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覃贵嫔又是轻轻冷笑一声,“怕是本宫要托你们的洪福才对吧。”
覃晴立即上前一步,请罪道:“贵嫔娘娘言重,臣女不敢!”
韩氏被褫夺诰命责令遁入空门,或许对于覃妃来说不痛不痒,可与覃贵嫔却到底是切肤之痛,生母出了那般事情,岂非笑柄,也给了旁人诟病她的理由。
而韩氏一事,到底是因为他们二房,归根究底,当初还能上朝的宁国公府人只有覃沛一个,若是覃沛当初肯在朝堂上为韩氏求情,说上几句好话,或许便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后来覃依覃瑜一事一出,二房分家,又是给宁国公府沉重一击,让宫中的境况更是雪上加霜……
覃晴在前请罪,覃贵嫔却是看都未看一眼,直接便略过了往前去,覃晴无法,只好继续跟上。
冷风拂面,覃贵嫔也不再言语,只是往前走去,直到迎面遇上一个身着蟒袍,眉目俊朗的青年。
“贵嫔娘娘。”
那青年皇子的手上牵着一匹马,迎面撞上覃贵嫔一行人,喊了一声点了下头,算是见礼。
覃贵嫔的笑容娇丽,却又不失端庄,喊了一声“晋王殿下。”然后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的覃晴道:
“六儿,这是晋王殿下,还不赶快行礼。”
晋王殿下?七皇子言哲?
覃晴的心中动了一下,恭敬地垂着脑袋行礼,“臣女参见晋王殿下千岁。”
有覃贵嫔盛装艳丽在前,覃晴的衣着打扮着实太过不起眼,言哲本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却是听覃贵嫔特意提起,不由便看向覃晴的方向,眸光不禁一波。
眼前的少女虽衣着素净不施粉黛,却是五官精致容貌妍美,垂眉敛目间又自有一种目下无尘的清丽,倒是钟灵毓秀清水出芙蓉,别有一种清爽滋味。
“这是……”言哲下意识问出了口。
覃贵嫔笑道:“这是本宫族里的幼妹。”
幼妹?言哲的眉心微皱了一下,便想到了昨儿个路过宁国公府帐篷时远远瞧见的那两个珠光宝气的身影,听说宁国公府待嫁的姑娘这回全到了,眼前的这个有些不太像啊。
覃贵嫔怎猜不出言哲心中所想,解释道:“这是本宫的二叔,大理寺卿的女儿。”
宁国公府分家出去的二房?言哲的心中了然,“原是覃大人府中的千金。”
言哲又看了一眼覃晴,补了一句“有礼了。”
覃晴的嗓音清淡,也不抬头,带着生硬的淡漠,“王爷身份尊贵,臣女不敢。”
言哲的唇角勾了勾,“覃大人乃国之栋梁,深得父皇器重,为百官之表率,本王也甚是仰慕。”
你仰慕爹爹,怎么不往他面前说去。
覃晴的心中冷冷,面上却是丝毫不能露,淡淡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家父为国效力,理当鞠躬尽瘁。”
覃晴的态度生硬,可如此娇美容颜在前,言哲也提不上火气来,只是未免心底有些阑珊之意,“覃姑娘说的有理,看来覃大人果真是个忠君爱国的忠臣。”
覃晴的神态冷淡却不代表覃贵嫔同样如此。
“本宫这六妹妹,自从分府出去之后,便没有外面走动了,闷在府里,这一晃就是几年,熬到如今及笄了才出来,也不怕闷坏了,这回来围场,也就本宫吩咐了,才强行带了出来呢。”
虽说覃晴的态度叫人不豫,但一想到覃晴身后的覃沛,言哲的心中便是一动,眸光转向覃晴,道:“哦?这围场周围也有不少风景秀丽之处,覃姑娘不若同覃贵嫔一同去去看看。”语毕,目光却是瞧向了覃贵嫔。
覃贵嫔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道:“可本宫还要回覃妃娘娘处帮着覃妃娘娘剥核桃,一道准备为皇上做的芝麻核桃羹,着实是抽不开身,不……”
“既然如此,臣女怎敢再耽搁贵嫔娘娘,便送贵嫔娘娘回帐吧。”覃晴上前一步在覃贵嫔的身前,一口便截断了覃贵嫔的话。
覃贵嫔的眸光微动,居高临下地看着福身在自己跟前的覃晴,唇角浅勾,“六妹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才走了几步,若是这般便回去了,岂不是可惜。”
覃晴道:“回贵嫔娘娘的话,臣女的母亲尚独自在帐中,父亲曾嘱咐臣女在围场中要多陪伴母亲,臣女出来已久,按父亲的嘱咐,也该回去陪伴母亲了。”
宁国公府江河日下,已是没什么可指望的了,既是看中覃沛的身份,难道还敢违拗覃沛的意思吗?
“本王也还有事,先回去了。”言哲闻言,同覃贵嫔行了一礼,又朝覃晴点了点头,牵着马便走了。
覃贵嫔转身看着言哲走远的背影,回过头来看向覃晴,朱唇扬起的弧度冷诮嘲弄,“六妹妹果然是极聪敏灵慧的人物。”
覃晴低着头,不咸不淡道:“贵嫔娘娘谬赞了。”
“呵呵。”覃贵嫔凉凉轻笑了两声,便转过了身去,余下了覃晴。
“恭送贵嫔娘娘。”
香风袅袅远去,覃晴终于抬起了头来,神色一片冰冷。
“姑娘。”浅秋上前一步。
“走。”
☆、第99章 ,
水声泠泠,冷风迎面,覃晴于围场道路并不熟悉,只是凭着感觉一路横冲直撞地走,本是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最后是不知何时就偏离了开来,到了林场旁的一处河滩上。
大约是位置偏僻的缘故,河滩上头寂寂无人,只有面前的水流湍急冲刷而过,覃晴停在水边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风吸进胸口里头,却止不住胸中的汹涌翻腾。
覃妃是想将她卖给晋王了,他们都分家出去了,她们凭什么还以为能将她当棋子随意摆弄!凭什么还敢这般明目张胆地设计她!就因为她姓覃,就因为她这张脸这个身份!
覃妃试探不成,便直接将她推向了晋王,难道她们便这般急不可耐了吗!难道她们以为覃沛若是得知此事回善罢甘休?
“呵,呵呵呵呵呵……咳咳咳咳!”覃晴冷笑出声,一声一声,直至气竭笑岔了气。
难道她们真的以为,只要手握住一个皇子就能保万世荣华富贵,就能与中宫东宫一争吗?牺牲一个女儿过去做筹码,晋王就会乖乖听话任由摆布吗?做梦!
言沂都能一夕变脸做得相见不识,言哲的生母尚在,便是能够成事,难道就不敢一朝翻脸不认人吗?
宁国公府每况愈下,宫中大小覃妃地位岌岌可危,在这样的时候,不想着急流勇退韬光养晦敛藏锋芒保住身家性命,还处处左右逢源心思活络攀附皇子,妄想能够有朝一日从龙有功,恢复当日老太爷之时的光辉荣耀,这要皇帝怎么看?
结党营私,勾结朋党,蛊惑皇子,挑起皇室内乱,祸及宗庙社稷,其心可诛!
这般罪名一旦坐实,倒时候判个满门抄斩都是轻的,该是株连九族!
“姑娘!”浅秋见着覃晴咳得脚步踉跄,连忙伸手去扶,“姑娘该保重身体。”
保重身体?覃晴叫浅秋扶住了手臂,抬眼瞧着她担忧的目光,便想到了那个人。
言朔,你为什么还不会来?若是你回来该多好,你说过要娶我的为什么还不回来!你回来,我便不用再管顾那些事情……
覃晴猛地一把推开浅秋,弯腰提着气从脚下搬了一大块石头用尽全力往水里砸去,“混蛋!”
都是混蛋!既然不回来,就永远别再回来了!
“噗通!”
石块落水,击起一阵水花,覃晴的中重呼出一口气来,正想再搬一块石头往水里扔,却是忽闻身后一声尖利的怒斥:
“大胆!”
覃晴的心中不由一惊,那种尖细的嗓音,分明是宫中内侍,忙转过了身去,只见身后的石滩上正走来两人,一个是头带三山帽银灰色衣衫的内侍,另一个,则是一身牙色圆领衫的少年。
这是……覃晴的眸光飞快在那少年的一饰上扫过,牙色的圆领衫瞧着虽是普通,上头一处处排列整齐的暗纹却是用极细的金线绣的四爪蟒龙,还有那腰间的蟠龙玉佩,用的乃是明黄色的穗子。
这竟是……
“那家的女子,竟敢往河里扔石头,惊了太子殿下的鱼,该当何罪!”
内监厉声斥责的嗓音尖利,覃晴垂了头连忙行礼请罪:
“臣女不知,请太子殿下恕罪!”
原来他就是言湛,那个言彤龙凤孪生的哥哥。
“胜德,何必大惊小怪。”言湛的嗓音微沉,不轻不重地睨了那内侍一眼,然后看向覃晴,道:
“姑娘不必惊慌,不过是一条鱼罢了,能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呢。”
清朗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淡笑,极是悦耳,却隐隐带着丝丝虚弱的气音,透着一种羸弱的中气不足。
覃晴却是无暇理会这些,只是遵着礼制尊卑道:“太子殿下宽宏大量,臣女谢过殿下。”
言湛的唇角淡淡勾了勾,透着一种平适的淡泊,道:“你谢本宫什么?本宫又饶了你什么?”
“嗯?”覃晴叫问得一怔,不由愣着脸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言湛。
太子殿下这话,含的是哪一番深意?
言湛却是没有去看覃晴,只是伸手往河滩边上的一处一指,道:“是那个。”
覃晴犹疑地看了一眼言湛,然后转过头循着方向看去,只见就在她身旁不远处的河滩边上,架着一柄鱼竿子,那鱼竿子做的着实简单朴实,架在本就杂草凌乱的河滩边上毫不起眼,是以方才覃晴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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