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的声音很平和,“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的痛苦也已淡化了。”她转脸望着朱岚岫,声音低了下去,“我许久未见到擎苍,颇为思念,所以想到京城来看看他。没想到,才刚来,就听说了他入狱的消息。”
朱岚岫心头一沉,感伤道:“擎苍是遭人嫁祸陷害……”
话只说了一个开头,云姑已点头道:“我知道苍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我来找公主,就是想请公主帮个忙,带我到命案现场看看,毕竟上了年纪,阅历也比你们丰富,或许能发现一些你们未曾留意的线索。”
朱岚岫并没有完全相信云姑的身份,但心中暗忖,即便是假冒擎苍的师父,也可借机探得此人的目的和真实身份,当下便道:“晚辈正要到命案现场去,那就请前辈随我走一趟吧。”
第30章 致命的洞房花烛
二人到达向府后,张涵已先一步到达等候。张涵见到云姑颇为诧异,悄声问朱岚岫:“她是谁?”
朱岚岫低声答道:“是向佥事的师父云姑,她正好到京城来,听说了这桩命案,想和我一道去现场瞧瞧。”
张涵有些迟疑,“这……”
朱岚岫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张涵这才道:“随我来吧。”
洞房内仍残余着些许血腥气息,满屋的红艳装饰都化作了鲜血的颜色,红得触目惊心,沉重的压迫感让朱岚岫呼吸不畅,胸闷气短。她伸手揉了揉鬓边的太阳穴,昏沉的头脑才开始有些清醒,目光无意中触及床单,那一大片已经凝结的鲜血映入眼帘,沉痛的感觉又袭来。朱岚岫甚至没有与严清秋打过照面,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还是为她心酸心痛。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丽女子,竟遭受了如此不堪的凌辱和残害,恍惚中,朱岚岫好似看到了她绝望挣扎的凄惨和悲苦状。猛然间,她脑际中闪电般掠过一个观念,自言自语:“尸体上没有挣扎、捆绑的痕迹,表情却万分痛苦,难道是……”
“是中了一种奇毒,在浑身瘫软无力,也不能开口说话的情况下被人侵犯杀害的”,朱岚岫的声音微不可闻,云姑却听得一清二楚,并接过了话头。
“前辈如何知晓?”朱岚岫惊诧回眸。
云姑手中正握着那对因新婚之夜的突发意外而未能燃尽的龙凤喜烛。她回过身来,朝朱岚岫招了招手,“你过来瞧瞧”。
朱岚岫来到云姑身旁。云姑指着那两截残烛道:“你瞧,燃烧过的蜡烛,烛芯应该是黑色的,可这两截残烛的烛芯,却是红色的。”
朱岚岫仔细一瞧,果见那火烧过后的烛芯是红色的,因与蜡烛颜色一致,故并不引人注意。她吃了一惊,“为什么会这样?”
云姑道:“因为烛芯在毒液里浸泡过。”
“前辈怎么知道的?”朱岚岫又是一惊。
云姑淡淡道:“是神鸩教的‘十步奇香’,我曾经见识过。那是一种毒液,将蜡烛的烛芯用这种毒液浸泡后,烛芯不会变色,但是燃烧过后,烛芯便成了红色,而且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气,只要在十步之内都会立即中毒,中毒后浑身瘫软乏力,口不能言,只能任人摆布。”她对着那婚床投以一瞥,“从这里到床上,不过两三步之遥,新娘子端坐床上,自然会中毒”。
“可是,红烛点燃后,洞房内不只是新娘子一人,为什么擎苍和其他人没有中毒呢?”朱岚岫满心疑问。
“很简单”,云姑道,“只有下半段的烛芯用毒液浸泡过,待燃烧至有毒的烛芯时,新郎新娘已经就寝了,不会有其他人在场。我想这对龙凤烛原本是针对新郎新娘二人的,但新郎突然离开,所以只有新娘一人中毒”。
朱岚岫蓦的打了个寒战,如果昨夜擎苍没有抛下新娘子到竹屋去,那么他也将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如此一来,苍儿就更加百口莫辩了,如果将新娘中毒之事告知皇上,他一定会怀疑,苍儿的离开并非偶然”,云姑的声音有些虚软,“不管苍儿如何辩解,都难脱干系。
朱岚岫黯然神伤,无语凝噎。
“也不用太担心了。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的”,云姑柔缓语道,“这对龙凤烛,是被人动过了手脚,去将负责婚礼采购的人找来问一问,或许会有所发现”。
“公主,指挥使来了”,张涵推门进来,陆炳跟在他的身后。
朱岚岫见陆炳的脸色很不好看,心里直打鼓,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指挥使,这位就是向大人的师父云姑”,张涵已事先汇报过,这会儿正式介绍。
云姑对陆炳躬身一礼,陆炳点点头算是回礼,继而转向朱岚岫,道:“严嵩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严世蕃到皇上跟前告状,添油加醋大肆渲染,还奏请皇上将此案移交刑部。”
“皇上怎么说?”朱岚岫紧张不已。
陆炳道:“皇上也希望我能够避嫌,我自然是据理力争。最后皇上给我一日期限,如果今日之内不能够证明擎苍无罪,就将此案移交刑部。如果真移交到刑部,形势就对我们很不利了,严嵩父子一定会想方设法给擎苍定死罪的。”他微叹了口气,“死了侄女,严嵩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刚刚入阁,这么重要的关头,如果不是真心为侄女的死悲痛,他是不会告病在家的”。
张涵插嘴道:“没准是故意演戏给皇上看的,严嵩什么大风浪没有经历过,至于为侄女的死伤心成这样嘛。”
陆炳摇头道:“据眼线来报,严嵩惊闻严清秋惨死的噩耗后,就悲痛得当场昏厥了,不像是假的”,他想起当日在严府后花园听到的严嵩和陶仲文的对话,有几分感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严嵩也是人,而且他对这个侄女,的确是疼爱有加,大概是因为严嵩的弟弟早逝,他对弟弟留下的这个女儿格外怜惜的缘故吧”。
云姑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此时突然道:“只有一日时间,只能尽力而为了。陆大人,新婚之夜洞房里的这对龙凤喜烛,是被人动过手脚的,能否查到采购这对喜烛的是何人?”
“动过手脚?”陆炳愕然。
朱岚岫将云姑的推断告诉了陆炳。“竟有这样的事情”,陆炳注视着张涵,“采购的事情是何人负责?”
张涵道:“是吴义,这小子自从看守不力被属下教训了一顿后,一直求属下给他一个为向大人的婚事尽心力,弥补过失的机会。属下见他手脚还挺勤快,就把采购的任务交给他了。”
朱岚岫眸光一凛,“是我们疏忽了,那个吴义,从一开始就有问题,他根本不是遭到袭击,而是与那个假扮他的女人配合,协助她进入锦衣卫北镇抚司”。
陆炳怒道:“立即将吴义绑来见我!”
张涵立即领命退下。
陆炳脸上阴云密布,一言不发。云姑觑着他的神色,轻声道:“擎苍娶过门的严清秋,真的是严嵩的侄女吗?”
“你怀疑严清秋是易容的?”陆炳先开口道,“我原本也有此怀疑,但我亲自查验过尸体,脸上并无易容的痕迹,而且欧阳夫人认过尸,已确认死者就是严清秋”。
云姑淡淡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既然守卫都可以假冒,新娘为什么不能呢?而且,假冒未必需要易容,只要长相相似也可冒充,毕竟不是亲生爹娘,未必就能区分清楚。”
朱岚岫和陆炳目光相抵,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许多疑问。
各自默了一会儿,朱岚岫先开口道:“我之前也怀疑过,严清秋就是那个假冒吴义进入证物室的人,因为擎苍说她们身上的香气是一样的。但是这说不通呀,如果严清秋和吴义是一伙的,他们为何要自相残杀?”
陆炳蹙眉沉默,半晌无语。云姑也一直静默着。直到张涵的通报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他也顾不上敲门,直接闯了进来,直喘粗气,“指挥使,吴义他……死了。被人一招掐断颈骨而死的”。
“一招掐断颈骨?”朱岚岫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个精通媚术的鬼老八出现了”。
张涵又急急接道:“还有,向大人婚礼上的那个喜娘陈嫂,是假冒的。方才陈嫂的邻居前来报案,称发现陈嫂被人捆绑在家中,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已经奄奄一息。”
“接着往下说”,朱岚岫只感浑身发冷,语调都不太平稳。
“没……没有了”,张涵自己也一片混乱,猛喘了一口气,又道:“公主想见严清秋的贴身丫鬟,属下也带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朱岚岫微吁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严清秋的贴身丫鬟叫小燕,她显得很惶恐,跪在地上直磕头,“求大人放奴婢回去吧,如果老爷知道奴婢私自出府,会重罚奴婢的”。
朱岚岫温和的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们请你到这儿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回答完就可以让你回去,不会有人知道你到这儿来的。”
“什么事?”小燕怯怯地问道。
朱岚岫问道:“你们小姐的衣物上,是不是有一种不寻常的幽香?”
小燕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小姐特别爱惜自己那一身似雪的肌肤,每日沐浴时都要浸泡在加入大量风干的玫瑰和茉莉花瓣的香汤中,再用自制的澡豆擦洗皮肤,保持皮肤白嫩细腻。她的澡豆制法是先把热饭倒入冷水中浸泡五六天,取上层清水煮沸,放入已溶化的鹿角胶和适量糯米,文火熬成粥。把粥摊开晒干,再把粥干与桃仁、杏仁均汤浸去皮尖,和黑豆、白芷、白蔹、白及、白术、白茯苓、沉香、皂角及少许麝香一起捣为细末,密贮保存。因为洗花瓣澡,又用了特制的澡豆,所以小姐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很特别的幽香,沁人心脾,只要她挨近身旁,无需看脸,闻香便能识得小姐。”小燕说着突然痛哭起来,“出嫁的那天,小姐大清早就起来沐浴,加入了大量的花瓣,又反复的用澡豆擦洗身子,她看起来那么幸福,那么甜蜜,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死得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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