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懊恼万分的样子还真是好玩,还有,这口气分明带了耍无赖的意味,一如从前,就那样轻易地击碎了他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生冷外壳,笑纹不由自主地漾开在唇角,虽浅极,却也明显可见。
“你什么?”玄寂离睨了她,紧逼一句。
窦涟漪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似地,银牙咬唇,划出一道浅浅的痕来:“我就跪在这里不走了,直到皇上收回成命为止。”
可知,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他很想嘲讽一声,终是没有张口,她要跪便跪吧,看谁耗得过谁。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个重新回到案桌后自顾自在地批折子,一个赌了气跪在堂下不走,还是李莲成进来后方打破了一室沉寂:“皇上,该用午膳了。”
玄寂离放下狼毫笔,伸了一个懒腰,蓦然见她挺了挺上身,不觉好笑,眼珠一转,唇边诡异一笑:“端进来。”
李莲成愣了一愣,除了宵夜,皇上还从没在御书房用过膳,说是怕饭菜的气味冲撞了书香气,不过,今儿多了一个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便转身办去了。
不一会儿,宫女太监抬了满是杯盘的红木食桌来,男人一指,就摆在了女人身畔不远的地方,早有小太监搬了椅子来。
玄寂离一摆手,令一众都退下了,慢慢踱至食桌旁的椅上上坐下,亲手一一揭开银盖,浓郁的菜香飘入鼻端,窦涟漪用力咽下一口口水。
“唔,好香。”偏他,还赞了一嗓子,接着用银筷子挑了菜徐徐送入口中,一边吃一边点评:“酥酪蝉不错,荷包里脊又鲜又嫩,咦,这是什么?”
窦涟漪早已吞了不知多少口水了,这会肚子也来凑趣,咕噜噜地乱响乱叫,见银筷子上挟着炸得金黄的一只,没好气地报出菜名:“螃蟹小饺儿。”
“噢,原来是螃蟹小饺儿。”他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咬了一口,滋滋冒油,蟹黄的香气溢了出来。
这是她最喜欢吃的小面点了,将烫好的面皮碾成小圆皮,包入蟹肉加冬笋丁做成的馅,对面捏好后便成了,再上竹笼蒸熟。
那小饺不但外形好看,洁白如雪的,咬一口,汤汁滋润,窦涟漪一想到它的味道,越发盯着它,挪不开眼睛了。
“想尝一口吗?”
一双银筷子挟着一只递到唇边,只需嘴一张,那份鲜美便可入口,可是他的样子怎么像在逗一只宠物猫似的,窦涟漪大义凛然地将头一侧:“不吃。”
“不吃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哼了一声,收回去送入自己口中。
好心?
哼,明明是故意馋她,才不会上他的当呢,窦涟漪索性闭上眼,可是视觉关闭了,其它感官越来越灵敏了,比如嗅觉更灵,那香味沿着鼻腔一直渗入心底,简直是另类的折磨。
“皇上,奴婢告辞了。”撤吧,再不撤,只怕会馋死在当场。
他的唇边跃开一抹讥讽:“不是说跪到朕答应为止吗,怎么,这会便坚持不住了?”
窦涟漪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美食,赶紧挪开视线,咬牙道:“皇上交待的任务奴婢一定尽心竭力地去完成,不过皇上可不可以答应奴婢一件事?”
“说。”
她诡异一笑:“入选名单由奴婢来定,可好?”
玄寂离如何看不出她唇边恶作剧的笑容,只是这场选秀于他而言原不过是一场应付,谁入选谁不入选,从未放在心上,由她又如何?
“许了。”
又是惜墨如金地只吐出两个字来。
“谢皇上。”窦涟漪大声谢了,低头行了礼便要退下,耳边传来一声:“朕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也得答应朕一件事吧。”不及她回答,男人扬声吩咐:“李莲成,让窦修仪陪朕进膳。”
随即,便有小太监搬了椅子来,不消一会,进食的餐具也送来了。
好久没陪他吃饭了,她还真是想念那情景,只是她如今的身份,若是让人看见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吃饭,只怕不好。
☆、第093章 欺负我的人是你
“怎么,你还想像从前那样坐在朕的腿上,你一口我一口吗?”
微讽的声音再度传来,雾气忽然弥漫了双眼,害怕被他发觉,窦涟漪默默地坐了下来,捧起面前的香糯软饭,一连扒了数口。
“尚仪宫是不是克扣了宫人们的份例。”
呃,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逼回了眼中的雾气,不至于成水滴落下来,闻言,她自碗中抬起头来,茫然不解地看向他。
“不然,你怎么越长越瘦?”玄寂离皱了眉头,不吃菜,光看着她。
雾气终于化作水,叭嗒一声滴落在碗中,他到底是关心她的,这想法令她无法克制心中的激动,久积于内的委屈、心酸与思念皆化作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掉下来。
“谁欺负你了,告诉朕?”他说过,除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于她。
她哽咽于喉,发不出声来,只是拼命地摇头,欲说还休的样子越怕给人受了欺负的错觉。
“来人。”
他啪地放下筷子,扬声大叫。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李莲成应声而入,见此情形,也是懵了,静等示下,便听见主子挟了怒气的声音命令道:“去将尚仪宫的钟司仪找来,朕有话要问。”
“是。”
李莲成不敢怠慢,心中却在嘀咕,这钟司仪与自己是同乡,两人素来关系比旁人亲厚,原是为人极好的,怎的得罪了人,还是皇上心心念念的人,若是真的,只怕脱不了干系。
“李公公,别。”
李莲成忙停下了,见女人一边还流着泪,一边双手乱摆,示意自己别去,请示性地看了男人一眼,玄寂离却没好气地瞪着他:“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谁都没有欺负我,欺负我的人是你。”
窦涟漪情急之下,冲口而出。
饶是李莲成晓得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知她一向口无遮拦惯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句,不仅公然指责皇帝,还自称“我”字,从前可以,如今行不行,就看皇上的心情了。
玄寂离眸色一沉,如深邃的夜暗无光亮,口气倒是淡淡的,甚至有些懒懒地问她:“朕怎么欺负你了?”
窦涟漪三下五除二抹去了泪水,她是那样要强的一个人,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心中着了恼,便将脖子一梗:“皇上,古语云:食不言,寝不语,您既然请奴婢吃饭,就让奴婢好好地吃,行不行?”
李莲成刚为同乡转危为安庆幸,闻言,又出了一身冷汗,听这口气,分明是在怪皇上吃饭的时候多嘴,干扰了她吃饭。
男人暗沉无边的眼眸挑了一挑,如流星划过夜空,有短暂的惊艳一闪而逝,却是再没有说话,只默默地,不停地挟了菜送进女人的碗中。
李莲成松了一口气,悄然退下。
“那样恨奴婢,又何必管我是胖是瘦,是好还是坏?”良久,她终于湮了所有情绪,不错眼珠地盯着他,问。
男人面容清冷依旧,不起一丝涟漪,唇边勾起一抹兴味的弧:“你为何不问问,猫捉老鼠前为什么要抓了放,放了抓,如此数次方一口咬死?”
罢了,罢了,她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只老鼠,留她一命,不过是想多戏弄几番,窦涟漪神色一黯,不再说话,刚刚还香气扑鼻的饭菜也失了滋味,匆忙扒了几口,便放下碗,打算请辞。
他却不依,又挟了许多菜在她碗里,用不容置惑的口吻命令道:“吃完了它才许走。”
“胖老鼠可不好抓。”窦涟漪无奈地接着吃,口里嘟囔着。
一抹笑意跃然眼眸,他再也忍俊不禁,笑道:“就算将你喂成一只老虎,朕想抓便抓,想什么时候抓便什么时候抓。”
那张脸上的得意之色令她怄得心口发疼,却又无从辩驳,是啊,他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想要摆布她的命运的确是轻而易举。
这顿饭便在两个人不停地斗嘴中结束了。
庆元十二年四月初十,第一批秀女坐着绣车到了。
窦涟漪又是接待,又是安排食宿,忙得四脚朝天,她原本只是普通教习,如今却是这场选秀的主事教习了——那日吃完饭告辞时,皇上亲口任命的,这一趟不仅没能让他收回成命,还把自己给完全搭进去了,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得了一餐,吃得又饱又好。
“窦修仪。”
这天,她正在主教习室里翻阅资料,以熟悉这批秀女的背景与习性,门口突然传过来一声,抬头一看,是李莲成的徒弟,也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小三子,手里还提着一只小食盒。
“皇上命我送过来的。”小三子笑着进来,将食盒往桌子上一放。
心中蓦然一暖,窦涟漪伸手揭开食盒,里面用棉套包裹了小盅,取出来,揭开盅盖,唔,好香的野鸡崽子汤,记得她以前在他面前赞过这道汤味美肉鲜。
“回去替我谢过皇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尝美味了。
“皇上还要奴才带一句话:老鼠喂肥了,猫才好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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