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面无表情地看了端妃一眼,也不再多说一句话,扬长而去。
阎贵妃早已守候在乾清宫附近的某处,负责打探消息的晓蕙窥见嘉靖回来后,阎贵妃立即款款信步,装作与嘉靖不期而遇。
“臣妾见过皇上”,阎贵妃媚语撩人。
嘉靖正在气头上,本没打算给阎贵妃好脸色看,却蓦的被她身上扑鼻的芳香迷醉了心神,情不自禁的凑到她的鬓边,深深一嗅,陶醉道:“爱妃身上,好香哪。”
阎贵妃嗔笑道:“不过是些寻常胭脂花粉的香味,皇上这是怎么啦。”她说着不露痕迹地挨近嘉靖,几乎整个人儿贴在他的身上。
嘉靖体内先天丹的药性还未消除,只因被金英大大扫了性,暴涨的怒气暂时压过了欲火,这会儿又被阎贵妃那掺杂了催情粉的脂粉香气催起欲望,哪里还把持得住,完全不顾有一众宫人在场,拦腰一把将阎贵妃抱起,急不可耐的快步奔入乾清宫,颠鸾倒凤,********。阎贵妃则竭力迎合,婉转承欢。
嘉靖专门赐了一处气派的宅院,作为向擎苍和严清秋婚后的居所。陆府和严府皆全府总动员,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单是置办里外三新的行头,就忙得够呛,还得张灯结彩,张罗喜筵。严嵩对这个侄女的婚事,比亲生女儿还要上心,光织造费一项,就花掉数万两白银。为了采购珠宝,更是花了十多万两银子。
三日浑浑噩噩的过去。大婚当日,御赐府邸内一派喜气洋洋,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高烧,一路上全铺了红毡子。向擎苍就像一具木偶般任人摆布,一身灿烂夺目的大红喜服,却将他毫无生气的面孔衬得愈发的苍白。
“相公,你看这……”,董慧芬见向擎苍这痴愣的模样,在一旁干着急。
陆炳安慰她:“别担心,擎苍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外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紧接着鼓乐齐鸣,嘉靖派来的迎亲使者一声高喊:“吉时到——”
向擎苍剑眉一锁,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他木然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正厅,呆立望天,好一阵工夫,才强撑着抬起腿,脚步飘忽地向门外走去。那迎亲使者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犯嘀咕却不敢多嘴,亦步亦趋地跟随他的身后。陆炳对着他们的背影,发出了低沉的叹息。
同一时间,严府内一片沸腾。严清秋端坐绣楼内,几名丫鬟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调配的乳液为她洁面,又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制成的面霜在她的脸上反复涂抹。之后再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最后搽上腮红。欧阳端淑亲自为她梳上了优雅的“飞天髻”,两绺鬓发散淡垂落,有如飘逸的蝉翼。
杨碧桃和苏荔都挤在外头看热闹,杨碧桃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苏荔谑笑嘲讽:“姐姐,不用羡慕了,我们都没有当正室的命,想要这样明媒正娶,等下辈子吧。”
杨碧桃圆睁一双怒目,望着苏荔冷笑道:“不过是个通房丫鬟,还蹬鼻子上脸了,什么‘我们’,我是我,你是你,不要辱没了我。”
“你……”苏荔气结。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严世蕃刚走过来就见两人发生口角,不悦地呵斥。
两人忙都住了口,换上笑脸嗲声叫唤“夫君”。
严世蕃伸长脖子往屋里一探头,冷哼一声,“咱们这个妹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过见那个姓向的长得俊了些,就哭喊着要嫁给人家。爹也真是的,居然由着她胡闹。这事要是传扬出去,还不把严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喜娘陈嫂扭摆着身子从外头进来,见了严世蕃忙躬身行礼,之后就匆匆进了屋里,“唉呦,还磨蹭什么,人家向官人已经在前来迎亲的路上了”。
这一嚷嚷,屋里的丫鬟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严清秋本就灿若明霞的粉脸这会儿更是臊得红彤彤的,一颗心怦怦乱跳,紧张得双手不住地绞扭着衣角。
“快换上喜服吧”,陈嫂急得一把拉起严清秋,将桌上叠放齐整的喜服展开来。严清秋还穿着日常衣裙,陈嫂动作迅快地为她脱下外裳,大概是太着急的缘故,竟不小心扯动了里头的亵衣,露出右肩光洁如玉的肌肤。严清秋“啊”的一声惊呼,更加的忸怩不安,容颜嫣红一片,连玉颈也红艳似火。
欧阳端淑瞪了陈嫂一眼,陈嫂赶忙为自己的鲁莽道歉。众人七手八脚地为严清秋换好喜服,加戴凤冠霞帔,又从头至脚好一阵整装后,迎亲队伍已临近,一时间炮竹轰鸣,鼓乐声越来越近,严清秋心中的鼓点也一阵紧似一阵的急促。
严清秋拜别家人时,对侄女万般疼爱的严嵩老泪纵横,欧阳端淑亦感伤落泪,其他人也都作依依不舍之状,只有严世蕃不屑地牵动嘴角,暗自冷笑。
之后严清秋罩上红盖头,严嵩率全家老少,在大门口迎接迎亲队伍。嘉靖派来的迎亲使者高声宣诏。鼓乐声中,锦衣卫轿夫将旒金大红花轿抬入前院,新娘子上轿启程。许多太监、宫女列队夹道,大队人马一路行至向府,沿途百姓无不争相围睹盛景。花轿中的新娘子美人羞颜映着熠熠红光,心中甜蜜如饮醇酒。马背上的新郎倌玉面朗目,红装生辉,却紧绷着一张俊脸,目不斜视。
到了向府后,拜天地,行大礼,向擎苍任由旁人牵引折腾,木讷迟钝。在热闹非凡的喜筵上,向擎苍借着满腔的愁苦抑郁,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下肚。醉意朦胧间,他意外见到了一位客人——柳鸣凤,心中一惊,酒醒了几分。
柳鸣凤依旧是女扮男装,随父亲柳王旬一同赴宴。她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哀怨,一手支颚,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抬头见到向擎苍前来敬酒,她腾的站起身来,娇面上立时被哀怨之情笼罩,大眼睛中微现泪光,前胸不停起伏,隐闻喘息之声,看神情十分激动。一旁柳王旬神情尴尬至极,讷讷难言。
向擎苍对柳鸣凤本无好感,甚至有些许厌烦,这会儿心境凄凉,见她这般模样,竟心生几分怜惜,长长叹息一声,怔仲无语。
柳鸣凤双手颤抖着端起酒杯,短促而苍凉地一笑,幽幽道:“向大人,恭喜你。”
这一声“恭喜”让向擎苍心痛如绞,一仰脖,一整杯酒咕咚下肚。
柳鸣凤却手一震,一杯酒全洒在了桌子上,她俏目中热泪盈眶,凄哀怨声道:“你的喜酒,我怎么喝得下。”
向擎苍心中一酸,无言以对。
柳王旬见同桌宾客已纷纷侧目,大窘之下拼命拉扯柳鸣凤的衣角,欲让她坐下来。向擎苍也紧张不安起来,担心柳鸣凤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所幸柳鸣凤自己缓缓坐了下来,转脸他顾,不再对向擎苍瞧看一眼。
向擎苍一侧脸,才发现永淳公主朱秀贞和驸马谢诏在同一桌就座。朱秀贞也正凝目相望,向擎苍心中酸楚难当,移步朱秀贞身侧,哽咽难言。
朱秀贞徐徐起身,谢诏也忙随身而立。朱秀贞无奈苦笑,轻言道:“事已至此,唯有安然面对,祝你们幸福美满。”说罢饮尽杯中酒,谢诏陪着笑脸,也忙举杯饮酒。
向擎苍强颜微笑道谢,又是一满杯酒下肚,那滚烫苦涩的液体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
待到宾客散尽,向擎苍已经神志不清,脑子一片混沌,周身绵软无力,他身形高大,来了三四个丫鬟都搀扶不动,喜娘陈嫂急得跺脚,“哎呦,醉成这样,怎么进洞房”,又唤来两名小厮,勉强将他架走,拖行半路,向擎苍忽感肚内翻江倒海,挣脱两名小厮的手,扑到一旁大树边狂呕不止。
陈嫂叹息着上前为他抚背顺气,一边吩咐着快去端水来给官人漱口。
吐得昏天黑地过后,向擎苍觉得清爽了许多,意识也渐渐复苏。他双手撑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阵子气,才直起腰来。
“唉,这下好了”,陈嫂松了一口气,“快入洞房吧,新娘子一定已经等急了”。
陈嫂的话让向擎苍重又感到困顿乏力,他颓然随陈嫂而行,脸上一片黯淡。
第28章 新婚夜变故横生
洞房内早已准备好了合卺宴。卺即“瓢”,一只葫芦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执其一,喝交杯酒,取“合二而一”之意。
一名丫鬟端过一个红色托盘,上面摆放着一杆喜秤。陈嫂笑容满面,“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见向擎苍目光呆滞,似毫无反应,陈嫂轻轻扯动他的衣袖,猛使眼色。
向擎苍迟疑了一阵,狠狠闭目,再睁眼时,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手执喜秤,一步一步走向严清秋,距离喜榻不过两三步之遥,他却如同跨越万水千山,艰难前行。
红盖头落下,严清秋的娇颜如花盛放,通身的红艳让她在清雅中蕴着一种柔媚,潋滟的眸光盈盈投射在向擎苍脸上,眼前这个玉面朗目的男子,正是她挚爱的夫君,瞬间的眩晕,让她舍不得移开目光,倏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才羞愧低头,再不敢看他一眼。
陈嫂将枣子、花生、糖果等向喜帐内四处抛撤,口里还念念有声:“撤帐东来撤过东,夫妻双方多和睦,撤帐南来撒过南,人丁兴旺子孙多……”。之后她拉了向擎苍在喜榻上坐下,一名丫鬟呈上了合卺杯,这白玉合卺杯乃嘉靖御赐,是两只连体圆筒杯,外侧有凸雕、镂空的龙、凤。另一名丫鬟端上一小壶酒来。陈嫂示意新郎新娘相对而坐,新娘斟酒一杯,递给新郎。新郎抿一口,交给新娘,新娘一饮而尽。紧接着新郎斟一杯酒,交给新娘,新娘轻抿一口,递还新郎,新郎一口喝干。这才算喝完了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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