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奉贤本来被勒得脸红脖子粗，可是随着慕容策的话，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流失，等到慕容策狠狠松开他的时候，他脸上已经半点血色都没有了，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慕容策嫌恶地掏出丝绢擦手。
“身为兵部侍郎，为了一己私欲，挑拨两国开战，置百姓于水火之中，你居然还敢说是为了朕这大齐江山着想！？”
“私占百姓田地、克扣军饷……你背着朕做的那些腌脏事，朕看在你左家世代征战沙场、屡立战功的份上，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你……”
慕容策话语一顿，眼神森冷如鬼魅，压低声音道：“你动谁都不该动她。”
左奉贤猛地抬起头来，他总算明白了，为何慕容策明明知道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却还大费周章的，加扣一个私刻军印的罪名给他。
他根本是不想让世人知道如妃差点失节这件事！
事已至此，左奉贤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他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劲地磕头，“皇上！此事都是老臣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老臣的家人并不知情！求皇上开恩，饶了他们吧！”
以头触地的重重声响闷闷地回响在阴冷的天牢中。
慕容策看他半晌，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圣旨已下，秋后问斩。看在你左家祖辈积德的份上，朕会给你挑个良辰吉日的。”
说完，便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出了天牢，只余那白绢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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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策回到锦绣宫的时候，苏如熙正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出神，清秀的侧脸看上去素雅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容策蹙了眉，黑眸一暗，他实在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神情。
他走到近前，她才发现他的存在，恍然回过神来。
她朝他展颜一笑，语气轻快：“阿策，你回来啦？”
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问：“在想什么呢？连我进屋都没有发现。”
“唔，在想你啊。”
他轻笑了一声，俊脸上寒意散去，神情变得十分温柔。虽然知道她是在搪塞他，可是心情依旧好了许多，至少现在还学会讨好人了。
苏如熙靠在他的怀里偷偷打量着他，见他脸色放晴，于是试探着问道：“阿策，听说你把梁统领关起来了？”
慕容策俊脸微沉，语气变凉了许多，“谁在背后嚼的舌根？”
她闪烁其词，小声道：“这么大的事，宫里谁不知道啊。”
慕容策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软声求情：“阿策，你把人放出来吧。昨日的事本就是我不对，你干嘛迁怒人家……”
慕容策黑眸微眯，语气依旧不善：“他身为御林军统领，连个人都看不好，不给他一点教训，怎么把保卫皇城的重任交付给他。”
“可你不是已经打了他一顿板子了吗？”
慕容策斜睨着他，淡淡说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苏如熙只好讪笑。
慕容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是松了口，“行了，等下我就放他回府，你就别操这些心了。”
苏如熙松了口气，朝他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慕容策不置可否地扬了唇角。
梁栋犯的错，挨这顿板子实在是算轻的，关他十天半月也不为过，他只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与她起争执罢了。
慕容策正想着，就听见怀里的小女人小小声地说道，“那个……阿策，还有一件事？”
“什么？”
“……听说夏荷生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闻言，慕容策身子一僵，眼中风云瞬息万变。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乖巧的伏在他的怀里，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她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地缠绞在一起。
慕容策深邃黑眸中飞快地划过一道暗光，沉默片刻后，淡淡应道：“好。”
☆、第96章 心凉如水
用了午膳，慕容策亲自陪着苏如熙来到茉风苑。
在皇宫里，为了方便伺候主子，贴身伺候的宫女们在正宫旁边都有单独的院子，夏荷她们宿的这个院子就是茉风苑。
院子打扫得很干净，房间里这时候就只有夏荷一个人，她躺在床上，除了面容憔悴一些，看上去并无异样。
见了苏如熙和慕容策亲自到来，夏荷面露惶恐之色，着急地想要撑起身子来请安：“皇上、娘娘……”
苏如熙连忙出声制止：“你别动，既然病了，躺着休息就好。”
慕容策凉凉的看了一眼夏荷，道：“既然你们娘娘都这么说了，你就不必请安了。”
“……是。”夏荷身子一僵，看着慕容策的眼神中有着不易察觉的畏惧。
苏如熙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看向夏荷，道：“你没事吧？怎么突然生病了？”
夏荷垂眸回道：“娘娘，奴婢只是感染风寒，不碍事的。没想到让娘娘担心了，竟然还亲自来探望奴婢。娘娘，您还是快回去吧，要是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
慕容策道：“你瞧，人你也来看过了，可以放心了吧。朕会让御医来给她看病的，你就别担心了，回去吧。”
“皇上说的是，娘娘，您回去吧。”
苏如熙沉吟片刻，正要走的时候，眼尖的看见夏荷身下的雪白床褥上竟有一抹暗红。她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转头朝着慕容策一笑，柔声道：“皇上，我有两句话想要单独对夏荷说，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慕容策微微蹙了眉，显然不愿意让她跟夏荷单独相处。
苏如熙扯着他的袖口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央求地看着他，举起一根手指保证：“就一小会儿！”
慕容策看了她片刻，终究还是松了口，“……好吧。”
临出门前，他递了一个警告的凉薄眼神给夏荷，夏荷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
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苏如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夏荷，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夏荷垂着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好一会儿了，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娘娘，您有什么话要对夏荷说？”
“夏荷，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夏荷一愣，抬起头来对上苏如熙澄澈的眼睛，眼神不自觉的躲闪了开。
苏如熙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夏荷，我问你，昨日在古玩店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摔倒的？”
闻言，夏荷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
“娘娘！我、我不是……”
她急急的想要解释，可是看见苏如熙脸上了然的神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的垂下肩膀，轻轻点了下头，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嗯。”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但是听见夏荷亲口承认，被身边亲近之人背叛、欺骗的这个事实，令她觉得无比心寒。
“为什么？”她尚且还有些不敢置信，“夏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哪里对你不好么？”
夏荷眼中盈满泪水，带着哭腔道：“不是的！娘娘，是我狼心狗肺！我罪该万死！还好……还好娘娘没事，要不然……要不然我真的万死不能赎罪！”
苏如熙看着她，问：“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是……兵部侍郎左大人。”
果然……苏如熙露出一个苦笑。
当她听说今日一早兵部侍郎因为私刻军印被打入天牢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觉得此事跟她有关。
“娘娘，夏荷和妹妹都是孤儿，是左霆左大人见我们两姐妹可怜，将我们带回府中收养，我们才没有饿死街头。左家对奴婢有再造之恩，而且……而且他们说，要是我不照做，就、就把夏莲……”
夏荷流着泪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颤抖着声音道：“娘娘，这宫里要是少了一个夏莲这样的小宫女，谁会在乎。奴婢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
苏如熙别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然后不再看她，转身就欲走出房间。
夏荷有些惊讶，忍不住唤了一声：“娘娘……”
听见声音，苏如熙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她背对着夏荷，低声道：“抱歉，夏荷，即便你有你的身不由己，我还是做不到原谅你。昨日要是我的运气差一点，没有被别人救下来的话，我究竟会经历什么，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夏荷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悔意。
“不过我记得的，你其实好几次话里话外提醒过我，只是我没有留心。”
她垂下眼，低笑了声，“算了，念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之后会安排你出宫的。毕竟继续留在宫里的话，你的‘病’估计是不会好的。”
夏荷眼中乍现不敢置信的惊喜，她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怔怔地看着苏如熙推开门，屋外的阳光投射在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许是那阳光太刺眼吧，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在白色被褥上，晕成了模糊的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