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白川让仆人去带一个人过来,然后就跟着玉珥走去后花园,走在她身边陪她闲聊,原本正在说一月后的新年,玉珥兴致盎然比手画脚,心情很不错,席白川却忽然用低低的嗓音问:“卸兵权,是你提的吧?”
玉珥脚步倏地一顿,抬起头看他,他的薄唇轻轻勾起,深邃的眸写满了别有深意的笑,那模样看不出喜怒,却让玉珥的心跳无端加快。
“陛下说,我征战多年,都没好好休息过,这次回来了就不要走了,我感念圣恩,昨日已经去兵部交了兵权,以后可以安心当个闲散王爷,当你的……老师了。”席白川轻松一笑,独自往前走了几步,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玉珥长睫低垂,眼底闪过异色——卸兵权,的确是她的主意。
第十八章 来得不是时候
席白川的生父席绛候本就是个将军,在世时名声极好深得边疆将士敬重。后来又舍身救了先帝一命,令先帝对席白川这个席家的独苗苗高看一眼,直接封了个异姓王。
而席白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双十出头已经是手握四十万重兵的王爷,又得民心军心,所谓功高震主……她承认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但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玉珥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却不动声色。
“那皇叔就好好享清福,本宫现已经及笄成年,也不用皇叔再教导什么,你就尽管过清闲日子去吧。”玉珥的心虚只有一会儿,随即追上他的步伐,脸色如常。
席白川忽然转身,玉珥来不及停下脚步撞到他胸膛上,他便顺手揽住她的腰身,贴近自己,俯身在她耳边低喃:“是啊,你已经及笄成年了,都可以纳夫了……”
玉珥耳根一片嫣红,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她不习惯地伸手去推开他,身体往后仰避开和他亲密,席白川不放,压着她一步步往后,最终把她困在了假山和自己之间。
“皇叔……放开我。”玉珥低垂着头心跳如雷,声音有些稍稍变调。
席白川直挺的鼻尖在她光裸的脖颈轻轻滑动,引得她身体忍不住战栗,浑身上下的力气也好像被抽走那样,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支撑住身体,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从足尖蔓延到头皮,说不清楚是舒服还是害怕,总之她只想把他推开。
席白川捧着她的脸起来,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玉珥此时脑袋有点不清醒,竟然眼睁睁看着他缓缓贴近自己的唇都没反应。
“王爷,您找我?”
突然,一旁传来仆从的声音。
玉珥猛地回神,一把将席白川推开,脸红耳赤瞪圆着眼睛看着他,心想这人来得刚好,再晚一点他们就……
席白川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燥热,阴测测地扭头看着这个打搅他好事的人。
那人感受到自家王爷那深深的怨念,把头低得更低,在心里连忙求各路神仙保佑王爷千万不要冲动把他给削了,其实他也很无辜啊!
席白川已经迅速冷静下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声音平淡道:“告诉殿下,你叫什么名字。”
玉珥茫然——告诉她?
“奴才阿诺参见嫡公主殿下。”
阿诺?谁啊……等等,阿诺?好像是早上席白川没睡醒时喊的那个名字吧?
席白川慢悠悠道:“他就是阿诺,每天伺候我更衣的人,我身边的奴仆都是男子,晏晏千万不要误会,我可没有什么美貌侍婢。”
玉珥:“……”
不是就不是,这种事为什么要特意和她解释?就算要解释,直接说就好,还特意把人给找来,弄得好像是什么大事似的。
玉珥很无语地看了一眼自家皇叔,只觉得越来越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了,摇着头说:“我回去看看验看结果。”
席白川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阿诺说:“罚你扫一个月茅房。”
阿诺一脸菜色——小的犯了什么错啊?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仿佛是接收到阿诺委屈的小情绪,席白川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唇,嘴角一勾:“来得不是时候。”
第十九章 舞姬
王府一角的僻静小院内,纹身工艺师傅仔仔细细地验看完眼前的尸首,恭恭敬敬地回禀:“各位大人,这尸体上的梅花印的确潇湘梦的专属标记。”
玉珥问:“你肯定?”
工艺师傅点点头:“绝对没有假,这梅花印看似普通,但仔细看会发现这五瓣花瓣中一瓣略大、一瓣略尖、一瓣缺了一角、两瓣一模一样,这是老朽亲手设计的模板,而且染的还是老朽独家秘制的颜料。”
玉珥看了裴浦和一眼,示意他带人去潇湘梦查问。
裴浦和走后,席白川拢了拢狐裘,对玉珥淡淡道:“你不觉得昨晚停尸房那场火来得太突然了吗?你昨天才去大理寺说了梅花印可以查出死者身份,昨晚尸体就差点被烧没了。”
“你是说凶手毁尸灭迹?”玉珥一顿。
席白川只笑不语。
玉珥看他这副故弄玄虚的模样有点讨厌,也不理他了,带上裴浦和和侍卫就往潇湘梦而去。
——
潇湘梦是帝都第一个歌舞坊,提起这个歌舞坊,大多数人第一时间就想起一首诗——帝都有楼潇湘梦,天下闻名销金窟,囊收顺国美人榜,花魁一舞倾城换。
这首诗是市井百姓对这个歌舞坊的综合评价,可见这个歌舞坊是如何金碧辉煌。
玉珥和裴浦和到时候,潇湘梦还比较冷清,不过也正常,这种歌舞坊的营业时间一般都是在晚上。
潇湘梦的鸨母人称花姨,三十岁上下,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是身材略丰满,身段也不高,将她那一身值钱装饰都给拉低了档次。
花姨将他们带去了偏堂,这里比外面安静许多,适合说话。
玉珥负手背对着花姨站在堂前,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万紫千红图,而跑裴浦和在问话,她便默默听着。
裴浦和问花姨,冬狩她们潇湘梦应邀上供玉山表演,返程时是否缺人?花姨很肯定地摇头:“回大人的话,没有。”
“你很肯定?”
花姨的语气没有半点迟疑,很是肯定地说:“民妇很肯定,为皇家表演是大事,自接到圣谕起潇湘梦上上下下便是严阵以待,那日冬狩,民妇亲自选了二十名舞姬上山,三日后也是民妇带着舞姬下山。”
裴浦和将尸体上那个梅花印画在了一张纸上,递给她看:“你且看看,这个是不是你潇湘梦的梅花印。”
“是。”花姨仔细看了看,大概是怕错认,便直接撸起袖子,对比起自己胳膊上的梅花印,最后也肯定说是她们潇湘梦的。
“想必你也知道,冬狩那日供玉山上发生了命案,本官也不妨告诉你,那死者是女子,身上便有这个梅花印。”裴浦和眯起眼睛,声音低沉,逐字逐句地说,“所以死者很可能是你们潇湘梦的舞姬,你再仔细想想,返程时,二十个舞姬俱在吗?”
一旦涉及了命案,事情便大发了,花姨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可能是我们潇湘梦的人呢?民妇记得很清楚,真的有二十个,大人不信,民妇现在就可以把她们都喊来。”
裴浦和看了一眼始终背对着没说话的玉珥一眼,想了想点头:“将那二十个舞姬都喊来吧。”
花姨立马让小厮去将人带来。
这时候,从进门开始一直沉默的玉珥忽然开口问:“你确定,你带上山的只有二十个舞姬吗?”
花姨被她的问话问得一愣,但这次却没有立即开口回答,大概是自己也无法确定。
过了一会儿,冬狩那天上山献舞的二十个舞姬都到了,站在堂下盈盈施礼,不得不说,这潇湘梦果然是出美人的地方,这二十个舞姬虽算不上绝色,但也是罕见的美艳,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道风景线。
玉珥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又问了一遍:“皇家冬狩那日,只有你们和花姨一起上了供玉山吗?”
这话问出,二十个舞姬脸色各异,有的是茫然,大概是没明白玉珥这样问的意思;有的是轻轻颔首,似乎是肯定只有她们这些人;而有的则是眼神闪烁,显然是隐藏了什么。
第二十章 重要线索
玉珥指着那个眼神闪烁的舞姬:“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馨儿。”那舞姬出列,小声回答。
“十七日,你也在供玉山上吗?”
馨儿有些紧张,手不自觉地揪着袖扣:“是,民女是领舞,也负责帮花姨带其他姐妹。”
玉珥让其他人先下去,只留下了馨儿和花姨,她慢慢走到馨儿面前,馨儿的头低得更下了,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玉珥和裴浦和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一样的意思。
“你是献舞队领头的,那么对于你来说,多带一个舞姬上山,应该不是难事吧?”
馨儿微微咬唇。
玉珥继续推敲道:“那日上山的舞姬,根本不止二十人,是你利用职务之便,偷藏了一人上山,但是等下山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或许你听说了山上出了刺客的事,怕连累自己,所以干脆隐瞒了这件事,当做那个人没有上山过……本宫说的没错吧?”
馨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时,那张脸煞白煞白的:“民女知错了,民女真的知错了,殿下饶命,饶命啊。”
“这……这……馨儿你怎么……”花姨被馨儿的反应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她竟然做了那种事——要知道凡事和皇家扯上关系的事都不是小事,而她竟然瞒着所有人偷藏了一个人,无论这个人是谁,无论这个人惹没惹事,被发现了可都是以心怀不轨定罪的啊。