凝着她带泪的眸子,清秀的眉目渐渐舒展开,微微一笑道:“该拒绝的我一定会拒绝,不拒绝就是没有必要。”
和瑾一怔,顿觉心头苦涩,她敛目笑问道:“……那什么样的要求你才会拒绝?”
即恒略微讶异,不等他回答,却见和瑾淡淡一笑,将眼底一抹哀色掩去。遂伸手接过即恒拼了半条命抢到的明珠,握在手心里仍留有一丝温度,她抬眸关切道:“你还能起来吗?”
即恒仍在思索方才她眼底一瞬即逝的哀思,闻言动了动身子,渐渐找回了知觉和力气,便由和瑾扶着站了起来,向石台挪去。
将即恒推上石台后,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和瑾跟着跳上来挨着他坐下,捧着那颗珠子视若珍宝,一会儿将它仔仔细细放在眼前观赏,一会儿举到半空,透过明珠看明月。
圆珠透过月光能看清内里丝丝缕缕的脂白,不知是什么质地,似在珠内流动一般。
即恒还是头一次见到她欣喜若狂像个孩子似的,对某一件玩具爱不释手。他本想找个时机告诉她这珠子的来历,可是见她如获至宝般珍重,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既然她高兴,他又何必扫兴。
随手揪了一朵蓝色小花来摆弄,只见这花朵生得怪模怪样,却又极为漂亮,在月光下真的在发光。只是这光芒过于微弱,只有一大片聚集在一起时才能发觉。而花茎折断之处缓缓留下一股乳白色的液体,沾染在掌心里,令即恒不禁嫌恶地皱起了眉。
想不到这里会有这么多魂盏……在竹林中察觉到的妖气就是魂盏发出来的,无怪乎既有妖气,却再细探不出其他的气息。即恒扫视着石台四方约摸有数百株幽蓝色花朵,一时在心底拿不定主意。
魂盏对人并无威胁,但总归不是洁净之物。
将手中的残花丢在一边后,即恒擦拭着掌心的白污道:“公主,我们还是……”
这时,沉浸在喜悦中的和瑾忽然回过头叫他,指着天边一颗星辰说道:“即恒,看到那颗星了吗,就是那一颗最大的?”
即恒顿了顿,终是顺目望去,费了点力才找到和瑾所指的地方。在月光的盛辉掩盖下,一颗极为明亮的星辰正在圆月之彼遥遥相对,隐隐有对峙之势。若是在平日,想必是一颗甚是夺目耀眼的明星,然而此时它正被圆月诡谲的白光压住了势头,不甘示弱般静置着。
“那颗星叫云罗,是天上最亮的一颗。”和瑾望着夜空,眸中满溢着别样的光彩道,“听人说,自我出生那一天它突然出现,十六年来从未陨落,俯瞰天罗芸芸众生。父皇一直忧心我身体不好,便将它赐予我佑我平安,取天罗之名,赐名为云罗。”
她就像一个展示宝物的孩子似的兴奋非常,回眸妍妍笑道:“云罗云罗,很好听吧?”
即恒看着她闪亮亮的自豪笑颜不禁一阵失笑,将星辰拿来赏赐……人类的自大与自负当真让他汗颜,然而和瑾其中的一句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云罗自她出生那一天起突然出现,十六年来从未陨落。
蓦然想起宁瑞曾说过的关于和瑾的卦象:三世为煞,追天为王。他的确听说过辰星的轨道对应着四大卷的生灵命数,拥有天眼的神明可通过观星来推演人灵命局,预知人世未来之事。
难道这颗所谓的云罗星当真是对应着和瑾的命局?
想到这里,他不禁收起笑容重新审视起这颗被人类擅自拥有的新星。即恒不懂星象命盘,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在他眼里,这颗星也不过就是比其他亮了些,稳稳当当静置在墨布般的夜空,论气势还真有点俯瞰众生的意味。
三世为煞,追天为王……如果和瑾真有帝王之相,那她为何会生为女儿身,还带着一身病?于情于理都不可能。
即恒一向不屑于遵从所谓命道,若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那么被天帝下令终生监?禁的自己,又怎么会在人世逍遥自在。
什么天命运道,不过是神明执掌天地的把戏,不过是凡人自扰罢了。
他甩甩头,将这些烦扰之物尽数丢在脑后,嗤笑道:“公主不信鬼神,不信天命,又怎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和瑾闻言面色微红,嘟哝着喃喃道:“年幼时当然开心了,父皇可是赐了一颗星星呢,谁有这种待遇?只不过现在……”
她呢喃着没有说下去。即恒觑着她的侧颜,笑意却越发明媚,故意追问道:“现在又如何?”
和瑾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现在也开心,谁会嫌弃自己有一颗星星的,你有吗?”
她扬起下巴质问道,全然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架势,然而在即恒忍不住的笑意中顿时又泄了气,最后只咕哝道:“不准笑我幼稚,本公主才不幼稚……”
月光洒落在她的肩头,将她红润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月白之色,她闭上眼正在赌气,微扬的额头,鼻尖,与唇边都泛着点点的光泽,垂于胸前的长发也仿若在月华中洗涤过似的微微发着光。
单薄的身子伫立在天地间,傲然俯视脚下众生,倒不说有多少王帝之气,然确有几分脱尘之姿。她是个未经世事的天之骄女,单纯明澈,恣意放纵,然而眉宇间与生俱来的骄矜,却让她负上了一份常人无法理解的空虚与落寞。
即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触摸那一头柔顺的长发,还是想给她一个支撑。
高山之巅,唯容一人。立于顶峰的人嗟叹于无人相伴的孤寂,却怎么也不会主动爬下来,重新融入庸俗的大众之中。
他突然想到竭力要做一个普通人的自己,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抬眼正瞥见和瑾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偷看他,即恒忍不住笑了起来。和瑾立时佯装怒道:“不准笑……”
“是,公主殿下。”即恒连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应道。然而说归说,眼里的笑意仍然止不住地酝酿着。
和瑾憋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大度地假装没有看到,垂眸间忽然瞥见手边折断的蓝花,心疼地拈起来,对即恒抛去一个怨念的目光道:“你刚才踩倒一大片不算,怎么还舍得摘?花朵要长在土地里才最有价值,离了土它们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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